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地戒備起來,眼睛往門口和窗外的方向瞟,沒見到人,又把目光收回落在前排篩選申請書的兩個學妹那兒。
我放下手裡的事情,走過去。
一眼就看見擺在兩人中間的廖澤野的申請書。
討厭的他被框在小小的寸照裡,那自信揚眉的樣子似乎在挑釁我。
一股惡寒順著我的尾椎往上爬。
我拾起他的申請書揉成球扔進了垃圾桶。
幹事們愣愣地看我。
我臉色難看地擠出一句:「不能收這個人。」
「為什麼啊?」眾人的眼睛齊刷刷地看我。
這個時候我要不說點什麼,那就是我無理取鬧了。
「不要以貌取人,他這個人性格惡劣得很。」
「學長,你認識他啊?」
何止是認識?
我垂下了眼皮,突然想到怎麼報復廖澤野的方法了。
5
廖澤野在一堂選修課的課間找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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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著口罩帽子在我旁邊坐下。
我坐在靠牆的位置,前後都是座位,他這一堵,我根本沒法逃。
他把口罩推到下巴,託腮側著臉看我。
我如芒在背,呼吸都放緩了。
「你在學校自曝是幾個意思?」
是的,那天我在學生會活動室跟他們透露廖澤野是個喜歡他親哥的 gay。
好蠢。
因為不願意說謊造謠,所以把自己搭了進去,然後現在被廖澤野找上門拿捏。
我簡直蠢得沒邊了!
「你就不怕我拿這個要挾你?」
廖澤野眉梢輕挑,語調拉長而緩,神態是盡在掌握的漫不經心。
我煩躁得把書角都折破了。
「別說了,你直接說想怎樣。」
「唔……周內和我吃飯,周末陪我玩。多虧了你,我現在可是被全校都孤立了,連個吃飯搭子都沒有呢。」
還算能接受,但總要還一下價。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廖澤野摸出了手機。
我警覺地一把按住:「你要幹嘛!」
「公布一下最近熱議的另一位男主人公啊,總得給大家一個交代不是?」
「你!」
我隻能答應。
從這天起,廖澤野隔三岔五地到我教室堵我。
有時帶我去吃飯,有時開車我帶我去逛街。
頻率還算低,他也沒暴露過身份,我也就由他去。
撇去受到威脅不談,他找的東西是真的好吃。
6
中秋之後就是新生軍訓,本以為能拋下廖澤野正常生活一段時間,結果他更折騰我了。
軍訓的學生禁止出學校,禁止取外賣。
廖澤野不想擠食堂,撒潑打滾地要我每天給他從外面打包飯,然後送到寢室投喂他。
第一天我沒搭理,他直接大大咧咧地跑到我寢室找我。
把我還沒吃完的外賣一掃而空,還卷走了我所有的零食。
得虧當時室友不在,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他們該用怎樣的眼光看我。
除此之外,廖澤野還讓我借職務之便,進訓練場給他送水送吃的。
我隻敢晚上偷偷地去。
包裹得嚴嚴實實,打著宣傳部拍軍訓照的借口混進去。
齊腰高的灌木裡側是容納了數千名學生的訓練場,外側是鬼鬼祟祟蹲著的我倆。
廖澤野啃著西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哥,今天的瓜不甜,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防止他說騷話,我奪過他手裡的瓜扔草叢裡去了。
「愛吃不吃!」
廖澤野定定地看我。
「哥,我晚飯都沒吃的。」
撒嬌似的語氣,尾音都在上揚。
我咬牙切齒道:「我管你吃沒吃!」
「你幹嘛生氣?」
「我幹嘛生氣?我越想越氣!我是把事情傳出去了,但我也沒造謠吧?最根本的錯誤明明就是你!我為什麼要被你威脅著在這兒遭罪?
「我今天滿課,學生會的事也是一堆。我忙了一整天,這個時候就隻想回寢室躺著吹空調休息,而不是跑著到這兒,被蚊子咬,被你騷擾!」
我大倒苦水,眼睛情不自禁泛起熱意。
我胡亂擦了一下,哽咽道:「就算我再不怎麼承認你,我也是你哥啊,我們沒有可能啊!你做這些除了越陷越深,有什麼意義?」
昏暗中,廖澤野的肩膀似乎是垮了下去。
他很輕很輕地開口:「我不知道你今天很忙……而且,我就隻是想你來看看我。除了教官,他們都不理我。」
到嘴的話因為愧疚又憋了回去。
「你好自為之,別來找我。」
7
這天,我接到爸爸的電話。
他出差經過學校,順便給我和廖澤野帶點東西。
我趕到校門口,意外地沒看見廖澤野。
「爸,你沒叫廖澤野啊?」
「聯系不上又趕時間,就隻叫了你。最近在學校一切都好吧?」
「都挺好的。」
「哦,小野怎麼樣?總感覺他最近很不開心,視頻裡看著悶悶不樂的。」
我看了一會兒爸爸的臉色。
「這個我不清楚。」
又寒暄了一會兒,我目送爸爸的車離開,垂頭盯著手裡的禮品袋心煩。
還得給他送去。
自上次軍訓這麼一鬧後,我們就再沒見過面了。
我真想就一直這麼互不搭理下去。
我唉聲嘆氣地往回走,遠遠地就被地下籃球場上一抹張揚的紅吸引住視線。
是廖澤野。
他靈活矯健地帶著球越過重重包圍,縱身一躍,來了個漂亮的轉體扣籃。
球場上一片尖叫唏噓。
不是,說好的被全校孤立呢!
