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菀這一路上和文妤說了許多話,到了唐家的祖墳,她先和文妤下了車,轉身忙著扶了文老大人夫妻下車,這才見到有唐家看管祖墳的下人過來。對於這位曾經在長平侯府鬧出不少事端的清平王妃,這些下人也不敢怠慢了,點頭哈腰地引著唐菀與文家的人往唐菀父母的墓而去。
唐菀走在後頭,與鳳弈走在一塊兒,看著文老夫人看到了墓,哭得老淚縱橫,不由也落下眼淚。好不容易勸住了老人家的傷心,唐菀要扶著已經格外憔悴的老人家回去的時候,便叫遠處匆匆地走過來了一個不怎麼明媚了的美貌的女子。
唐菀定睛一看,見是唐萱,便皺了皺眉。
唐萱此刻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瞧著黯淡了許多,人又有些思慮過後的疲憊的樣子。
隻是看到唐菀,她還是露出了一個如小鳥一樣輕快天真的笑容,上前來對唐菀說道,“二妹妹既然請了外家老爺子與老夫人來看望二叔二嬸,怎麼還要就這麼走了不成?”她一邊對唐菀笑,一邊上前輕快地給沉著臉看著自己的文家人福了福。
歪頭看著冷笑著的文妤,她便親近地問道,“這就是阿妤表妹麼?”她的笑容就像是嬌媚的花朵,文妤冷眼看了兩眼,不由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唐菀疑惑地問道,“表姐,這就是唐家大姑娘麼?我聽承恩公說她行事不檢點,挨了陛下的嘴板子,怎麼沒什麼受傷的樣子?難道臉皮這麼厚,陛下掌嘴都打不爛你的臉麼?”
她對呆住了的唐萱挑眉一笑,眼神放肆又潑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唐菀順著聲音看過去,卻見鳳樟手上虛虛地抬起,腳下落著一些看起來裝模作樣的供品。
他看著文妤似乎呆滯了。
唐萱也看了過來,見到鳳樟這個模樣,再看了看正一臉不屑的文妤,一張明媚的臉一下子蒼白起來。
第79章
“殿下。”唐萱看著鳳樟小小聲地叫了一聲。
然而鳳樟卻隻是失魂落魄地看著文妤,半點都沒有聽到,想要理會她的意思。
看到鳳樟竟然自己在他的面前都毫不理會,唐萱一張美麗的臉上不由露出淺淺淡淡的扭曲。
文妤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看了唐菀一眼。
她剛剛還在猜這惡心地看著自己的東西是幹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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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那個混蛋二皇子。
這眼神可比之前承恩公府那小子的惡心多了。
承恩公府的那個小子看她的目光清澈,全然不過是欣賞的目光,半點都沒有狎昵。
可是這個二皇子看她的眼神叫文妤惡心得想吐。
更何況想到自家表姐曾經受到過的傷害,文妤的眼裡不由露出幾分殺氣。
雖然這些年在關外從未與唐萱親近過,可是文家其實一直都沒有忘記過唐菀。
在文老大人夫妻的口中,在文舅舅文舅母的口中,文妤時常聽到自己表姐的名字。
她知道她的姑母是多麼可憐地在盛年病故,因為娘家失勢就被夫家作踐,隻留下一個無依無靠的表姐。無論是祖父祖母,還是她的爹娘都告訴過她,表姐的親人隻有他們文家了,如果連文家都不記得,不在意她的表姐,那她的表姐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文妤一直都告訴自己,如果有一日自己能夠重新回到京都,如果自己有能力,就要保護自己這個可憐的,打小兒生活在唐家這虎狼之家中的表姐。
文家當年獲罪,因此這些年從不敢聯絡唐菀,唯恐叫唐家記得唐菀還有個獲罪的外家,越發地作踐唐菀。
所以,他們一家隻能在心裡掛念,卻從不能說出口。
可是現在並不一樣了。
文家回來了,唐菀再也不是沒有娘家依靠的小可憐。
也正是因為如此,文妤才越發地覺得日後應該為唐菀討回公道。
那些年唐家帶給唐菀的傷害,還有二皇子帶給唐菀的羞辱,都應該叫他們償還。
要怎麼不著痕跡地,不總是提到唐菀被退婚的惡名影響她現在的生活,又能好好兒地報個仇呢?
文妤的心裡盤算著,看著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又怔怔地看了看唐菀的鳳樟心裡冷笑了一聲,厲聲指著鳳樟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不成?惡心東西。再看本姑娘,本姑娘挖了你的眼睛!”
