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位威嚴的長輩看不慣二皇子的行事,也是情有可原。
可看不慣二皇子,為何卻拿唐家開刀?
唐三老爺搖晃了一下身體。
他覺得渾身發冷。
若說罷黜了他隻是皇帝一個人的意思,唐三老爺雖然心中惶恐,卻並不會過於恐懼。
畢竟皇帝是個溫厚的人。
就算是他犯了錯,可是等過去一段時間,風波平息了,他在皇帝的面前給磕個頭,皇帝沒什麼不能原諒的。
如果一個頭不行,那就磕兩個。
皇帝心軟,看在他在朝中兢兢業業多年,在差事上從無過犯,總是會顧念舊情。
可是太康大長公主不一樣。
雖然太康大長公主並不在朝中,可是她的威望是打從先帝時期就在朝中存在的,當初連先帝貴妃都不能動搖的權威。若是太康大長公主不能原諒他,他隻怕日後都要被朝廷放逐了。
一想到這裡,唐三老爺驚怒交加,頓時轉頭嘔出一口心頭血,也顧不得害怕得尖叫起來的長女唐芊,急忙在長平侯夫人幸災樂禍的目光裡對那小廝追問道,“陛下罷黜了我,那二皇子呢?還有四姑娘呢?宮中難道沒有個交待?”他的心裡生出幾分期待。
既然這件事已經挑破到了皇帝的面前,那……還不如叫這件事徹底地揭開。
皇帝既然知道唐芊與二皇子的事,那總得給唐芊一個處置?
若是唐芊因此能順利地嫁入二皇子府,有一個名正言順,皇帝龍口承認的身份,那唐三老爺的前程還在後頭呢。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那小廝,仿佛這是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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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廝卻支支吾吾起來。
“怎麼了?說啊!”唐三太太本來在一旁也暗自得意,畢竟她知道唐萱在二皇子府早就不是獨寵了。
如今二皇子把那個有了身孕的明月給捧到了天上去,當寶貝蛋似的,心心念念隻希望明月給自己生個庶長子,回頭抱到宮裡去,叫皇帝知道自己是個能生的……雖然這麼想有些奇怪,不過唐三太太也沒有過於糾結,隻是想著,唐萱既然已經不是二皇子心尖兒上的人,那才是她的女兒的運氣來了。
唐芊與二皇子之間本就情投意合,這番嫁入皇子府,明月有孕不能侍寢,那誰還能與唐芊抗衡呢?
更何況那明月不過是個丫鬟,就算生了庶長子,唐三太太也不怕什麼。
卑賤所出,皇家隻怕也看不上。
隻要唐芊能搶在唐萱之前生下二皇子的兒子,那三房的興盛就在眼前。
無論是二皇子日後自己做皇帝,還是過繼兒子給太子,唐芊生的孩子都會得到巨大的看重。
她本來正高興著,卻沒想到聽到丈夫竟然被皇帝罷官,不由驚慌起來。
“沒,沒說。宮裡沒有咱們姑娘的話兒出來。”小廝支支吾吾地說道。
“什麼?那不可能!”唐三太太尖叫著說道,“御史不是彈劾咱們家老爺了麼?”皇帝應該已經知道二皇子和唐芊的事了,難道完全不問一句,不給唐芊一個交待麼?
唐三太太便急忙追問道,“那二皇子呢?!”她眼睛緊緊地看著那小廝,隻是不過是一個小廝,又能知道什麼呢?小廝也說不出什麼,唐三太太不由淚流滿面地說道,“這不行!陛下,宮裡必須得給咱們四丫頭一個交待。不然,這京都不知得編排四丫頭什麼。四丫頭日後怎麼做人?”
“她勾引二皇子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自己怎麼做人。”長平侯夫人便在一旁刺耳地笑了起來。
她惡狠狠地看著一向跟自己爭權奪勢的唐三太太,冷笑著說道,“為什麼陛下不給四丫頭一個交待?那是因為陛下覺得四丫頭上不得臺面兒,懶得理會她這麼一個無恥的小浪蹄子!你以為皇子寵了誰家的女兒就得給一個交待不成?皇家根本就沒把四丫頭給放在眼裡,以她的身份,皇家都懶得親口說出對她的處置!”
