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斷了腿的為什麼反倒是李穆?
“你,你這個孽障!”見大公主一副看鳳樟不順眼的樣子,羅妃氣得已經受不住了。
然而已經含笑聽了好一會兒,看了羅妃好會兒笑話的太後卻不能答應她訓斥大公主,便板起臉來冷冷地說道,“行了!大公主說得也沒什麼錯,你這樣急赤白臉地給誰看!皇後還病著,這宮裡少了管教你的人,你還想要猖狂起來了不成?”太後便看了看天色,對唐菀溫和地說道,“皇後這幾日又病了,精神不好,不然你還可以去給她磕個頭。”
“娘娘的身體要緊,我不敢叨擾。等日後娘娘大安了,我就去給娘娘請安。”唐菀急忙說道。
皇後的身體一向不太好。
當初先帝朝時,先帝貴妃恨不能新君這一家子死絕了,自然怎麼刻薄怎麼來,因此無論是新君還是皇後當初都在冷宮因延誤病情落下過病根,一年裡總是要病幾個月的。
唐菀知道太後這話不是在敷衍她,倒是有些擔憂皇後的病弱。
雖然皇後病弱著病弱著還福澤綿長,比唐菀活得還長久呢,不過生病總是不舒服的呀,她便小聲說道,“我會為娘娘祈福的。”
她十分真誠,太後便笑著揉了揉她的臉溫和地說道,“那自然是好的。不過你也要留心自己的身體。”她不再理睬羅妃了,反倒是留了唐菀在宮裡用了午膳與晚膳,等到了夏日裡火辣辣的太陽落下去了,已經快黃昏的時候,才叫青霧帶著唐菀還有清平郡王府孝敬的那些金銀珠寶離開。
還沒有出太後的宮中,走到一半兒的時候,唐菀就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
她一轉頭,卻見自己身後,廣陵侯李穆正匆匆地走過來。
看見李穆行走間有些微跛,唐菀便停下腳步等著李穆走過來。
她覺得羅妃還有外頭那些當初嫌棄並且嘲笑李穆是個瘸子這件事有些過分,又有些叫人厭惡。
雖然李穆行走間確實不及普通人那樣便利,可是其實他的跛腳如果不細細地看是不大看得出來的。他雖然跛了腳,可是卻並不見猥瑣與不堪,反而遠遠地看起來也是一個俊秀的少年人。
隻是這世間的人,抓住一些旁人的缺點就喜歡無限地放大嘲笑,哪怕明知道李穆的腿並不過於難看,卻依舊嫌棄他,並且偷偷在背後叫他瘸子。
想到李穆的腿是在冷宮為了護住皇後與羅妃才被人打斷,延誤了醫治的時間,再想想今日羅妃對李穆的排斥厭惡,唐菀不由抿了抿嘴角。
Advertisement
“侯爺,有事麼?”見李穆慢慢走到自己的面前,唐菀便好奇地問道。
臉色有些陰鬱,可是面容俊秀的青衣少年垂了垂眼睛,抬眼專注地看了唐菀片刻,又看了青霧一眼。
青霧到底是服侍太後的人,自然是明白眼色的,見李穆似乎與唐菀有話想說,便笑了笑,看向唐菀徵求唐菀的意見。
她並沒有直接把唐菀單獨留給李穆,反而是把唐菀當做自己的主子詢問她的意見,唐菀不由心裡一暖,便對她說道,“勞煩姑姑幫我叫輛回家的車吧。”她見過上一世的廣陵侯,自然知道李穆的人品是極好的。
而且雖然她和李穆算是單獨相處,可這還是在太後的宮中,也並不偏僻,來往也都光明正大的。
見她答應了,青霧這才笑著去給唐菀叫車。
唐菀便轉頭看著臉色有些復雜地看著自己的李穆。
“侯爺?”