她一向都這麼潑辣,不然一個姑娘家當初也不可能在民風彪悍的關外站得住腳。然而這樣性烈如火的性子卻是鳳樟難得見到的。見她一雙柳眉倒豎,眼底仿佛燃燒著濯濯的火焰,那份熱烈與張揚是京都女子從不能擁有的,鳳樟眼底越發驚豔。
“你,你怎麼能對我家殿下這麼說話。”唐萱見文妤這麼潑辣,頓時眼睛一亮,細細弱弱地膽怯地說道。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和他說話?和登徒子說話還要溫溫柔柔的?他看了我這麼久,你身為妻子竟然隻在一旁看著,不知勸諫自己的丈夫安分知禮,卻隻指責身為女子的我,可見你也是真……”文妤探身過來,在唐萱驚呼了一聲躲到了鳳樟的身後,仿佛害怕了自己似的,文妤便冷笑了一聲不屑地說道,“你隻知道對付女人,卻不知道反駁無恥的男人,是真下賤。”
她這麼不屑於顧,唐萱頓時紅了眼眶,扯著鳳樟的衣擺哽咽起來。
然而鳳樟卻急忙對唐萱低聲勸道,“別難受,不過是這位姑娘一兩句隨口的話罷了。本就是我行事孟浪,因此才叫這位姑娘心裡生出惱火。都是我的錯。阿萱,你一向善良,還是別計較這位姑娘小小的唐突了。這樣自尊自重不與男子親近的姑娘,咱們該敬重才對。”
他竟然是在為了文妤說話,唐萱聽到“自尊自重”,臉上一白,一下子瞪圓了眼睛想說什麼,卻見文妤不屑地看著對自己露出善意笑容的鳳樟冷哼一聲說道,“下賤。”
她這下賤也不知在說誰,唐菀被表妹的大膽給嚇壞了,畢竟鳳樟好歹也是二皇子,文妤這麼罵起來,會不會……不過文妤已經低聲對擔憂的唐菀說道,“表姐別擔心,這小子怎麼挨罵都不會嚷嚷出來的。”二皇子被一個女人罵了,難道是很有臉面的事麼?
他剛剛用那樣叫人惡心的眼神看她,如果叫嚷出來,丟臉的不僅是文妤,也是二皇子自己。
難道二皇子還能矢口否認剛剛專注地看著文妤那麼久不成?
眼下這地方站著的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那麼多人看著呢。
若是文妤不罵這登徒子,反而跟他眉來眼去,那才會叫人看不起。
文妤半點都不擔心,見唐菀笑著點了點頭,便握了握她的指尖兒轉身扶著兩位臉色難看的老人家說道,“該去祭拜姑姑姑丈了。”這唐家,也隻她姑丈是個好人。隻可惜好人不長命……文妤的心裡有些傷感,隻罵了鳳樟一句轉身與長輩們就走了。
隻是這鳳樟看著她的那惡心的眼神卻還是叫文妤記在了心裡,覺得這惡心東西什麼時候得抽他一頓才好。
倒是鳳樟怔怔地看著唐菀與文妤這一雙表姐妹的背影,唐萱站在一旁,看著鳳樟痴痴的眼神,再想想皇子府裡那叫人不省心的有孕了的明月,還有自己的那貼身的,如今做了鳳樟通房的得寵的丫鬟,還有皇帝之前賞賜下來的那個羅家戰戰兢兢送來的青樓女子,一時覺得幾乎要窒息了似的。
他敬重自尊自重的女子。
那當初和他暗中定情的她,在二皇子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
她心裡發冷,忍不住伸手拂過自己尚且沒有半分動靜的小腹,咬了咬牙,還是把頭靠在了鳳樟的手臂上,楚楚可憐地叫了鳳樟一聲。
這樣脆弱可憐的美人,鳳樟自然也是憐惜的,又急忙垂頭安慰唐萱。
等唐菀陪著文家的人祭拜過自己的父親母親,文家的人都要離開唐家的時候,又有幾個人匆匆而來。走在最前頭的卻是笑容滿面的唐三老爺與唐四老爺,他們帶著自家的女眷過來,看起來格外和睦的樣子,卻半句不提長平侯夫妻。
文舅舅對唐三老爺兄弟自然十分冷淡,文舅母跟唐三太太與唐四太太也是話不投機。倒是文妤眯著眼睛看向直奔鳳樟而去的那兩個絕色的美人,便對唐菀小聲問道,“表姐,那兩個姑娘是……”
“是唐家三房的唐芊與唐芝。”
唐菀低聲說道。
“那個唐芊跟二皇子有一腿。”文妤幹脆地說道。
“這你都知道?”唐菀都震驚了。
文妤便冷笑了兩聲挑眉說道,“她跟二皇子眉來眼去的也沒有避開人啊。”她這麼說的時候,眼裡似乎閃過了狡黠的光,仿佛在謀算什麼似的。唐菀知道文妤不是一個吃虧的性子,因此也並不在意,隻是拉著一臉不懷好意,眼睛裡亂轉的文妤回了文家去。
等到了家裡,唐菀又和文家的人一同吃了飯,這才和一聲不吭的鳳弈回了王府。
回到了王府的第一件事,唐菀就是換了衣裳,叫服侍自己的丫鬟們都出去,緊張地坐在床邊看著鳳弈。
看她的樣子,仿佛他想做什麼壞事似的。
鳳弈心裡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已經慢慢痊愈的傷口,這才上前。
唐菀嚇得要跳起來的樣子。
“如果你還覺得害怕,就不必說。”
鳳弈知道唐菀在害怕什麼。
她在害怕自己即將對他說的那些話。
可是鳳弈覺得那些話對於他來說並不是迫切要知道的事。
他唯一在意的不過是唐菀一個。
隻要唐菀在他的身邊生活得開開心心的,鳳弈覺得並不需要知道其他更多的事。
他一邊說,一邊靠在了床邊。
“不,我不想隱瞞你什麼了。”唐菀咬著嘴角搖了搖頭,看見鳳弈靠在床邊,便慢慢地爬到他的懷裡。當自己的臉埋進他的肩膀,唐菀才深深地感覺到了踏實,小小聲地說道,“阿奕,我相信你。”
她相信他不會嫌棄她,相信她會護著他,既然這樣,她為什麼要隱瞞,要藏著這樣巨大的秘密叫鳳弈總是覺得她有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