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顧安驚懼交加,忙朝窗戶外看過去,背後的門卻被一腳踢了開。
“二少爺!”小丫鬟驚慌地叫了一聲。
顧安慌忙回過頭,直接迎上了顧澤一張殺氣騰騰的臉,他甚至連“大哥”都沒來得及叫出口,就被顧澤一腳踹了開,他摔在地上,兩眼發黑,幾欲昏過去,想解釋卻被踹得隻有喘氣的功夫,血就湧在嗓子眼,說不出話來。
隻聽見顧澤對那女人說:“沒事了。”
顧安氣得血要吐出來了,他什麼也沒幹成!他還挨了一刀,他才是受害者!
可如今誰信他啊!
連一同來的丫鬟也不信他,噗通跪下忙說:“大少爺恕罪,是二少爺的人說您找奴婢,奴婢才離開的!”
顧安有口難辯。
顧澤顯然也不想聽他說話,他遇上那丫鬟,就知道不好,等趕過來,一進門就看見顧安壓在喬紗身上,他火冒三丈。
如今他到榻邊,看見被按在榻上的喬紗衣帶被割開,衣衫上沾著血,更是怒火中燒,顧安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了,方才在園子裡撞見,他心中就擔心著,顧安這廢物會盯上喬紗,隻是他沒想顧安會敢這麼快來對她動手。
她……有被顧安傷到嗎?
顧澤看著她身上的血,無法確定這血從哪裡來,隻見她手邊掉著一個匕首,那匕首似乎是新帝的。
“你還好嗎?”顧澤放柔放輕了聲音問她。
她躺在榻上蒼白著臉,臉上沒有一絲絲表情,隻是望著他,在他的眼底下伸手輕輕抓住了她被割開的衣衫。
這一抓,令他的心跟著被抓了一樣,她一定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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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忙伸手拉過旁邊的毯子替她裹了住,她顫了一下,望著他聲音又啞又輕地說了一句:“謝謝。”
那仿佛要哭又不哭的聲音。
顧澤心頭壓了塊石頭似的,他又怒又愧疚,他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暖閣中,他至少該把她帶去書房裡。
“是她勾引我!”顧安緩過來氣,捂著腹部的傷口咬牙切齒地道:“她還想殺了我!那把匕首就是她捅我……”
“閉嘴!”顧澤扭頭怒目呵斥他。
被他裹著的喬紗啞聲說:“匕首是我的,我是想殺了他,可惜沒殺成。”
顧澤看向她,她也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她越這樣,越令他愧疚心碎。
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做過的事。
這讓顧澤更想去堵上顧安的嘴巴,他自己不覺得自打嘴巴嗎?若是她勾引的他,幹嘛還要殺了他?
“大哥你聽到了!”顧安還在說。
顧澤火氣壓不住地往上冒,上前一腳踩在他肩膀上吩咐他的隨從:“將他捆了,堵上嘴!”
他看著這個廢物庶弟,越看越來氣,等一會兒新帝便會來了,若是因為顧安壞了他的計劃,他非剝了他的皮!
他再回到榻邊,將喬紗從榻上扶了起來,愈發柔了聲音,“我帶你去皎皎那裡,換一身她的衣服。”
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半的手掌抓在他掌心裡,熱熱的手掌,啞啞的聲音,與他說:“我不想讓別人看到這個樣子。”
他垂眼看著她,她衣衫和黑發散亂,脖子上還蹭著血跡,看起來令人心碎。
“好。”他替她裹好毯子,聲音柔得怕嚇到她一般說:“去我書房。”
她輕輕“嗯”了一聲,想撐著他的手臂站起來,卻頭暈目眩地又摔坐回了榻上。
顧澤更緊地握住她的手,彎下腰與她說:“冒犯了。”說完便將她從榻上抱了起來。
她那麼輕,抱在他的雙臂裡,就像抱著一隻兔子,一枝浮萍,他都不敢用力,怕將她抱碎。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一點點、一點點放松下來,靠近了他的胸膛裡。
熱熱的臉隔著衣襟也能感覺到,她靠著他,輕輕說:“你真是我大哥該多好。”
他垂下眼看她,她憔悴的小臉,低垂著的睫毛,眼睛愣愣的什麼也沒瞧。
她說:“那樣我被欺負就有家可以回了。”
有家可以回,有哥哥可以依靠。
她的家,他們喬家已經被抄斬,她如今已經沒有家可以回了。
顧澤喉頭裡發酸,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可憐她,為她心碎,她就像是被獵殺的兔子,無處可依的浮萍。
她連哭也不哭。
“我如今便是你的大哥。”顧澤喉頭發緊地說。
她仰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苦澀地笑了,“我知道,我不會和聖上說什麼,我知道的。”
顧澤便更酸楚了,她以為他與她說這些,是怕她將顧安欺負她的事告訴新帝嗎?
她以為,他隻是把她當成棋子?
