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爸,你就別說那個了,小冉還跟我姓呢,那我為了讓孩子『認祖歸宗』是不是還得改成孩子他爸的姓?牛冉,你覺得好聽嗎?」
我朝小姑投去感激的眼神。
下一秒——
「你與其關心這個,還不如關心一下孩子們的戀愛情況。這四個孩子,每個人都沒有一點風聲……」小姑的眼神射了過來,「怎麼回事啊?」
感激僵在了眼裡。
我把手抽回來放在桌上,莫名心虛。
尤其是小姑的眼神還在我和廖澤野之間來回掃。
就好像真的發現了什麼似的……
廖澤野清了清嗓,大家的視線隨之聚在他身上。
「小姑,你也說了四個孩子,那你不得按年齡從堂哥他們開始關照啊?」
小姑果然收回死亡凝視,去「禍害」堂哥他們了。
廖澤野拉著我往外跑:「那我們兩個小的就出去放煙花啦!」
我們搬了兩箱煙花到被凍住的魚塘上放。
煙花在頭頂綻放,四散的火星像是剖出了一個半球形的空間,隻有我和廖澤野的空間。
火光照亮他的臉,他漂亮的眼睛裡裝著滿天星火。
頓時,心頭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細微的電流蹿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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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澤野在和我對上眼神後,巴巴地湊了上來,嘴裡冒著熱氣地對我喊:「哥,好看嗎?」
「好看。」
「聽不見!」
廖澤野大喊著躬下身,把耳朵貼了過來。
我說:「好看,你好看。」
廖澤野縮回腦袋,錯愕地看我。
我也很震驚。
我這是發什麼神經。
我羞赧地轉身,廖澤野握住了我的肩膀,漆黑如墨的眼睛裡倒映著煙花和我。
他側著臉貼了過來。
我瞪大眼睛,心跳飛快。
我沒有推開。
我們擁抱著在煙花下接吻。
急促的呼吸相互交纏,連帶著身體都變得滾燙。
我們吻了很久,直到煙花炸響的聲音停止,直到空氣中的火藥味被風吹開。
我想我完了。
我的心越軌了。
不知從哪兒飄來一股煙味,我循著味道看去。
一點橙色的火星在漆黑的夜裡明滅可見,抽煙的人的身形是刻骨的熟悉。
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刺骨的寒意浸到了骨血裡,冷得我心髒皺縮,連聲音都在發顫。
「廖澤野,爸爸……」
廖澤野舔著我的耳郭,黏糊糊地開口:「叫什麼爸爸,叫我寶寶。」
我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
「爸爸在那兒!他看見了!」
巨大的恐慌與羞恥籠罩著我,呼吸都繃成了一條線。
怎麼辦怎麼辦!
寒風中,廖澤野壓低的聲音落入了我的耳朵裡。
「揍我一拳……」
「什麼?」
我一邊疑問一邊反應過來。
廖澤野已經牽著我的手借位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他倒在地上,壓低聲音地對我說:「你現在,跑回去,不要管我……」
我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爸爸的身影在下一秒閃現。
「爸。」廖澤野低低地叫了一聲,爬了起來。
下一秒,爸爸的拳頭朝他揮了過去。
「混賬!」
他從沒對我們動過手,由此可見他有多麼生氣。
廖澤野被他揍趴在地,踉踉跄跄爬起來。
爸爸又朝他揮出一拳。
我身體比腦子還快地攔,然後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後腦勺倒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
我感覺到血液往外流,強烈的眩暈讓眼前泛起黑點,天旋地轉。
有豆大的雨點落到我的臉上。
13
我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頭痛欲裂。
廖澤野坐在病床前盯著我。
他一手攥著輸液管,一手託腮,側著臉笑眯眯地看著我。
靠!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試著抽手,但提不起一點力氣。
「滾……」
他笑得更加放肆了,目光順著我手背的針頭、輸液管,一路往上,盯住了那半袋血包。
從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凸起的喉結,優越的下颌。
真令人嫉妒。
「哥,你知道這血是怎麼來的嗎?」
我閉上眼睛生悶氣。
他自問自答:「是我去獻血,去血液科交換來的。」
「所以呢?你想怎樣?」
廖澤野垂下頭,笑了一下。
「不怎麼樣,這事兒我心甘情願。隻是發現了一件很棒很棒的事情,想現在就講給你聽。」
「滾,我不想聽。」
「今天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什麼血型,隻知道你和爸爸的一樣,但就在剛剛,我知道了。」
廖澤野撥弄著我顫抖的睫毛,眼底逐漸流露出癲狂的情緒。
「你說,O 型血的爸爸,在什麼情況下會有 AB 型血的我呢?」
我錯愕地盯著他,感覺心裡發毛。
廖澤野笑靨如花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喜悅地低喃:「哥,阻礙我們的東西,消失了呢。」
我心頭巨震,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爸爸呢?」
「正在思想掙扎吧,他會接受的。畢竟我們是兩情相悅啊。」
我沉默地看著他,看著他眼裡的光彩,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
「我說錯了嗎?」廖澤野特別委屈地問,「那個吻,難道你不是自願的嗎?你幫我擋那一拳,難道不是因為喜歡嗎?」
我聽得心揪。
「你先出去,我要想一想。」
廖澤野受傷地看我,眼眶漸漸紅了。
「出去吧。」
廖澤野垂頭喪氣地走了,一下午沒回。
我一個人待在醫院,就隻有一個護工在看著我,爸爸也沒來。
我有點窩火。
接下來連著好幾天,廖澤野都沒出現,我沒忍住給他打電話,卻顯示關機。
我心底隱隱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下午奶奶來接我出院。
她說廖澤野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爸爸關在老家,門窗全部封死,不認錯不讓出來。
我心頭一涼。
怎麼會這樣?