怎麼這麼受歡迎?!
我給廖澤野打了電話。
休息區,一個男生朝他喊:「廖澤野,有人給你打電話了!」
廖澤野正忙著傳球,頭也不回地開口:「幫我接一下。」
下一秒,那男生跟拉響防空警報似的,扯著嗓子地喊:「你確定?這可是你的寶貝給你打的哦!」
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猴叫,男生蜂擁著朝他手機那兒湊。
「寶貝?就他那個哥嗎?」
「打的視頻嗎?我看看!到底長啥模樣啊!」
「啊!我也要看!」
廖澤野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著,更是將這場熱鬧推上高潮。
寒風刺骨。
我的耳朵無端燃了一把火,燒得慌。
我掛斷電話,恨不能把手機摔廖澤野臉上。
還有操場上那些起哄的人,我也想一人一板磚地敲暈!
是 CP 嗎?能嗑嗎?
一個二個的這麼重口是吧?!
廖澤野有所感應似的,越過人群,越過臺階和我對上眼神。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立刻奪過手機和外套小跑著過來。
我掛斷電話憤憤轉身離開。
「我打球的樣子很帥吧?」
我站定,轉頭把手裡的禮品袋往廖澤野身上扔。
他剛打完球,臉和脖子汗涔涔的,渾身冒著熱氣,雙手抱住禮品袋,眼神灼熱地看著我。
「這是爸爸給你帶的,別多想。
「還有,你不是說你被全校孤立嗎?我怎麼看你挺受歡迎的呢?」
廖澤野俏皮地眨眨眼:「沒辦法,魅力太大了。」
他還秀上了!
「你給我的備注,改了,等哪天爸爸發現了,有你好果子吃!」
廖澤野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用很悽慘的口吻說:「你一年到頭都給我打不了幾通電話,爸爸他要怎麼發現?」
他還埋怨上了?
我又沒有義務對他好!
「嘿!陳煦!」
有人在叫我。
我轉頭,看見白文珠站在不遠處朝我招手。
我果斷撇下廖澤野朝白文珠走了過去。
白文珠是小我一級的學妹,學生會副主席。
她一向活潑開朗,但這會兒很是忸怩。
「有什麼事嗎?」
白文珠:「沒什麼,學長你要回寢室嗎?我跟你一起吧!」
我估計她是有什麼事想邊走邊說,於是沒推辭。
沒走幾步,白文珠突然從包裡翻出個粉色信封遞給我。
「這是什麼?」
學生會的文件不是該用透明文件夾裝嗎?
白文珠沒回,踩著小皮鞋噠噠噠地跑遠了。
我疑惑地拆開,然後整個人都宕機了。
這是白文珠寫給我的情書!
我鬼使神差地往後看了一眼,廖澤野還在那棵樹下站著。
明明看不見他的表情和眼神,卻總感覺不寒而慄。
8
國慶放假,我和廖澤野一起回去。
我忘了搶票,他幫我搶了。
我們又坐在一起。
我回完白文珠的消息,戴上了眼罩。
廖澤野捏了捏我的手:「你剛剛在跟誰發消息?男的女的?
「你們關系很好嗎?都聊出巨輪了。」
我:「……」
我甩開廖澤野的手,他又捏了上來。
「別鬧。」
我掐住廖澤野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摁在了扶手上。
廖澤野不鬧騰了,輕輕地把腦袋倒在我的肩膀上。
「哥,你不要跟人好……你都沒對我好……」
我呼吸頓了頓,強迫自己把心頭那一點不該有的愧疚壓下去。
廖澤野對我病態的喜歡不是我造成的。
我對他不好他都這樣,要是對他好,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我心安理得地睡去。
醒來的時候,腦袋歪在廖澤野的肩膀上,懷裡抱著他的胳膊,右手還跟他手指交握。
摘下眼罩後,撞見空姐耐人尋味的眼神。
我氣紅了臉,趁空姐轉過身的時候反手扇了廖澤野一巴掌。
這一幕正好被鄰座的男生看見,還使眼色叫邊上的人一齊看過來。
我煩躁地兇他:「看什麼看,沒見過人扇耳光啊?」
廖澤野笑吟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是啊,沒見過家暴嗎?還看!」
他說得也沒錯,但這語氣語境就是別扭得慌。
我轉過臉,又賞了廖澤野一個大嘴巴。
「就你會說話是吧?還有,別離我這麼近!」
9
國慶在家的第一天,我感冒了。
頭昏腦漲,兩個鼻孔總有一個不站崗,難受狼狽得緊,偏生三號還跟白文珠約了晚飯。
我跟她發消息說明情況。
她回我:【親密的人才會傳染。】
她真的好會撩,那天的情書也是寫得情真意切的,隨之回想起之前的好多事情,似乎都蒙上了曖昧的濾鏡。
我想試著跟她接觸接觸。
三號那天,我的感冒好得差不多了,我定了鬧鍾準時出門。
下樓的時候意外撞見上樓的廖澤野。
他睜大眼睛,表情如臨大敵。
「哥,你要出門嗎?」
我看見他手裡的姜茶,臉一下就皺了,立刻屏住呼吸,錯開他腳步飛快地下樓。
「你感冒沒好,你還穿那麼少?
「你要出去見誰?!」
……
我開車趕到約會地點,沒過一會兒,白文珠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