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說:謝謝你,蘇鶴亭,你幫了我大忙。
我幫了它什麼?
蘇鶴亭看著那屏幕,半晌後,他的眼神逐漸變化,一種不可置信襲上心頭——
我幫它解開了鎖。
第205章 商品
這個想法似乎嚇到了數據雨, 它們詭異地靜止了。蘇鶴亭思緒飛轉,卻再也找不出其他解釋。他強忍著站起來的衝動,繼續想下去:我最擅長什麼?除了騙人, 還有解鎖。如果祝融一開始就是想要利用我解鎖, 那這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首先, 蘇鶴亭不會幫祝融解鎖,所以祝融必須想其他辦法。於是, 它先在懲罰區中襲擊珏,讓珏感染了帶有阿爾忒彌斯題的病毒,蘇鶴亭為了解決這些病毒, 不得不解題。
可是這並沒有完。
蘇鶴亭心道:祝融當時來殺我, 是覺得大功告成, 不再需要我了。可是長官說過, 祝融一直嚷著自己的程序不穩定,由此可見,它的問題並沒有完全解決, 接著就有了生存地這一出好戲。
祝融借助刑天這個載體,在生存地繼續監控蘇鶴亭。但不知道為什麼,它害怕蘇鶴亭知道其中緣由, 因此把舊的實驗資料給了老秦,教唆他制造可以替代蘇鶴亭的人。從那以後, 秦氏在明知蘇鶴亭數據有病毒的情況下,持續復刻他,導致銀虎斑、秦鳴等復刻體都出現了問題, 間接促使炸彈人的誕生。
“這個老蘇也是你們做的嗎?”蘇鶴亭驟然起身, 環顧四周,“祝融, 或者我該叫你主神系統?你盜走我的記憶,把這段夢境設置在刺激信號裡,目的就是讓我再幫你解一次鎖。”
數據雨像是垂下的柳枝,它們“簌簌”地掃過蘇鶴亭的肩頭,沒有留下半點痕跡。操作臺突然關閉,蘇鶴亭聽見老蘇在嘆氣,他說:“你還在?”
老蘇道:“你也可以當我不在。”
蘇鶴亭說:“放我出去。”
老蘇沉默半晌,道:“如果……”
蘇鶴亭問:“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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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蘇說:“如果你是我爸爸就好啦!”
他到這一刻依然語出驚人,蘇鶴亭正想回答,老蘇突然黑暗中搖起了鈴鐺。鈴鐺“叮、叮”的響起,無數銀點飄舞著出現,它們環繞著老蘇,漸漸凝聚成一隻小燈。
“還給你,”老蘇遞出小燈,“好好照顧他們。”
蘇鶴亭拿到小燈,發現它和自己在懲罰區裡使用的那隻一模一樣。他一怔,反跨一步,追問老蘇:“你是真的?!”
銀點淹沒兩個人,老蘇沒有回答,他在微微的光亮中舉起手,用四根手指向蘇鶴亭告別。
“我是假的啦,”他笑嘻嘻,“小蘇,千萬不要變成我這樣的大人哦。”
小燈大亮,夢境四面陸續坍塌,光芒穿透進來,老蘇徹底消失。銀點如同洪水,衝向蘇鶴亭,他閉起眼,再睜開時已是現實。
“轟——!”
破甲彈的爆衝響在耳邊,蘇鶴亭一個激靈,竟然清醒了。他試著甩尾巴,可是身體仍然不受控制,沒辦法,他隻好勉強仰起脖子,把腦袋從謝枕書的頸邊拱出來,說:“我知道了!”
謝枕書道:“知道什麼?”
蘇鶴亭說:“我知道祝融的秘密了!”
“秘密哪有逃命重要!!!”隱士扭過身體,用手拍打爬上來的人面蜘蛛,“先別管什麼秘密不秘密的,這些東西沒完沒了,我們馬上就要完蛋啦!”
整個戰場亂糟糟的,蘇鶴亭才睜眼沒多久,就快被天上的飛行器閃瞎眼睛。人面蜘蛛就像從地下湧出的黑潮,無窮無盡,即便福媽和大姐頭竭盡全力來支援,幾人仍舊難以脫身。很快,黑潮便將幾人吞沒了。
“我啊……”隱士的聲音戛然而止。
“糟糕,”雙馬尾指著下方,“它們把人運走了。”
佳麗不甘心地錘了下艙壁,道:“刑天有幹擾器,這下連方向都找不到了!”
