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柔和,可是一下子,連上房都鴉雀無聲起來。
那丫鬟已經不知該不該跪下聽她說話了。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認識二姑娘了。
早些年,那個隻知道垂頭隱忍,無論長輩誰什麼都逆來順受,連丫鬟都可以取笑她的那個二姑娘去了哪裡?
怎麼如今,每次到了老太太跟前都是一副要咬人的樣子?
“還有老太太的嫁妝,老太太的私房……作為咱們唐家的長輩,怎麼能不以身作則呢?唐家還沒分家呢。老太太也該把自己的私房全都歸到公中的呀。”
她話音剛落,上房裡已經傳來了瓷器砸碎的聲音。
還有唐萱弱弱的哭聲。
唐菀覺得有些奇怪。
仿佛打從她回到唐家,或者說打從她被賜婚給鳳弈之後,總是天真明媚,總是有著最美好的笑容的唐萱就總是在哭。
她善良單純的笑容不見了,相反,反而愛哭了起來。
難道唐家給了唐萱這麼多的委屈麼?
唐菀都覺得唏噓了起來。
她聽見了上房裡太夫人的怒罵聲,隻是這一次卻並沒有觸動,隻是動了動嘴角,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她其實是想對太夫人說,別為清平郡王的清譽擔心了。
清平郡王壓根兒就不在乎這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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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乎清譽,他又怎麼會直接拿了羅嫔殺雞儆猴,如今連京都都對他行事作風有了更多的的畏懼呢?
不過這些話唐菀不會對太夫人說。
她隻是感到為唐家傷感。
長平侯府唐氏無論怎樣也算是京都名門,老祖宗舍生忘死打下來的家業,可是如今太夫人作為家族的大長輩,無論是做事,還是養育出來的唐家的子孫,都已經開始慢慢地令這唐家百年的輝煌的門楣染上了烏黑的顏色,令長平侯府成為京都的笑料。
她以為唐萱成為二皇子妃就是榮耀至極,子孫們不管好壞都要聽她這老太太的話才是孝順,才是她大權在握,可是卻不知如今的長平侯府已經烏煙瘴氣了。
心裡嘆了一聲,她沒有再說什麼,裙邊微微蕩起了一片華美的漣漪,轉身就進了宮。
宮裡頭鳳弈正等著呢。
“二房的家產歸還了麼?”鳳弈今日穿得依舊格外華美,襯著他俊美的臉,靠在軟塌上的樣子充滿了凌厲的俊美。
唐菀呆呆地看著他一會兒,這才急忙走過去說道,“還了。”
她嗅到鳳弈身上還帶著濃濃的藥味,顯然是換了藥,又已經喝過湯藥了,忙將今天帶來的蜜餞塞給他吃。鳳弈冷哼了一聲,看著已經送到自己面前的蜜餞。
纖細白嫩的纖纖玉指捏著透著甜蜜香甜氣味的蜜餞,近在咫尺,也說不出是蜜餞的滋味甜蜜,還是她身上的氣息更叫他感到甜蜜。他收了收凝固在她指尖兒上的目光,也不伸手去接,直接垂頭將蜜餞咬在唇齒裡。
柔軟涼薄的薄唇輕輕地擦過她纖細的指尖兒,香甜柔軟。
他忍不住輕輕咬了一下。
唐菀就跟被燒了尾巴的貓兒一樣,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她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地看著抬頭,用疑惑目光看著她的鳳弈。
“你,你,你……”她不知怎麼,指尖兒的酥麻叫她一下子不知說什麼了。
“你什麼你,扶我起來,我們去給太後請安。”鳳弈一隻手緊緊地攥在衣擺裡,努力地忍耐才沒有把這個目光一下子變得潋滟起來,瑟瑟發抖得叫他差點忍不住一口咬住她脖子的笨蛋吞到肚子裡去。
看著唐菀又慌亂,又怕得退後了兩步,仿佛自己是洪水猛獸,清平郡王默念來日方長,算了算還有多久才能大婚,這才露出了不耐,仿佛不過是漫不經心,並沒有異樣的態度對唐菀說道,“快點!”
