東山郡王瞪著在自己的面前抱著白胖的兒子哭泣的美貌女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想到鳳念說的是真的。妻子當真在太後的面前說什麼想念兒子的話了。
如今,眼瞅著過繼的大夢就要成空,東山郡王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撕裂了一樣劇痛。
更劇痛的是,就在剛剛不久,清平王府的一個管事上門,臉上帶著笑容,卻叫東山郡王好好地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那幾十個臉色猙獰的強壯的侍衛,說是他們郡王提醒堂兄千萬別忘了寄養東山郡王世子的費用還有世子大人過世生母的嫁妝。
這一上來就要銀子,東山郡王便看著那管事臉上明顯是被刀子劈過留下的猙獰可怖的傷疤,感受著這管事與侍衛們身上的腥甜的血腥味兒,隻覺得後背發冷。
鳳弈叫這麼一個管事上門,明顯是來者不善。
東山郡王是絕不敢賴清平王府的賬的。
更何況若是得罪了鳳弈,那過繼鳳含的事更加波折又該怎麼辦?
如今王府的世子位便宜了鳳念,東山郡王隻覺得自己再也沒有退路了。
他不得不忍辱負重,答應每年給清平王府五萬兩銀子作為寄養鳳念的費用,好不容易請這位管事帶著侍衛先回去了,回頭看著東山王妃這麼梨花帶雨的樣子,他忍不住心頭滴血,再看妻子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惱怒質問道,“你到底在太後娘娘面前胡說八道了什麼?如今含哥兒出宮了,世子也請封了,就算是我要拿捏阿念也沒有法子了!”
若是鳳念還沒有請封,他還能拿捏鳳念幾分,也能叫喜歡鳳念的清平王府投鼠忌器,或者還會對東山王府多幾分顧忌。
可如今世子爵位已經到手,一轉眼清平王府就翻了臉,不僅扣住了鳳念,還不要臉地要寄養銀子……誰要寄養鳳念了?東山郡王恨不能把鳳念給叫回來,弄死這個不孝子算了!
“還有他母親的那些嫁妝……你到底是怎麼說的,為什麼會牽扯出這些事!”東山郡王胸口疼得厲害。
鳳念的生母出身他封地上的大戶人家,當初嫁過來的時候,為了討好郡王府,自然也是十裡紅妝。
那是巨大的財富,如今要給了鳳念,這叫東山郡王怎麼接受?
他早就把那些財物當做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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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念哥兒自己要的。我瞧著他對清平王妃比對我這個母親還親,隻怕是與咱們離心,把自己當做清平王府的人了。你沒有見他在清平郡王面前多麼乖巧,貼心得很呢!”東山王妃自然也知道東山郡王最不喜歡什麼,見他聽見鳳念更親近鳳弈這個堂叔,比對生父還要親熱孝順的時候臉色抽搐,便急忙告狀說道,“他咄咄逼人的,非要他母親的嫁妝,太後娘娘的面前我又能怎麼辦呢?”
她嗚嗚地哭著把一切罪過都推到鳳念的頭上,見東山郡王臉色好看了些,卻依舊陰沉,忙問道,“如今含哥兒可怎麼辦?過了年,我們就要回封地去了。若是那時候太子還不過繼含哥兒,含哥兒就不能留在京都了。”
瞧見清平郡王似乎沒有對丈夫說起她之前裝可憐說封地上艱難的話,她松了一口氣,自然不敢告訴東山郡王自己做過什麼。
“我再想想辦法。”東山郡王臉色陰沉地說道。
他也知道,如果過了年太子還不提過繼的事,鳳含就要回去封地。
哪怕鳳含再乖巧可愛,聰慧機靈,可長時間不在京都,不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長大,時間久了,太子也不會再多看鳳含一眼了。
他也知道如今不是和東山王妃計較之前的錯誤的時候,隻是心裡卻對東山王妃難得生出了幾分不滿與惱怒,臉色冷淡地說道,“好在太子並未厭棄我。最近我要在京都走動走動,看看有什麼法子能叫含哥兒留在京都……”
他看見東山王妃梨花帶雨地抱著兒子看著自己,心裡卻難得生不出什麼憐惜,畢竟東山王妃壞了的可是他最看重的指望,因此轉身說道,“我去書房再想想。”他沉著臉懶得理會東山王妃,直接在她楚楚可憐的目光裡走了,走到了書房,本是想叫一個侍女紅袖添香,卻一想到要給清平王府的銀子還有鳳念生母的嫁妝,哪裡還興致得起來,渾身都軟成了爛泥了。
一口憋了半日的心頭血終於嘔了出來,卻不敢聲張,連太子都不敢請,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東山郡王這段時間本是春風得意的,覺得自己成了太子跟前的紅人,覺得自己未來也是可以大展宏圖,前程無限,誰知道今日突然挨了這樣巨大的打擊,氣焰便少了一半兒。
臨近過年,唐菀就發現無論是二皇子還是東山郡王,本來意氣風發的人兒,最近都沉悶了起來,京都也一時安靜了許多。
她忙著給各處回年禮,記得還把太子的首飾加在了鄭國公府的回禮裡,又忙著到處先去看望長輩,文家去過,去了幾處平日裡親近的王府公主府,又去了廣陵侯府,陪著廣陵侯太夫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聽了廣陵侯太夫人好一些抱怨。
