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呆呆地看著他,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裡泛起了潋滟的晶瑩。
“郡王?”
“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主子。日後叫我阿奕。”清平郡王看著唐菀那傻乎乎的樣子,心裡哼了一聲。
手背那麼冷,可見明日還得送些補品來給她補補。
不然日後唐菀這幅樣子在京都走動,大家還不得以為是他把她虐待了?
女人真是麻煩。
所以他從不想娶親,太後卻逼著他,最後竟成功地逼出了一個叫他願意點頭成親的清平王妃。
清平郡王面容冷峻,見唐菀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便看著她繼續說道,“除了你,沒有女人可以這樣喚我。”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那雙霧蒙蒙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璀璨的光,這笨得不得了的丫頭仿佛是要落淚一樣,可是最後,她卻還是忍耐住了眼底的淚意,從一種格外動容的感情裡掙脫出來,重新變得溫順。
這是她看起來很平常的樣子,可是清平郡王卻垂著眼想,他還是更喜歡她那一瞬間眼底有奪目的光彩,看他的樣子仿佛是看著世間最重要的那一個的時候的模樣。
“日後我叫你阿菀。夫妻之間本該這樣親近。”清平郡王對唐菀說道。
王妃這個稱呼過於冰冷疏遠,他不喜歡。
他更想叫她笨蛋。
不過還是算了。
把她氣哭了的話,回頭太後怕是又要找他麻煩。
他不喜歡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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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不喜歡菀菀這個稱呼。
那個稱呼帶給她的都是傷害,既然如此,他希望她不要再回想到曾經的那些傷痛與艱難。
唐菀抿了抿嘴角,便低聲應了。
“好。”她一向都是溫順的,聽話的。
若是清平郡王覺得她應該這樣做,她會聽他的話。
清平郡王見她老老實實地答應了,這才收回手,卻見唐家的幾個人都在呆滯地看著他低聲細語和唐菀說話。這一刻,看見清平郡王對唐菀這樣珍惜,細聲細氣地和她說話,完全沒有京都那些傳聞中說的乖僻,長平侯夫人再一次想到唐菀的名字是自己送到宮中去參選清平郡王妃的,不由眼前發黑。
她覺得自己的心口憋著一口硬硬的氣,叫她隻恨不能怒捶胸口嘔血三升。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早知道清平郡王是對王妃這樣和顏悅色,珍惜垂憐的性子,她當初怎麼會便宜了唐菀!
清平郡王對唐菀甚至比二皇子對唐萱還來的珍重。
或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吧。
二皇子之前為了唐萱一副願意背叛天地也無悔的樣子。
可是下聘之後呢?這都多久沒見二皇子來看望唐萱了?
明明說好唐萱是他心中摯愛,可是下聘之後,就算她已經告知二皇子唐萱受了唐菀的羞辱,挨了她的打,可是二皇子竟然隻派人來問候,自己人影都不見一個。
他沒有親自來看望唐萱。
這樣的一個沒良心的人,還不如清平郡王呢!
此刻心裡恨得咬牙,長平侯夫人卻不敢再在清平郡王的面前開口說話了。
她也發現清平郡王明顯沒有看起來那樣和氣,相反,這位清平郡王是一個有些乖僻冷酷,半分不會給人面子的人。
他太直截了當,不將人放在眼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他也有這個底氣。
清平郡王手中握有兵權,在如今皇帝的跟前得到信任與倚重,這是小小的長平侯府絕不敢招惹的。
難道,日後還要叫她對唐菀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侍奉著,討好著?
長平侯夫人想一想那樣的畫面,自己都覺得眼前發黑了。
“嫁衣看見了麼?”清平郡王緩緩地對唐菀問道。
唐菀欲言又止。
她想說既然清平郡王回來了,那還不如換個貴女成親,隻是這樣不知好歹的話她不會眾目昭彰之下說,不然也是清平郡王跟著丟臉,因此猶豫半晌,她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見唐菀欲言又止,目光閃爍,清平郡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說道,“你和我出來。我有話與你單獨說。”
第30章
“郡王,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見清平郡王要跟唐菀單獨說話,長平侯夫人見長平侯在一旁賠笑,之後還舔著臉用疼愛的目光看著唐菀,心裡就仿佛被針扎了似的。
在這長平侯府中十幾年的生活,長平侯夫人自然知道自己這侯爺夫君是個什麼貨色,雖然平日裡擺出一副不理庶務,對功名利祿也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可是長平侯這廝最是一個趨炎附勢的人了。
如果說從前唐菀沒有好前程,長平侯對這個侄女兒沒什麼感情,那從清平郡王此刻這般看重唐菀的樣子,長平侯日後就是最慈愛的伯父。
他一副恨不能跪下來舔清平郡王靴子的樣子。
長平侯夫人看著自己的夫君如此殷勤,隻覺得心裡恐慌。
如果長平侯偏心了唐菀,那她的女兒怎麼辦?
