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怪容隱。
可她,真的很痛。
她也要讓容隱痛苦,記住這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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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帶去了最近的醫院,她的脖子被腐蝕性的液體灼傷,好在傷的不多,臉上也沒有。
臉上那些液體全被亞蘭的手背擋了住,他手背灼傷的比她脖子還要多。
醫生替他們處理了傷口,開了些外塗的藥膏。
夜裡刮起了風,手機裡不斷在提醒,臺風來臨,避免外出。
亞蘭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將她扶回了車裡。
空調調的剛剛好,座椅調的剛剛好。
他發動車子,連電話剛剛好的響起來,他點開免提,電話裡傳出以撒的聲音,清晰的湧動在車廂裡。
以撒向他匯報,放映廳裡的非人類抓住,放映廳裡的人也已疏散,無人員傷亡。
又說:容隱昏迷不醒,被他的父親和喬絲絲帶走,送去了醫院。
他應了一聲,吩咐以撒好好善後,掛斷了通話。
“你想去哪裡?”他側過頭來看向副駕的喬紗,伸出手,自然而然的將她滑下肩頭的外套重新拉好,替她扣上了一粒西服扣子,聲音剛剛好的輕柔問她:“要我送你回容家?還是先去我那裡休息一下?”
喬紗靠在座位裡望著他,她怎麼能忘了他的主神的分身,他既然能讓“神仙教父伊夫”出現在這裡,再復制過來一個“她”又有什麼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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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純白之刃裡的“她”來對付她,這幾乎完美的反擊。
“你在難過嗎?”他望著她,在安靜的車廂裡,輕輕撥開她散亂在紗布上的碎發,“為容隱沒有第一時間救你難過?”
這是他希望的對不對?
“不要難過。”他聲音很輕,像嘆息:“我永遠會救你。”
就像,他允許系統為她特例開啟保護模式一樣,他並不想傷害她,他也不希望她難過,不為任何人難過,才令她如此完美。
“你在試圖令我墜入愛河嗎?”喬紗靠在椅背裡望著他,“傷害我,救贖我,成為我的神明,是不是神隻會復制這種單一的愛?”
他的手指頓在了她的臉頰旁,她用了“你”,語氣很輕,聽不出她的情緒。
“就像復制曾經愛人的樣貌,試圖再一次去攻略他。”喬紗想,是不是神不會愛人?
祂理解的愛隻有像神一樣救贖,把人變成祂的信徒?
車窗外“噼裡啪啦”下起了大雨,將寂靜的車廂變的亂起來。
喬紗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他的臉很涼,她的手指溫溫熱熱,他竟喜歡這種觸感。
“你是不是隻體會過一種愛?”她可憐的望著他,他隻體會過信徒的愛,是不是?
他望著她,沉靜的望著她,她的手指下滑輕輕掃了掃他的脖頸、喉結,那樣的觸感令他聳動了一下喉結,聽見她問:“你想不想體驗另一種愛?”
另一種愛?
他不明白,她用指甲微微用力劃過了他的喉嚨,像一把利刃,劃的他微微生痛,她卻收回了手,說:“送我去吃點東西。”
吃東西?
車窗外風雨交加,路上已經沒什麼行人。
他開著車,行在風雨之中,送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車子停在一家便利店門外,她解開安全帶對他說:“你在車上等我,不用下來。”
他還沒說什麼,她已推開車門,跨下了車。
風雨從車外湧進來,將她的黑發一起吹向他,他看著她頂著風雨跑進了那家便利店之中,光潔的小腿被雨水沾滿。
他沒有拉上車門,就那麼看著她,她裹著他寬大的西服外套,纏著紗布的纖細脖子令她看起來愈發病態,那病態之中有一種脆弱凌虐的美感。
那美感令他一看再看,她站在便利店櫃臺前,買了一些關東煮,纖細的手伸進他的口袋裡,掏出了她的手機支付。
這感覺很奇異,仿佛他和她非常親密。
便利店裡亮堂堂的燈光下,她接過關東煮,卻沒有朝他走過來,而是坐在了玻璃門旁的椅子長桌旁。
她要在這裡吃嗎?
可她沒有吃,她在風雨之中看著牆上的掛表,秒針走了一圈不到——
風雨之中一個穿著亂糟糟病號服的男人,光著腳,頂著暴雨拼命的朝便利店旁,幾乎是撞開了便利店的門,衝了進去。
喬紗的目光看向了那個人,而那個人呆呆站在喬紗的跟前,身上的雨水不停的在往下掉,像一隻湿淋淋的狗。
容隱。
亞蘭的眉頭瞬間蹙緊,他怎麼會來到這裡?他不是被喬絲絲帶走了嗎?他不是記起來喬絲絲那張容顏和他在純白之刃世界裡,深愛的“喬紗”一模一樣嗎?