“沒什麼。隻是想問問,你這段日子在家裡可還好?”李穆頓了頓,搖頭看著唐菀說道,“這話是廢話。若你過得好,也不會大病一場,因此傷了心脈。對不住。”他到底年輕,此刻見唐菀耐心地看著自己,對他並無怨恨,便露出幾分動容低聲說道,“鳳樟退親那會兒,母親病了。母親是心病,緣故你也該明白。”
李太太是一個嚴肅而且並不柔和的性子,鼓著一口心口的氣把庶子給養大,守寡了這麼多年,可是一轉眼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教養的庶子成了宮裡的皇子,而且鳳樟算得上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李家,這打擊對李家太太太大了。
更在之後鳳樟傳出與唐菀退親另聘唐萱之事,李家太太羞惱之下撅了過去,之後就病得有些不好。
“我一直都在照顧母親無暇分身,若不是今日父……陛下賜給我爵位,我也沒有時間進宮謝恩。”李穆對唐菀說道,“因此沒有顧得上你。令你受到這樣的欺辱還有難堪,是我的不是。”
他給唐菀道歉,唐菀卻在想李家太太大病的事。
她在上一世年少的時候知道李家太太大病時,也以為她隻是傷心自己白養了鳳樟,心血成空因此受不了。可是當後來,當她知道李家太太到底是為了什麼病得幾乎死了的時候,唐菀就替李家太太感覺到不值得。
不過好在李穆一直都很孝順。
李家太太享了兒子的福,也勉強能彌補一些她前半生那可悲的,被蒙騙的一生了。
“你又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其實你不必對我道歉也不必愧疚,因為侯爺從未虧欠過我什麼。”
多可笑呀。
對不起她的是鳳樟。
可是除了鳳樟之外的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對不住唐菀。
除了鳳樟他自己。
唐菀見李穆沉默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夕陽落下,最後一點餘暉落在他俊秀卻沉默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柔和來認真地說道,“而且李家太太也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其實……我能得到李家太太那許多年的關心,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雖然隻是看似冷淡詢問她安好的簡單書信,可是那卻是唐菀能夠感受到的為數不多的關心還有疼愛,唐菀心裡很感激李家太太那些年帶給她的溫暖。
見李穆臉色復雜,唐菀便對他說道,“如果隻為了這件事的話,侯爺不必縈懷於心。這本來就不是你和李家太太的過錯。”
“你是真的願意嫁給清平郡王麼?”李穆突然看著她問道。
唐菀露出詫異的表情。
“自然是真的呀。為何侯爺這樣問。”
“我……我是說如果可以……”李穆俊秀的面容露出幾分猶豫,之後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對唐菀說道,“當初與你結定婚姻之盟的是李家子,而不是二皇子。鳳樟既然做他的二皇子去了,他和你的婚事斷絕也就斷絕算了。可是我……”他看著微微一愣,之後露出幾分驚愕的唐菀輕聲說道,“如今我才是李家子。”
第20章
唐菀都被李穆的這幾句話給駭住了。
“侯爺,你,你說什麼?”她覺得自己聽錯了,又覺得……
這像是李穆會說出的話。
“當初你與李家子有婚約,而我才是李家子。婚約與鳳樟這個二皇子本就沒有關系。”見唐菀顯然沒有想到自己說的是這樣的事,李穆垂了垂眼睛,許久之後才看著唐菀認真地說道,“二姑娘,若是你還願意這門婚事,我會去求太後娘娘做主。”
他的樣子很鄭重,唐菀也沒有想到李穆竟然願意收拾鳳樟留下的這亂攤子到這個地步。
她有些感動,又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想了想還是搖頭低聲說道,“可我還是想嫁給清平郡王。”
她對婚姻實在害怕。
嫁給清平郡王,為他守寡,如上一世那樣一輩子都安安穩穩的就足夠了。
她不想改變,也不想迎接所謂新的挑戰。
至於廣陵侯,又何必趟這攤渾水,卷入與鳳樟這樣的糾葛裡呢?
這對於李穆來說並不公平。
或許是因為責任,也或許是因為唐菀看起來可憐,李穆到底是比鳳樟有承擔的人,因此願意肩負起曾經的承諾,可是唐菀卻並不願意叫他繼續和鳳樟糾纏,連婚事都糾纏在一塊兒。
她和李家的婚事,當初李穆並不知道,又何必在鳳樟撒手之後重新撿起來呢?
他其實也應該有很好的婚姻,有一個他真正喜歡的妻子陪伴他,而不是僅僅為了責任就肩負起一個對他本就陌生的女子的一生。
那樣李穆太可憐了。
甚至唐菀想,李穆在新君登基之前被困頓在暗無天日的冷宮,難道如今好不容易成為了勳貴,可以輕松自在了,卻還要再娶一個這樣的自己,繼續困難隱忍地生活麼?
舉案齊眉,這對於夫妻之間或許是很美好的情感,可是唐菀卻覺得李穆應該得到的不僅僅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他應該有一個真心喜歡他,他也真心喜歡,會叫他微笑起來,每一天都仿佛生活在陽光裡的好姑娘。
想到這裡,唐菀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同樣鄭重地對李穆輕聲說道,“雖然我結親的是李家子,可當初我許給的並不是侯爺你這位李家子。既然鳳樟已經退親,那我和李家的緣分就斷了。”她看起來認認真真的,李穆不由深深地看著她問道,“你真的這樣願意嫁給清平郡王麼?”
“是!”她既然上輩子做了清平郡王的妻子,那這輩子,她也不想嫁給別人了。
她看起來雖然軟弱,可是在提到嫁給清平郡王的時候格外堅定。
李穆便不再說話了。
他看向唐菀的目光帶著幾分遺憾,又仿佛帶著幾分傷感。
安靜又俊秀的少年專注地看了唐菀許久,這才對她說道,“既然如此,你與李家子的婚姻斷絕,那你我結拜做兄妹吧。”
他的聲音溫和,似乎並不再勸唐菀不要做個一輩子沒有前途的寡婦。
這樣輕易地放棄,叫唐菀心裡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心裡猜測,李穆對她應該也沒有什麼喜歡的感情,之所以提到婚事不過是想要救她不要做寡婦,然後對她負責罷了。既然李穆並不是一門心地要娶她,唐菀的心裡越發輕松,聽到這話不由愣住了一下。
“兄妹?”
“母親說你父母雙亡,唐家二房隻剩下你一個,因此唐家人才會隨意地欺辱你,作踐你,不把你放在心裡。”見唐菀沒有說話,目光黯然,李穆卻並不是想傷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