“我就跟他說,文家姑娘生得漂亮,性子也爽朗,誰知道我一說這話,他跑得飛快。”
明明跛了腳,素日裡走得慢悠悠的,一提婚事,瞬間成了草上飛,轉眼就能消失不見。
廣陵侯太夫人真是愁死了。
廣陵侯太夫人打從心結解開,慢慢地就從不苟言笑的嚴厲嫡母變成了絮絮叨叨的老母親,對忍笑坐在她面前的唐菀抱怨說道,“他翻了年都多大了?如他這般年歲的,兒子都快有了。”
這其實說的是二皇子鳳樟,鳳樟何止是成親了,妻妾成群,兒子都快有了,不過廣陵侯太夫人不愛提鳳樟這個曾經的兒子,想了想京都的勳貴子弟,大多這個時候也都成親了,便瞪了一眼坐在鳳弈身邊臉色更加陰鬱,陰沉得仿佛能下雨的兒子說道,“古怪得很。”
從前嚴厲的,總是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嫡母成了如今這樣念叨的性子,李穆覺得頭疼。
他格外懷念從前理都不理自己的嫡母呢。
不過他還是要解釋一下,便揉著眼角,明明年紀不大,卻覺得自己已經愁得生出無數的皺紋,輕聲說道,“承恩公府的那個李棟守得緊著呢。”
“一家有女百家求,承恩公府的公子喜歡文家姑娘,難道文家姑娘就是他的了麼?還得由著人家姑娘自己選。你不去討好,人家想都想不到你。”廣陵侯太夫人說道。
因唐菀的緣故,文家對她這個唐菀的幹娘也是當做正經的親戚在走動。文妤自然也拜見過廣陵侯太夫人。
對於唐菀的表妹文妤,廣陵侯太夫人是真心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文妤生得模樣兒漂亮也就罷了,這世上漂亮姑娘不知多少,京都勳貴皇族無數,更是不缺美人的地方。叫她最喜歡的是文妤的性子。
明快爽朗,性子潑辣卻幹脆,這樣一個爽利的姑娘,正好與性子陰沉的李穆相配。
隻是她偷偷跟李穆一提,李穆卻搖頭說了一句不合適,撒腿就跑,那一瞬間廣陵侯太夫人都懷疑兒子從前是不是裝瘸的。
更何況承恩公府的公子怎麼了?
好姑娘的面前,是沒有兄弟情可講的。
廣陵侯太夫人便理直氣壯地心想。
李穆俊秀的臉已經陰鬱得烏雲沉沉,默默地忍耐了一會兒,這才對嫡母順從地說道,“慢慢兒來。”
“慢慢兒來?好姑娘還能有你的份兒?”廣陵侯太夫人便一轉頭對笑眯眯的唐菀說道,“回頭還是得再給他補補……”這個補一補叫李穆微微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最近總是流鼻血的鼻子,瞧著廣陵侯太夫人那對自己萬分關切的臉,他心裡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太難了。
廣陵侯大人覺得自己被嫡母滿腔的關愛補得過了頭的時候,卻沒有想到過冷宮裡,另一個娘也在流著淚想念他。
“如果,如果是阿穆,一定不會叫我受這樣的委屈的。”
羅嫔臉色憔悴地伏在床上,沒勁兒尋死了,卻想著自己最近受過的委屈。
想到被皇帝丟到冷宮,親兒子鳳樟隻匆匆來見了自己兩面就人影都不見,一求他去跟皇帝求情放她出來,他就不吭聲,羅嫔潸然淚下。
她想到曾經在冷宮的時候,總是會護著她,絕不叫任何人傷害她這個母親,為了她會不顧一切哪怕遍體鱗傷的李穆。
羅嫔哭了起來。
比起來,竟然還是養子更有良心些。
她的阿穆若是看見她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第94章
羅嫔哭得聲聲哽咽。
仿佛到了現在她才想明白,對她最好的兒子,並不是那個被自己得意洋洋地迎接回到宮中寄予厚望的親生兒子。
反而是她棄之如敝屣的養子。
隻是羅嫔現在就算是悔青了腸子,也見不著李穆了。
“陛下,阿穆,大姐兒……”這是在冷宮的時候,總是會護著她的人。
說起來,羅嫔這些年在冷宮之中關著很是吃了一些苦頭,可是比起旁人,她的日子過得也還算不錯。
皇後並不是一個嫉妒小氣的性子,而且憐惜羅嫔無辜被先帝扣押,因此處處對她十分體貼關照,不僅幫她養著李穆還有大公主,還有些好的就給羅嫔先挑……除了看管著他們的那些冷宮中的人比較可惡以外,羅嫔覺得自己的生活其實還算是平靜。
遇到被人欺負的事,自有皇帝皇後太子李穆大公主在前頭。
她隻要好好地躲在後頭就足夠了。
如今一個人被關在冷宮,想去過去的那些歲月,羅嫔越發地傷心了起來。
皇帝仿佛把她給忘了。
這都要過年了,什麼時候放她出冷宮呢?
她也想在宮中顯赫地做出一副宮中寵妃的樣子,在過年的時候好生炫耀,也叫自己的娘家羅家進宮跟著顯赫一番。
想到這裡,羅嫔忍不住想要從床上爬下來,隻是最近吃得粥水過於清淡,她沒什麼力氣,因此隻能弱弱地叫了兩聲,“我要見陛下,我,我要見阿穆。”她央求過鳳樟,鳳樟並沒有答應她想要出宮的事,因此羅嫔將李穆當做了救命稻草。
隻是李穆如今正被廣陵侯太夫人逼得不輕,哪裡顧得上羅嫔呢?他抱著乖巧精致的鳳念,聽著廣陵侯太夫人對自己念念有詞。
“瞧瞧阿念,多可愛的孩子啊。”廣陵侯太夫人覺得乖巧漂亮的小家伙兒真的叫人看見了就移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