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看向南安侯的目光可不像是看見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
她看向南安侯的目光與當初第一次進宮看向太後與大公主的目光很相似。
那分明是帶著熟稔與信任的目光。
真是奇怪。
仿佛她曾經與他們很熟悉一般。
不過雖然奇怪,鳳弈卻並沒有想過開口詢問。對於他來說,唐菀的過去他並不在意,他在意的也隻不過是唐菀的如今還有未來。除此之外,哪怕唐菀隱瞞著什麼,他也不會去詢問她。
若是她隱瞞,那自然是有隱瞞的理由,他自然是願意給她隱瞞的空間。若是有一日她願意對他傾訴,他也會去傾聽她的一切,然後……安慰她。保護她。心裡想著這些,鳳弈一邊垂眸給唐菀拍了拍裙邊不知在哪裡沾染上的塵埃,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是瞧著他們倆迫不及待要成親了似的。”
南安侯和大公主可不是一副急著成親的樣子麼。
不過……若是連大公主都早早地大婚,那隻留下太子一個孤身一人聽起來怪悽涼的。
唐菀便忍不住撲哧笑了。
“對了,二哥哥就要回京了,還有外祖父一家……”唐逸就要下場考試了,還有唐菀的外祖父一家,從關外千裡迢迢回到京城,也大概就是這段時間,因此唐菀就壓低了聲音跟鳳弈商量了起來。
她和鳳弈低聲說話的時候,南安侯便告退出了太後宮中往皇帝的面前去了。大公主陪著太後說了好一會兒話,就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頻頻看向了大門口,仿佛是想看看南安侯為何耽擱了沒有過來。
這副坐如針毡的模樣,自然叫太後想到了年少的男女互相喜愛的時候分離都覺得難過,不由笑著對唐菀和大公主說道,“你們倆出去走走,也散散心去。”她頓了頓,便對鳳弈說道,“阿奕留下。我和你說說。”
她顯然是把鳳弈留下,免得鳳弈的性子古怪,叫唐菀和大公主說話都不自在。
鳳弈冷冷地哼了一聲,警告地看著大公主說道,“別去湖邊吹風,阿菀今日衣裳單薄。”
大公主嘴角抽搐著牽著唐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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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菀紅著臉,歡歡喜喜地跟著大公主出了宮門。
“他怎麼如今這麼婆媽。”大公主便對唐菀說道。
“阿奕麼?怎麼會,這是關心我呀。”唐菀高興地說道。
“別去湖邊吹風。”大公主念叨了一句,哼了一聲說道,“從前堂兄可不會對人這麼仔細……”她才說到這裡,就見前方匆匆地過來了一個宮女,見到她和唐菀,急忙請安說道,“拜見公主,拜見王妃。”
這宮女是大公主跟前的,大公主一愣便笑著問道,“瞧你,怎麼急匆匆的。怎麼了?”
她顯然並沒有在意,這宮女卻飛快地看了大公主一眼才急切地說道,“奴婢正要去宮裡尋公主呢。公主……羅嫔娘娘在御花園裡堵住了侯爺,說了許多不著邊際的話,她……”她似乎難以啟齒的樣子,大公主正笑著的臉突然一下子凝固了。
“你說誰攔住了南安侯?”
“是,是羅嫔娘娘。”顯然這宮女也記得這段日子大公主和羅嫔母女之間的激烈的衝突,戰戰兢兢地說道。
她看起來驚慌失措,顯然羅嫔攔住了南安侯沒說什麼好話。
“羅嫔娘娘說什麼了?”唐菀覺得羅嫔真是招人討厭。
不僅討厭,還很愚蠢。
難道還當真是想要將大公主這個女兒推離自己的身邊不成?
在御花園,那麼眾目睽睽的地方攔住南安侯……這宮裡得多少人看見了她對南安侯不客氣呀。
唐菀覺得羅嫔突然鬧出這一出有點奇怪,卻還是忙問了一句,想知道羅嫔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倒是這宮女飛快地看了一眼抬腳就走的大公主,急忙跟在唐菀的身邊低聲說道,“娘娘跟侯爺說,說侯爺明明年紀不小,怎麼敢肖想如花似玉的公主呢?而且,公主明明跟羅家二公子青梅竹馬,年貌相當,侯爺卻跳出來從中作梗……”
“你說羅家二公子?”唐菀呆呆地問道,“不是羅家大公子麼?”
“羅家大公子名聲不是壞了麼。”宮女低聲說道。
“可是羅家二公子的名聲也沒好到哪兒去啊!”羅家大公子固然是那個養花魁的無恥之徒,可是羅家二公子不就是接了兄長不要的花魁的那個傻瓜蛋麼?那名聲不僅沒什麼好的,而且更壞了一層,不僅腦袋變色兒,而且還愚蠢,被自己的兄長糊弄得團團轉……
唐菀發現自己真的看輕了羅嫔對羅家的偏袒,許久之後才一邊提著裙子追著越發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大公主,一邊急切地說道,“而且賜婚的旨意都已經到了,羅嫔娘娘是想做什麼?離間公主和侯爺之間的夫妻之情麼?她就那麼不服公主的名聲還有幸福?她還觸怒陛下麼?”