他看起來剛剛不過是不小心。
而且並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的樣子。
哪怕剛剛一下子灼熱的呼吸透著叫唐菀心裡害怕的侵略的氣息,可是此刻清平郡王的光風霽月,叫唐菀一下子自責極了。
清平郡王是多麼正直的大英雄。
可是她剛剛,剛剛卻把他當做登徒子。
“好呀。”她檢討了一番自己,又對正用疑惑和茫然的目光冷冷地看著她的鳳弈討好地笑了笑,見到他並未在意,越發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殷勤地扶著鳳弈起身,見他依舊如同從前那樣靠在她的肩膀上,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又急忙說道,“我,我剛才隻是有些怕。”
她兩輩子加在一塊兒都沒有被男子這樣親近過,自然是很害怕的。
那些夫妻相處她也從不明白,可是她卻也知道,咬住指尖兒這樣的事,也並不是每一對夫妻都這樣做的。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鳳弈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冷淡地說道。
他俊美的臉依舊凜冽如同寒冰。
唐菀卻抖了抖。
她覺得這句話也很怪。
“你說的對。大概是我的錯吧。”她習慣溫順的模樣了,雖然面對長平侯夫人母女這樣的人,她會一下子強硬起來,可是對於鳳弈這樣愛護她,愛惜她的人,唐菀依舊是溫順而且柔軟的。
她仰頭對鳳弈露出了一個柔軟信任的笑容,那一刻,就仿佛懵懂的幼崽對信任的人類露出自柔軟的腹部一樣。鳳弈看了一眼,攥緊的手才微微放開,將嘴裡的蜜餞囫囵吞了下去,淡淡地說道,“這蜜餞不錯,明天還要這個。”這蜜餞甜得叫他的心裡都柔軟起來。
唐菀乖乖地應了。
她扶著鳳弈去給太後請安。
太後正見他們兩個過來,看著鳳弈一副虛弱地靠著唐菀的樣子,笑了笑。
鳳弈雖然是重傷,不過以鳳弈從前強硬的心性,一向是重傷也不會露出虛弱的模樣。
做武將的,隻流血不流淚,哪怕受傷自然也依舊堅強,怎麼可能會擺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不過見鳳弈這樣親近唐菀,她還是高興的。
“你們來得倒是巧了。”太後就對唐菀笑著說道,“得跟你們說個好消息,阿穆叫人送了信兒來宮裡,說是他母親的病情有好轉,阿穆說是你勸的。阿菀,你是個好孩子。”
叫鳳弈佔佔便宜就行了,別得寸進尺欺負軟乎乎又善良的小姑娘,太後便在鳳弈微沉的目光裡把唐菀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拍著她的手柔和地說道,“阿穆也說,是你的話叫他母親想通了心結。雖然我不知她的心結是什麼,可是……我覺得阿菀就是皇家的福星啊。”
她這話就有些厲害了。
唐菀忙起身誠惶誠恐地說道,“我怎敢當太後娘娘這樣的誇贊。”
她何德何能做皇家的福星。
“真的是福星。”太後想到昨日太康大長公主叫人傳到宮中的信兒,眯了眯眼睛,面上卻對唐菀溫煦地說道,“而且你還興旺皇家。你看,才把你賜婚給清平郡王,阿奕就平安而歸。如今,你又令廣陵侯太夫人恢復了健康,我似乎也比從前精神了好些,身子也康健起來。”
她這話叫唐菀有些迷茫,不由轉頭求助地看向鳳弈。
鳳弈雖也露出幾分疑惑,不過太後既然這麼說必然是有用意的,便對唐菀說道,“既然是娘娘的誇贊,你就受著。難道你還受不起不成?”他頓了頓,偏頭淡淡地說道,“至少我能活著回歸京都……你這也算是旺夫了。”這笨蛋叫人死了都不敢閉眼睛,誰敢死?
就算是死了,也得從地底下爬回京都,好好地看著她。
“旺夫。”唐菀的臉越發紅潤。
她並不是一個八面玲瓏的性子,因此此刻被鳳弈這一個“旺夫”都已經羞得手足無措。
太後便微笑著看她說道,“沒錯。最旺夫的就是你了。”
她正誇著唐菀的時候,大公主便高高興興地進來。
見她一臉眉飛色舞的模樣,那笑容從眼底散開,仿佛天光都映照在她的眼底,唐菀不由心裡也高興起來。
她還想問問昨日分手之後大公主有沒有去見南安侯呢,因此見了大公主便有些坐不住。
太後便笑著對她說道,“你們姑嫂倆去說悄悄話吧。”她放了唐菀快活地和大公主一同去說親近的話,且見大公主身姿高挑,唐菀柔弱纖細,這兩個女孩兒親親蜜蜜地湊在一塊兒叫人忍不住由心裡歡喜,太後便搖頭笑道,“真沒有想到大姐兒竟然親近阿菀這樣的姑娘。”大公主是個厲害倔強的性子,本來最不喜歡的就是軟弱無能的人。
如二皇子鳳樟,大公主就很不喜歡鳳樟的軟弱。
可是大公主卻和唐菀十分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