長平侯夫人倒是隱約明白皇帝的意思,顯然在皇帝的眼裡,區區一個跟二皇子私通的丫頭,連叫他處置的資格都沒有,因此懶得提及。
隻是皇家這樣的態度越發殘酷起來,唐三太太看著冷笑連連的長平侯夫人,輸人不輸陣,哪怕心裡再慌張,卻還是冷笑著說道,“既然陛下與宮裡不會管二皇子與四丫頭的事,那正好兒,咱們直接去找二皇子,殿下如今正寵著四丫頭,一定會給四丫頭一個名分。”
如今,唐三太太才覺得隱約有些後悔。
若是早知道二皇子的事會惹怒皇帝,當初還不如把眼高於頂的唐芊嫁給廣陵侯李穆。
至少以廣陵侯在宮中的地位,皇帝肯定會親自為他賜婚,那時候才是體面。唐芊有了體面,日後還會舉薦妹妹唐芝去東宮啊。
唐三太太心裡後悔得什麼似的,想到唐芊的事連累了唐三老爺被太康大長公主厭惡,或許日後還會連累唐芝在皇家的印象,她就有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
可是在長平侯夫人的面前,她卻絕對不會露出什麼。
“我不相信宮裡對我無動於衷。殿下呢?我要見殿下!”唐芊正與二皇子要好著呢,斷然沒有想到二皇子竟然在宮裡沒有為自己說話,一時顧不得吐血的父親,還有與撲上來的長平侯夫人不顧一切地廝打成了一團的母親,轉身就哭哭啼啼地往二皇子府上去了。
這一晚上,自然是二皇子府大門之前傳來了少女無助又委屈的哭聲,很是叫附近的各處皇族貴戚看了一番熱鬧,等唐菀第二天進宮裡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便見到太後臉色陰晴不定地坐在椅子裡,一旁坐著一個正繪聲繪色地給她說著什麼的大公主。
看見的大公主臉上幸災樂禍的樣兒,唐菀就覺得肯定是二皇子又倒霉了。
打從唐萱在大公主的面前說了那麼一番代表著真善美還有原諒與寬容的話之後,大公主就恨鳳樟與唐萱恨得要死。
一母同胞的兄妹情唐菀是沒看出來。
她隻看出大公主是恨不能弄死鳳樟了。
“給太後娘娘請安。”唐菀忙上前給太後福了福,又好奇地看著大公主。
大公主正笑嘻嘻地看過來,見唐菀疑惑地看著自己,便笑著對一臉忍耐的太後笑著說道,“這事兒我還真沒有添油加醋。唐家四姑娘昨兒晚上跪在二皇子府一晚上了,現在還跪著哭呢,哎呀,可憐得很。隻可憐二皇子府大門緊閉,半點都沒有給她打開。”
她說著外頭的笑話,唐菀都聽得呆住了,實在是不知道竟然昨天晚上自己睡得正香甜的時候京都還有那麼熱鬧的大戲。
大公主的話她倒是聽明白了幾分,見太後雖然臉色陰晴不定,不過卻不大像是生氣發怒,相反仿佛像是覺得匪夷所思的感覺。那種神情唐菀覺得有點兒眼熟,像是當初皇帝面對唐萱時的眼神。
不過大公主提到二皇子的事,唐菀便有些尷尬,也知道二皇子挨打這件事是瞞不住了的,到時候皇家肯定知道是文妤抽了二皇子那一頓鞭子。想想文妤身上的血跡,隻怕鳳樟傷得不輕,到時候對文妤又是一場風波,忙上前請罪說道,“這件事都是意外。傷了二皇子的是我外祖家的表妹。隻是太後娘娘,我表妹也不是有意的……實在是我表妹為人一向正直,最見不得齷齪事的。二皇子已經娶了唐家之女,卻與唐家另一個女兒在酒樓公然不軌,我表妹看不下去,因此憤而出手,傷了二皇子。”
她把黑鍋都推到了鳳樟的頭上去,一副都是鳳樟的錯,太後卻並未動怒,反而帶著幾分笑意地對有些惶恐的唐菀說道,“這件事我知道。沒關系。若不是今日二皇子鬧出這種事,我本還想召見你表妹,瞧瞧是個怎樣性烈如火,恩怨分明的姑娘。”
“您知道了?”唐菀詫異地問道。
難道二皇子已經進宮告狀了?