和尚簡單包扎的傷口正在滲血,他握了下槍,坐立難安。大姐頭倒很鎮定,她向佳麗借了火,在抽煙的同時說:“不用怕,它們總不會把人送出生存地。”
佳麗道:“那不好說,真有必要的話……”
大姐頭說:“放心,總督的身體已經被燒成碳了,他就算想把人送出去,衛達也不會答應的。”
祝融利用衛達,衛達又何嘗不是在利用祝融,為了打贏這場仗,衛達可謂是下了血本,在祝融給他成倍的回報以前,他絕不會輕易放走任何可以利用的籌碼。
“不過想追貓崽,得先解決衛達的部隊,”大姐頭把煙抽完,朝秦笑了笑,“秦老板不是一直在等機會嗎?現在機會來了,隻要能消滅衛達的部隊,我們就能直搗黃龍,殺他個片甲不留。”
秦的目光穿過大姐頭,看向遠處衛達的飛行標識,而那標識呈三角狀,正在蘇鶴亭眼前顛倒翻轉。
“跑慢點行不行,”貓悶聲說,“我要吐了!”
人面蜘蛛爬動飛快,帶著他們幾人鑽入地下,在交錯的下水道裡亂跑。謝枕書罩著蘇鶴亭,隻有耳邊的十字星在晃,隱士靠著十字星的一點光亮來穩住心神。可他實在脆弱,穩住了心,穩不住胃,被人面蜘蛛顛了幾圈,“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嗚嗚……”隱士被這股惡臭燻得頭暈,“我上輩子造什麼孽,要受這種罪!”
醫師想抽帕子給他,卻被人面蜘蛛敷住了機械臂,隻能口頭安慰:“阿彌陀佛,往好處想,我們暫時都不會死了呢。”
它著實體貼,為了表示輕松的心情,還使用了“呢”這樣的語氣詞,可惜效果不佳,讓人面蜘蛛的哭笑臉顯得更加可怖了。
隱士說:“它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謝枕書道:“去見祝融。”
醫師好奇地問:“祝融是誰?”
蘇鶴亭翹著一隻貓耳,意有所指:“是個笨蛋罷了。”
人面蜘蛛井然有序,它們轉過幾個拐角,挨個跳入及腰的髒水裡,然後彈動足節,遊了起來。幾分鍾,幾人被運到盡頭,是個臺階。
“蘇鶴亭,”一隻人面蜘蛛上岸,彈著一隻腳,把水抖幹淨,“蘇鶴亭到了。”
這句話像是開門魔咒,讓燈亮起來。臺階延伸向上,在火把般的燈光照耀下很是神秘。隱士忽然“咦”一聲,似乎知道這是哪裡。
人面蜘蛛把幾人運到臺階上,隨後它們松開人,全部後退,仿佛門的那一側藏著什麼怪物。燈陸續熄滅,隻剩最後一盞的時候,門打開了,背後是一條通道。
蘇鶴亭說:“我怎麼覺得……這地方怪熟悉的。”
醫師踮起腳,被人面蜘蛛的槍口逼得無路可退,隻能把他們往裡擠,道:“各位先生,不能擠在這裡,再磨嘰它們要開槍了!”
三人剛被擠進門,沒走幾步,門便“嘭”地合上了。黑暗裡,隱士說:“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你們不覺得這裡很像那個——”
他話音沒落,周遭陡然掀起一陣歡呼聲。這聲音猶如臉盆裡的水,全潑在臉上,扎得耳根刺痛。正此時,不遠處“啪”地亮起一道光,濃妝小醜閃亮登場。
“萬、眾、矚、目!”小醜主持人大聲呼喊,“今晚是鬥獸場預熱良久的最終決戰,究竟是貓崽問鼎賽場,還是刑天一鳴驚人呢?”
醫師被突如其來的光影和歡呼嚇了一跳,它受驚般地團起機械臂,跟隱士一樣結巴起來:“這是是是什麼呀!”
隱士和醫師抱作一團,說:“我就說這裡很眼熟,竟然是鬥獸場!刑天瘋啦?他腦袋都沒了還打比賽!”
實在匪夷所思,刑天費這麼大的力氣,難道就是為了把他們弄到鬥獸場裡打比賽?可是外面早就炸翻天了,哪還有人看比賽!
“刑天!”虛影裡的觀眾狂喊起來,“刑天!”