顧澤說不上來那股酸楚,他其實這麼說,不是隻把她當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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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再說什麼,將她抱進了他的書房,將她放坐在了窗下的躺椅上。
她就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乖順得讓人於心不忍。
顧澤倒了一杯熱茶給她,命丫鬟去皎皎那裡取一套新衣服過來,又命人打了水,想讓她洗一洗身上和手上的血汙。
可沒等取衣服的丫鬟回來,便有小廝著急忙慌地跑進來稟報說:“謝廠督前來拜見老太太。”
謝蘭池?
顧澤驚訝地蹙了眉,謝蘭池怎麼會來?他自從入宮之後就再也不登顧家的門,怎麼今日居然來了?
為了……她嗎?
顧澤側頭看了一眼安靜坐在躺椅上的喬紗,她聽到謝蘭池的名字,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扶手。
她在害怕嗎?害怕謝蘭池?
顧澤也不好攔謝蘭池在府外,便命人將他請進來,等人走了,他走到喬紗跟前,俯下身輕聲問她:“怎麼了?你怕謝蘭池嗎?”
她垂著眼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啞聲說:“他恨我。”
是,顧澤知道,謝蘭池恨她,恨到剝皮抽筋也不過癮。
廳門外,謝蘭池已從庭院裡走過來,他身側帶著東廠的人,手中還拎著一副藥。
他已經幾年不曾踏入顧家了,這裡一切沒變,還和他從前來的時候一樣。
他跨進了顧澤的書房,目光無法控住地落在了躺椅裡坐著的喬紗身上,她裹著毯子,黑發散了一肩,手指上沾著血汙。
她看起來,很不好。
謝蘭池將藥慢慢放在桌上,目光依舊凝在她身上,對顧澤說:“這是她今日正午該服的藥,我替她送過來。”
她聽見他的聲音,抬起了頭,看向了他,在看到他時,眼眶紅了。
謝蘭池的心輕輕揪了一下,她的這個眼神,仿佛他是她的家人,是他可以依靠,傾訴委屈的親密之人一般。
可這眼神在顧澤看來,卻是她害怕謝蘭池,害怕到想哭。
“母親在顧府過得可還好?”謝蘭池慢慢朝她走了過去,卻被顧澤擋了一下。
“她受了驚嚇,讓她自己待一會兒。”顧澤攔在她的面前,對他說:“你隨我到外面去,我有話和你說。”
顧澤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蘭池卻站在那裡沒有動,他將目光從喬紗身上,落到顧澤臉上,有那麼一股的不爽情緒。
顧澤在護著她?在阻攔他靠近她?
別忘了,她是他的繼母,是他掌心裡的仇人,她與顧澤沒有幹系。
還是顧澤以為,他不知道顧安那個膿包對喬紗做了什麼?打算替顧安遮掩?
“你想與我說什麼?”謝蘭池問他,“這裡也可以說。”
謝蘭池伸手撥開了攔在面前的顧澤,目光再次看向喬紗:“母親怎麼不答我?”
喬紗望著他,眼淚在眼眶中一點點蓄滿了,聲音又啞又疲憊地對他說:“不好,他們對我,不好。”
謝蘭池站在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指去勾她身上裹的毯子,想看看她傷到了哪裡。
顧澤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兩個人的目光再次迎上,謝蘭池看著他,能從他眼神裡看出明顯的不快,他在不快什麼?
該不快的是他吧,他的繼母在顧府,被顧老太太瞧不上,又被顧家的二少爺欺辱,顧澤以為他為什麼來?
謝蘭池的怒意一點點湧上心頭,他是恨她,恨不能日日夜夜折磨她,讓她痛不欲生。
可他不允許顧安那樣的膿包碰她,欺辱她。
他恨了這麼多年的人,好不容易抓回來,他甚至還沒有動手碰過她,顧安那個膿包,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顧澤。”謝蘭池連名帶姓地叫了他,聲音冰冷,“你的庶弟對她做了什麼,我一清二楚。你也很清楚,我的東西,哪怕我再厭惡,旁人也是不許碰的。”
顧澤有一瞬的愣怔,謝蘭池這是在……
謝蘭池拉開了他的手,對他說:“我也不要他的命,隻要他一條手臂。”
顧澤不可思議地看著謝蘭池,謝蘭池在替喬紗出氣,他特意趕來,為了喬紗被欺負的事。
謝蘭池……不是恨她嗎?
顧澤有些不明白,卻又有些明白,謝蘭池在入宮之後就變得越來越難懂,性情愈發古怪,他的東西,確實是摔碎了,也不許其他人碰。
他就是個看起來正常的瘋子。
顧安這次惹到了最不能惹的。
顧澤望著他,不知道該如何說,如何答。
書房外,有腳步聲跑了過來,一道緋紅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大哥?”
顧澤看了過去,是皎皎,“你怎麼來了?”他忙快步迎了過去。
顧皎皎嗎?
喬紗在躺椅裡實在忍不住地看了一眼謝蘭池,他低垂著眉眼,不回頭去瞧書房外的人,看來確實是顧皎皎。
她又好奇地探頭看了過去,在書房門口看見一個比顧澤矮許多的姑娘,穿著緋紅的衣裙,生了一張銀月似的面容,那雙眼亮得像星星,看起來沒經過一點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