幸虧南安侯跟大公主是認識了這麼多年,彼此都明白彼此的人品。
不然如果換一個人,那不是得懷疑自己的妻子和羅家表哥之間有點什麼,進而夫妻生出嫌隙?唐菀一邊說,一邊氣得有些雙手發抖,看了大公主一眼,小聲說道,“羅嫔娘娘這大概就是仗著公主心軟吧。”
大公主這才腳下微微一頓。
不過她還是沒有說話。
唐菀覺得自己嘴快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卻見一旁的宮女連連點頭,仿佛是在同意自己的話似的。
顯然大公主身邊的宮女都要受不了羅嫔了。
叫唐菀說,羅嫔這麼坑大公主,大公主就應該直接一狀告到皇帝的面前,把羅嫔算計她的婚事還有謊言都告訴皇帝。不過做女兒的,大概都不可能會一時下這樣的狠心,唐菀沒有多勸,卻見跟著大公主一路匆匆地往前去了,果然就見御花園裡一處開闊的地方,四下沒有什麼宮人,顯然是早就看見了這裡的衝突,因此無人敢過來湊熱鬧。
這地方羅嫔正扶著一臉顧慮的鳳樟,另一側站著天真明媚,此刻一雙美眸頻頻看向南安侯的唐萱,這三個人的對面,站著臉色冷淡的南安侯。
南安侯的手裡捧著一件薄薄的披風,瞧著那樣式是女子用的。
大公主直奔南安侯而去。
唐菀猶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卻見自己剛剛走到他們面前,南安侯理都沒理已經氣得發抖的羅嫔,隻把披風披在大公主的肩膀上淡淡地說道,“我從陛下面前出來,聽說你跟王妃在宮中走動,因此給你送件披風。如今秋天了,別吹病了。”
他這話叫大公主一愣,臉色緩和了很多,一邊接過了披風,一邊在唐菀默默退後了一步之中冷眼看向羅嫔,冷笑著問道,“母親攔住南安侯做什麼。有什麼話,難道不能直接來與我說?”
“你,你知不知道他剛剛是怎麼冒犯我的?!”羅嫔卻似乎剛剛被南安侯給氣著了,顫抖著手指著南安侯問道。
南安侯臉色依舊寡淡,顯然完全沒有把羅嫔這位大公主的生母放在眼裡。
看到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羅嫔就更生氣了。
早年她被困在冷宮無依無靠的時候,南安侯就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她。
如今,她已經是後宮嫔妃,於陛下有功,南安侯竟然還敢這樣看不起她。
他看不起她,還勾引她的女兒!
“怎麼冒犯?是冒犯了母親,還是冒犯了母親心心念念惦記牽掛的羅家?”大公主冷漠地問道,“什麼時候我和羅家的人青梅竹馬了?一群沒有膽子的窩囊廢,哪個敢來冷宮看過我?母親,你這樣侮辱我的清譽,在我的驸馬面前編排我,這一次我不會善罷甘休。咱們去見父皇。我有事要稟告父皇。”
她這樣直接幹脆,唐菀一愣的功夫,卻見大公主轉頭對南安侯說道,“走吧。咱們去見父皇。”她突然說出這樣的話,羅嫔本就心中有鬼,又有些不敢置信大公主會把自己置於死地,又一時自覺亡魂皆冒,忙尖叫著說道,“你敢!”
“母親為了羅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敗壞我,我如今沒有什麼不敢的!”大公主本就是性子激烈之人,想到羅嫔都跟南安侯說了什麼,便霍然轉頭大聲說道,“我忍了母親無數次,可是母親卻依舊要詆毀我,壞我的一生,我為什麼還要容忍母親?就因為你是我的生母麼?”
她為了個男人突然翻了臉,羅嫔頓時目瞪口呆,正要說些什麼,卻落在了大公主那雙冰冷與再也沒有半分溫情的眼睛裡。
那雙眼睛叫羅嫔渾身一顫,仿佛在這一刻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大公主這個女兒,急忙甩開了扶著自己不知要說什麼的鳳樟快步過來說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生母?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宣平,你也少說兩句。”鳳樟急忙在一旁說道。
他斯文俊秀,大概是最近在皇帝的身邊經歷了許多,因此多了幾分穩重。
此刻,他擺出一副好兄長的樣子來想要攔著大公主和羅嫔的衝突,並且對南安侯歉意地說道,“母親是關心宣平,因此才會說了些放肆的話,侯爺看在母親是愛女情深,不要和她計較了。”
他心裡其實並不想得罪南安侯。雖然說知道羅嫔掛念羅家,也想叫羅家得到與皇族聯姻的榮光,不過對於鳳樟來說,得到皇帝信任並且掌管著宮中禁衛的南安侯是他一直都想拉攏的對象。
如今二皇子得到景王的教導,也明白了許多關於皇位的事,就比如想要成為太子,想要成為皇帝,不僅僅得有名正言順的地位,還得得到朝臣還有軍中的支持。他……願意耐心地等待太子先成為皇帝,可是不管怎麼樣,他也希望能夠得到朝臣與軍中的支持。
清平郡王因唐菀的緣故,是不可能支持他了。
想到這裡,鳳樟眸光微微黯淡,下意識地看向站在大公主身邊美貌動人的唐菀,又忍不住回頭看向自己明媚多情的妻子。
想到唐萱與他大婚回門的時候又大大地得罪過了唐菀,鳳樟覺得心裡有些憋屈得慌。
若不是長平侯夫人再三和唐菀作對,清平郡王怎麼會那麼厭惡他,排擠他。
因清平郡王是真真正正擁有軍功,得到軍中仰慕敬重的武將,因此他不待見二皇子,軍中跟隨他的態度排斥二皇子的更多了。
如今南安侯能成為自己的妹婿,鳳樟其實心裡是很高興的。
可是顯然羅嫔卻不怎麼想,還在剛剛一張嘴就得罪了南安侯。
這叫鳳樟措手不及。
他自然要忙著轉圜南安侯與羅嫔之間的關系,也不想疏遠了南安侯,對南安侯繼續斯文地說道,“侯爺,看在咱們日後是一家人……”
“臣與殿下不是一家人。”南安侯突然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