鏡頭掃過他們,每個人都長著一張蒼白的臉,那一雙雙充血的眼睛緊盯著賽場,既突兀又奇異,好像一群被吸幹的行屍走肉。
“噓,噓……刑天還在睡覺,請不要打攪他,比賽時間還沒有到呢。”主持人格外偏袒刑天,他抬手作出張望狀,最後將目光落在謝枕書和蘇鶴亭身上,“貓崽在這裡,貓崽,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這賽場熟悉得讓人生厭,仿佛時間還停在幾個月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當鏡頭靠近蘇鶴亭時,他直視著鏡頭,像是在透過鏡頭看後面的觀眾。
“自從申王那一戰結束後,貓崽就鮮少露面,可是他的人氣非但沒有降低,反而升至榜首。”主持人揮臂,指向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有關蘇鶴亭的新聞,“他在03號生存地可謂是頭號壞蛋,剛剛還炸平了刑天組織的辦公大樓。”
謝枕書皺了下眉,他注意到,主持人沒有用“黑市”這個稱呼,而是強調了生存地的編號。過去受刑天的管控,各個生存地之間不能經常聯系,因此鬥獸場的賽場布設都在這裡,隻向其他生存地開放線上賭局和賽事直播。如今場內沒有一個真觀眾,這些虛影全部來自其他幾個生存地。
“風水輪流轉,”蘇鶴亭掛在謝枕書身上,把腦袋向右偏,那邊有大老板的特殊席位,“祝融指揮衛達這麼多年,時至今日竟然會被衛達賣給鬥獸場。”
衛達不在乎祝融想幹什麼,他隻知道,這操蛋的地方已經被秦炸得千瘡百孔,再待下去也撈不出油水,所以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刑天這具身體重傷未愈,把它賣給了鬥獸場。
“這世界瘋了,”隱士面對這一切呆若木雞,“……這些人全瘋了。”
“刑天!刑天!”
滿場觀眾聲嘶力竭,喊著同一個名字。他們伸長脖頸,恨不能鑽出來,好看清刑天的真面目——曾經的總督多麼高不可攀,他主宰過所有人死活,把幸存者視為商品,而如今,他也是個商品。
刑天被推了出來,他的身體僵直,像個植物人。衛達貼心地為他安了一隻頭,這隻頭引得全場哄笑,因為那是個仿制的滑稽猴頭。
“這是在幹什麼……”和尚從飛行器上看到巨大屏幕的直播,他被那荒誕的場景刺中了心髒,一種被羞辱的疼痛感令他捏緊了拳頭。
不論刑天是否背叛了組織,他都曾象徵著人類面對新世界永不熄滅的反抗之火。衛達扒掉了刑天組織的最後一層臉皮,踐踏的不止是刑天,還有曾經因為誓言而追隨刑天的所有人的尊嚴。
這個世界是瘋了。
但是——
蘇鶴亭盯著刑天,有種不好的直覺:“不要讓祝融上線。”
第206章 封場
鬥獸場燈光全開, 虛擬煙花“嘭嘭嘭”連炸,現場的叫喊甚至蓋過了飛行器的轟鳴聲,蘇鶴亭的話被淹沒了, 他隻能看著刑天被抬下來。
謝枕書避開刺眼的燈光, 道:“祝融有什麼問題?”
蘇鶴亭說:“問題超大, 它可能是在故意引導衛達。”
衛達自認為技高一籌,正坐在大老板的席座上。他的拐杖擱在一旁, 手裡捏著香煙,在蘇鶴亭第三次朝自己這裡著看時,跳了兩下眼皮。他問:“比賽怎麼還不開始?”
經理侍奉在他左右, 聞聲彎下腰來, 說:“賽場還在預熱, 馬上就要開始了。衛老板需要什麼?盡管吩咐。”
衛達把煙抽完, 道:“我要的飛行器來了嗎?”
經理說:“來了,停在側門,隨時可以起飛。”
衛達把煙丟了, 道:“把我的東西抬上去,我現在就走。”
他的飛行器都有標識,一出動就會被福媽追擊, 所以在和鬥獸場做交易的時候,特地要了一個能離開這裡的飛行器。
經理趕忙帶著衛達向外走, 說:“衛老板不看比賽嗎?”
衛達道:“不看。”
外面亂成一鍋粥,不論哪方勢力都想弄死他,他有些坐不住, 覺得自己早點離開這裡最安全。經理把衛達引出門, 在快要進入貴賓通道的時候,衛達突然回過了身。他的視線穿過那些燈光, 落在蘇鶴亭臉上。
經理很識趣,一邊停下來,一邊說:“貓崽雖然是賽場常客,可他畢竟受了傷,哪有衛老板改的刑天厲害?等下比賽開始,我看他也堅持不了多久,輸定了。”
衛達冷冷一笑:“輸?我不光想讓他輸,我還想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