“承恩公大晚上的叫人傳話兒給我,說了這件事,跟我說你表妹是個性子剛烈又眼裡不揉沙子的,很是誇了她許多話。”見唐菀呆呆地看著自己,那一副又乖又懵懂的小模樣兒十分可愛,太後便笑了笑,叫唐菀坐到自己的身邊,就見唐菀才坐下,她身邊的鳳弈就隨即坐在唐菀的身邊跟她擠在一塊兒。
這樣黏糊糊的樣子叫太後這樣歷經世事的老人家都覺得看不下去了,隻是見鳳弈垂頭,修長的手把玩著唐菀腰間的玉佩的穗子,一副漫不經心卻豎起了耳朵在聽裝模作樣的樣子,太後又有些無奈地對唐菀說道,“承恩公跟我說了,這件事不賴你表妹,都是二皇子的錯。二皇子行事不檢,挨了教訓也是應該的。”
她顯然是更在意承恩公這個娘家兄弟,唐菀動了動嘴角,心裡一松,想著果然與上一世一樣兒,太後依舊很喜歡文妤,便急忙點頭說道,“是呀是呀。我表妹是個很好的姑娘,而且最見不得輕浮。”
太後便看著唐菀微笑起來。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麼罪過呢?這件事裡做錯的是二皇子與那個唐……唐家姑娘。”太後對唐萱的名字如雷貫耳,至於唐家其他的姑娘卻並沒有被她放在心上,便隻搖頭說道,“我隻是沒有想到二皇子會這麼荒唐。”
她這一個“荒唐”的評價,頓時叫唐菀心中一跳,覺得太後用失望的語氣評價鳳樟是個荒唐的人,這傳出去的話,鳳樟這個二皇子隻怕地位會受到很大的衝擊。
她抿著嘴角輕輕地點頭,卻見太後起身,臉色有些復雜地說道,“我們出宮去二皇子府,瞧瞧他到底能荒唐到什麼程度。”她從前對鳳樟失望,也隻不過是因為鳳樟背信棄義。
可若是鳳樟對唐萱從一而終,對唐萱情意不變,太後或許不會這麼失望。
可是當鳳樟左一個打小兒服侍他的丫鬟,右一個唐萱身邊的貼身丫鬟,如今又鬧出一個唐家的四姑娘,就叫太後覺得對鳳樟已經徹底的失去了感覺。
當自己是演戲呢?左一個右一個的。
還是覺得京都是戲臺,隨意叫他這麼跟外頭的女人勾勾搭搭,留下許多皇家的笑話給京都的人看?
皇家的別人家也是三妻四妾,可是卻都沒有二皇子府裡的這麼熱鬧,而且還都是醜事傳千裡。
太後倒是有些興趣了,想要看看鳳樟和這個唐家的姑娘這麼收場。
瞧著今日的天氣還不錯,雖然已經有些寒冷了下來,不過卻還沒有到嚴寒的時候,因此太後便叫人給自己預備了宮車,帶著興致勃勃要看好戲的大公主與唐菀鳳弈一同上了宮車往二皇子府的方向去了。
為了不叫這一行人瞧著太顯眼,連宮車都是簡單的樣子,唐菀在車輪滾滾往二皇子府上去的時候,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倒是一旁的大公主往外頭看了兩眼,低聲對唐菀問道,“你知道你那三叔被罷官了麼?”
“不知道啊。”唐菀瞪圓了眼睛,見鳳弈靠在一旁閉幕眼神,一隻手卻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不由紅著臉對大公主說道。
大公主的目光落在他們夫妻握得緊緊的手上一瞬,哼了一聲,這才趴在唐菀的耳邊低聲說道,“昨天天都快黑了,御史的參你三叔的奏折還進了宮,叫父皇給看見了。父皇格外惱火,覺得在姑祖母面前丟臉了。更何況你也知道,鳳樟的事沒完沒了的,父皇也覺得煩了。”
打從鳳樟回了皇家就接二連三地鬧事,而且還都是跟女人有牽扯的事。
這正經事兒一樣兒沒幹,整日裡不是招惹招惹這個女人,就是招惹招惹那個女人,皇帝心裡本就不滿,又恰恰聽說最近太子一邊養病一邊還時常聽鳳弈與他說一些朝中簡單的事,努力幫皇帝分憂,唯恐皇帝累著,甚至連廣陵侯李穆也兢兢業業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沒有什麼招惹女人的傳聞。
隻有二皇子,風流故事如今在京都怕是都已經可以唱三天的戲了。
他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心疼病弱的君父,少叫人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