明明我醒來的時候,爸爸都沒這樣做……
奶奶給爺爺打了電話,張羅著讓我勸勸廖澤野,讓他認錯。
「哥……」
廖澤野粗啞的嗓音順著話筒流出,聽著讓人揪心。
「你想得怎麼樣了?」
我感覺心髒被一隻大手攫住,悶悶的疼痛感傳來。
他怎麼還在糾結那天的事情。
「我……我讓爸爸把你放出來。」
「哥,你想跟我說的,隻有這個嗎?」
我備受煎熬。
「小煦,你在給誰打電話?」
爸爸的聲音突然撞進耳朵裡,我渾身一震,手機滑落在被子上。
14
爸爸給我辦了出院手續,帶我回了家。
許是因為在醫院昏睡的時間長了,夜裡我失眠了,開著盞小燈, 盯著窗戶外黑沉沉的夜, 直到後半夜才勉強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沉悶的「咚咚咚」的聲音。
不是背後的門,倒像是前面的窗。
意識到那可能是什麼後,我驚詫地睜開了眼。
隻見本該遠在千裡之外的廖澤野, 居然趴在了我的窗戶上!
他朝我指了指鎖頭, 示意讓我開窗。
我驚得立刻坐了起來, 腳踩上了地板卻被理智牽制,邁不動步子。
這扇窗開了,我就再不能退縮了。
可若是不開,萬一他體力不支掉下去怎麼辦?
他怎麼總給我出這樣的難題!
廖澤野喘得厲害, 呼出的白霧打在窗戶上,白蒙蒙的一塊。
他在玻璃上畫了個問號。
為什麼猶豫了?
為什麼不開窗戶?
為什麼不讓我進來?
你不喜歡我了嗎?
我感覺心髒傳來抽痛,痛得連呼吸都覺得煎熬。
我也確實煎熬。
理智與情感在瘋狂打架,各種壓抑的情緒翻湧著,逼出了我的眼淚。
時間在一點點地流逝, 窗上的白霧漸漸消失。
廖澤野湊近了又呼出一片,然後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個愛心。
真讓人受不了。
我跑過去打開窗, 廖澤野帶著一身寒涼鑽進來, 緊緊地抱住我。
兩顆瘋狂劇烈跳動的心髒,怦怦撞擊著。
我聞到他身上塵土的味道, 心軟得不像話。
「哥, 我好想你,爸爸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有。」
「那你……那你想得怎麼樣?」
他發抖的聲音染上了哭腔,我拒絕不了。
15
我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困意十足的我用被子捂住頭繼續睡。
有光腳踩在地面的聲音傳來,我一點點地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還沒緩過勁來,爸爸的聲音驅散了我的困意。
「你怎麼在你哥房間?你爺爺奶奶急得都快犯高血壓了你知道嗎?!
「你把你哥……」
「爸, 我也是人……」
「啪」的一聲,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爸爸怒罵:「你個混賬!」
廖澤野可憐兮兮地說:「爸,我話還沒說完。我也是人, 我跑了一晚上,我也會累。」
尷尬的氣息在空間中蔓延。
我在被子裡憋了個面紅耳赤。
「爸,我們解除一下收養關系吧,然後我要把我的戶口遷出去。」
廖澤野輕描淡寫地說著令我目瞪口呆的話。
氣氛凝固了好久,我光是裝睡旁聽都覺得窒息。
不是,他在這個時候說這事?
又想挨揍了嗎?
「我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養育, 你一句輕飄飄的解除收養關系未免太令人寒心。」
廖澤野嬉笑了一聲。
爸爸虧欠我和媽媽的,這輩子都還不完!
「(「」我人裂開了。
兩人又是一番沉默地對峙。
「我可以答應你,但分戶前提是被收養人自身有住房。你有房嗎?廖澤野, 你連自己的生活都穩定不了, 還想來撬我的兒子?」
「我可以買,我有能力買!」廖澤野激動得聲音都在抖。
「那就等你把房子買了再跟我談這個。在此之前, 你們的破事敢透露出去一點, 你就完了!現在, 立刻馬上給我滾出來,給你爺爺奶奶打電話報平安。」
廖澤野出去了一會兒,回來鞋子一甩撲上了床。
我還在睡夢中, 整個人彈起驚醒,被他抱進懷裡。
他一氣呵成。
我火冒三丈。
「哥,我們成了!」
他拱著我的脖子熱乎乎地開口。
我反手甩了他一個大嘴巴。
「給老子滾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