唐萱才是長平侯嫡女,怎麼能叫各房的旁支的女孩兒給比下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門口傳來了喧哗聲,之後,一個面容滿是風塵,生得斯文俊秀的少年一頭推開了攔著自己的幾個下人闖了進來。
他的臉上還滿是塵埃,身上的衣裳上不知被什麼刮破了,看起來狼狽不堪。
就算是被下人們給阻攔著,可是他硬生生地闖進來,甚至不顧及此刻正是清平郡王下聘的時候,也不顧及滿堂的長輩。
唐菀看到那少年的時候,還有他臉上的焦慮,眼眶一紅,差點落下眼淚來。
“你!放肆!”長平侯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知所謂的長平侯夫人叫她閉嘴別掃興……不就是未婚小夫妻倆單獨說會話麼,這算什麼啊?
對於長平侯來說,如果清平郡王當真這樣喜愛唐菀,對於唐家其實是一件大好事,那日後清平郡王看在唐菀的情分上,起碼也得對他們長平侯府多幾分維護的吧?
他正站起來想勸唐菀跟清平郡王單獨去說說話,如果這丫頭有手段的話,能狐媚住清平郡王那就更好了,卻沒想到這少年突然闖進來,叫今日正熱熱鬧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不怎麼樂呵了。
特別是此刻太康大長公主還在,如果鬧出什麼笑話,豈不是長平侯府丟臉?
長平侯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來人是誰,臉色不由格外難看,上前呵斥說道,“今日是郡王府下聘,滿堂長輩,又有大長公主與郡王在,你竟敢冒犯大長公主!還不給我出去!”
他這話叫那風塵僕僕,臉色焦慮急切的少年眼底露出幾分恨意。他看著一本正經的長平侯,又看了看這滿堂的華彩,再見正局促地站在一旁驚喜地看著自己的唐菀,便咬著牙問道,“父親要把二妹妹嫁給誰?!”
他的眼底赤紅,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長平侯被這小子這樣忤逆的樣子給氣得半死,上去抬手一巴掌就落在他的臉上罵道,“這是你對自己父親的態度?!”
“父親要把二妹妹嫁給誰?”少年捂著臉,卻仰頭看著長平侯低聲問道。
他看著長平侯,那雙赤紅的眼睛叫長平侯下意識地避開了。
“二,二哥哥。”唐菀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對那少年叫了一聲。
那少年白皙卻滿是風塵的臉上此刻顯出一個清晰的巴掌的印記,可是他卻顧不得這些,反而隻看著唐菀低聲說道,“你為什麼不給我來信?”他看著唐菀的樣子格外痛楚,唐菀看著他,不由想到上一世的時候。
若說唐家有誰當初是真的在為她即將做寡婦而難過,大概就是眼前的少年了。
他是長平侯的庶子,因為生母早逝,因此在長平侯夫妻的心目中並沒有什麼地位。
那時候因為長平侯夫人面上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叫他去讀書,可是卻克扣他的月銀與分例,他過得就格外艱難,連習字的筆墨紙砚都缺少。唐菀那時候正供著鳳樟讀書呢,見到那時候拿著禿禿的毛筆躲在湖邊的假山旁,用山石做紙,湖水為磨練字的這位堂兄,因為鳳樟也是艱難求學的讀書人,她心裡一軟,就時常在給鳳樟偷偷採買筆墨紙砚的時候,也塞給他一些。
後來他讀書好,自己考進了京城外一個有名的書院,不必花銷銀錢,就成了唐家最出息的那個。
他就再也不必艱難地讀書了。
這對於唐菀來說隻是小小的事。
可是卻叫她堂兄唐逸記住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