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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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淋的真湿,腳底板上全是泥汙和血跡,也不知是被什麼劃傷了,可他仿佛失去了痛覺一般,傻愣愣的站在那裡,站在喬紗的面前,眼眶紅了一圈,直勾勾的盯著喬紗脖子上的紗布看。
她受傷了,他沒有保護她,讓她受傷了。
他以為她會離開他,再也,再也不會理睬他了,他不知道去哪裡找她,他隻想來便利店。
隻想,她和他約定了下班一起去便利店。
他以為,她不會來了。
可她真的在這裡等他。
他站在那裡看著她,竟然想哭。
她將熱氣騰騰的關東煮朝他推了推,“答應你的關東煮,過來吃,一會兒涼了。”
他呆愣愣的走過去,腦子裡一片空白,隻知道聽著她的話,埋頭去吃盒子裡塗滿了番茄醬的關東煮,很熱很燙,燙的他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湿漉漉的頭發,問他:“好吃嗎?”
他往嘴裡塞著,掉著眼淚點頭。
“給我嘗一個。”她收回了手,用旁邊的湿紙巾一點點仔細擦幹淨手指。
容隱呆呆的抬起頭,將盒子端起來,雙手端給她,扎著關東煮的籤子上還有他咬了一般的丸子,他忙要換一根籤子給她,她卻將那剩下的半個丸子拿走了。
她在他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
容隱的心像是被咬掉了一口,她看著手裡剩下的丸子,輕輕說:“如果你今晚沒有來,我會殺了你的,容隱。”
他站在那裡,喉頭又澀又酸,“會來。”他說,他一定一定一定會來。
他無論如何也會來。
天塌下來他也會來。
他喉頭有些哽咽,想要問她脖子上的傷疼不疼。
她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走近一點,我要懲罰你。”
容隱毫不猶豫的往前走,走到她的跟前,她打他吧,怎麼打都行。
喬紗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懷裡,歪頭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痛感令容隱過電一樣,整個身體全僵了,酥了,原本消失的那股欲望重新湧了上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咬人也這麼……讓人快樂。
第78章 [馴化神明需要幾步] [VIP]
她將他的脖子咬出血來, 澀澀的血泛在她的牙齒和舌頭之間,應該很痛。
但他緊繃著身體,突然無法控制一般抱住了她, 又緊又牢的抱住了她, 他飛速跳動的心髒就挨在她的胸口。
他湿漉漉的衣服貼在她的衣服上, 弄湿了她的衣服。
她聽見他吞咽喉結的聲音,感受到他熱起來的身體。
她松開了他的脖子, 側頭看向玻璃門外,臺風天將樹吹的張牙舞爪, 大雨要將這個世界淹沒似得,亞蘭坐在車裡, 透過沒有搖上的車窗看著她,一直在看著她。
神不知道,人的愛有時候是疼痛、卑鄙、越誤解越深刻,越不能愛越要愛。
喬紗放開了容隱,他發紅的眼眶和發紅的臉像是發了燒一樣,傻愣愣的望著她。
脖子上的血流進他的病號服裡, 他也不覺得疼, 隻望著她沾著自己血的嘴唇,喉嚨裡又澀又痒。
他希望她再咬他一口, 多咬幾口,不要生氣。
她卻很平靜,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替他擦了擦脖子上的傷口,嘆息一般的說:“淋的這麼湿, 回去洗個澡, 不要生病。”
她還是這麼關心他, 容隱的心恨死了自己, 他怎麼能腦子突然就一片空白,怎麼能去保護別人,不保護他,他為什麼會這樣?
他想解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當時突然之間腦子裡就亂了,很多畫面很多記憶,全是那個女人的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當時在做什麼。
可他這麼說,她會不會覺得他在狡辯?在撒謊?在為自己找理由?
他肚子裡一千句話,張開口隻澀啞的問她,“你的脖子,痛嗎?”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紗布,告訴他:“痛。”
容隱的眼眶又紅了,他在這一刻無比厭惡自己,他讓她受傷了。
“沒關系,很快就會不痛了。”她對他笑了笑,將紙巾放在了他手心裡,起身對他說:“我該走了。”
走?
“你去哪裡?”容隱慌了一般抓住她的手指,“去哪裡?”她不和他在一起?一起回容家嗎?
喬紗看向了外面聽著的那輛車,“亞蘭局長在等我。”
容隱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果然看見了亞蘭的車,和車裡的亞蘭,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碎了,“你、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嗎?”
他更緊的握住她的手指,她要和亞蘭走嗎?她還是生氣,要和別人走了嗎?
“對不起。”他慌忙說:“你再咬我一口,你懲罰我,但……不要走。”不要和別人走。
他眼眶紅紅,又要哭了的樣子。
喬紗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對他說:“我已經懲罰過你了,不生你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