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講,臥底不會輕易動手,他們潛入南線聯盟,組成一張龐雜、密集的情報網,除非危急時刻,不能擅自行動。尤其是在眼下,兩線打得正激烈,南線聯盟的情報組和退役警察遍及各地,對這些北線臥底嚴防死守,他們更不會草率行動。
隻有7-006能調動他們。
謝枕書懷疑,自己已經暴露了。不,他肯定暴露了。從他走出訓練場那一刻起,就被7-006盯住了。7-006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不僅換掉了洗手間裡的紙盒,還用自己的人頂掉了這趟列車上的乘務員,7-006很可能就在列車上。
列車再次發出“哧——”的聲音,在前進中鳴笛。下一站就在前方,可是它並沒有減速,反而筆直地衝過站口,駛出飛雪。
謝枕書檢查G9手槍的彈匣,裡面還剩5發子彈。他後腰也有槍套,裡面裝著一隻標準型A20手槍②,有雙排彈匣。A20手槍是南線特裝部隊的標配,這種槍的表面是無光澤聚四氯乙烯塗層,不會反光,耐打易俢,射擊精度還高。除此以外,謝枕書的大臂內側、腰間和小腿都縛有作戰匕首。
他不知道這趟列車會在哪裡停下,或許7-006就沒想讓它停下。他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必須在被7-006幹掉前先幹掉7-006。
奇怪的是,謝枕書並不害怕。他異常冷靜,垂著眸,把子彈裝回G9手槍的彈匣。這種G9手槍採用塑料和鋁合金組件,雖然後坐力很輕,但是一發更比一發難打,需要手動上膛,手感極差,它唯一的優點是不會走火。
這時,過道裡的公用鈴響了,盡頭的門被打開,乘務員打扮的男人推著餐車,向洗手間的方向走來。他說:“列車故障,請諸位乘客待在房間,不要隨意走動。”
他一路重復,走到洗手間門口,把門叩響。
“先生,”乘務員說,“我是來清理的。”
門內沒有回答。
乘務員等了片刻,用力推門。門是開的,水龍頭也是開的,“哗啦啦”的流水聲伴隨著一股冷氣撲出來。
乘務員說:“先——”
G9手槍“嘭”地打出第一發!
乘務員眉心中彈,當即倒地。血噴射出來,濺到謝枕書持槍的手上,他眼神冷峻,面不改色,把門邊的垃圾桶踹了出去。
垃圾桶滾地,過道右側頓時響起一聲槍響,把垃圾桶打出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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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咔嚓”的上膛聲清晰,謝枕書立刻閃身而出,反應比對方更快,在對方抬手前,再開一槍。
“嘭!”
這一次子彈仍然正中對方的眉心。
血腥味四散。
前列車廂的房間裡傳出騷動,公用鈴狂響。餐車底部忽然掀起來,桌布下面竟然還蹲著個人。
謝枕書頭都沒轉,反手一槍,還是正中眉心。他上膛、持槍,扣動扳機的動作全都一氣呵成,連襯衫都沒皺,這是經年累月訓練的結果。此外,G9受限較多,每發扣力有差別,這導致它精準度很低,但是謝枕書三發子彈全都射中了眉心。
——漂亮,完美。
這是南線特裝部隊最優秀的成員。
謝枕書猜到這批臥底用的都是G9,這是7-006從邊境部隊騙走的槍支之一。他的沉著來自於自信,這趟列車上沒人比他更熟悉槍支。
臥底倒在過道右側的房間門口,那裡的門半開,跟謝枕書的房間就隔了一扇門,裡面可能還有人。
謝枕書跨過乘務員的屍體,再次上膛,還拖走了餐車。
房間內的臥底抄起自己的G9,在謝枕書前進時開了槍。門玻璃爆濺,他趁機上膛。誰知門板驟然撞向內側,餐車頂著門,臥底的腹部受擊,手上一滑,雖然率先開了槍,卻打歪了。不等他再來一次,謝枕書就開槍了。
“嘭!”
G9響亮、刺耳的聲音如同列車行駛間的伴奏。
臥底斃命倒地。
謝枕書抬腿踩住餐車,把它蹬向房間內。餐車碾過屍體,撞向桌子。它壓到房間內部設置的細線,那細線登時斷開,門側的儲物箱隨即爆炸。
門的碎屑四處迸濺。
因為房間離得太近,驚動了小瞎子,他隔著門惶恐地問:“怎麼了?!”
謝枕書說:“沒事。”
他在言語間繼續上膛,這是他的G9裡剩下的最後一發子彈。
門“唰”地開了。
就這一瞬間,門內門外的兩個人一起舉槍,對準了對方。
——槍聲沒響!
兩個人隔槍對視,氣氛劍拔弩張。
“哦,”7-006微微眯起隻眼,揶揄道,“你、好、聰、明、呀。”
作者有話要說:
①G9:沒這槍,我編的,部分信息參考柯爾特全美2000手槍。
②A20:也沒這槍,部分信息參考伯萊塔M92F手槍。
第74章 遊戲
“謝謝, ”謝枕書說,“退後。”
7-006道:“不客氣,想得美。”
7-006的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 還是那副學生打扮, 眼神卻已然不同。他沒了忸怩, 神態也不必故作茫然,對槍好似是他計劃中的小插曲, 以至於他的眉間不僅沒有害怕,反倒有了幾分輕慢。
列車行駛得飛快,門窗都在細微震動。他們刻意調整呼吸, 計算著對方下一個動作。過道裡的窗玻璃上刮過細雪的痕跡, 白光使得這逼仄狹小的空間明亮清晰, 幾具屍體身下的血匯集成泊。兩個人僵持在此, 如同兩山對峙,連目光都各不相讓。
7-006說:“你的G9就剩一發子彈了。”
謝枕書冷若冰霜。
7-006安慰道:“打歪了也沒事,你還有把A20, 雙排彈匣彈藥充足。”
這是種攻擊方式,7-006在向謝枕書展示自己對他的了解。不僅如此,7-006在這幾分鍾內, 一直保持著放松狀態,而這種“放松”也會給對手增加無形壓力, 好像他根本沒把謝枕書放在眼裡。
謝枕書呼吸很輕,說:“閉嘴。”
7-006說:“怎麼,雙排彈匣15發子彈也不夠你打?”
謝枕書道:“別說話。”
7-006納悶道:“我們得交流啊, 不然就這個姿勢, 萬一擦槍走火當場斃命,豈不是虧大了。”
他語速不疾不徐, 聽不出任何的緊張,仿佛這是場普通的見面會談。
謝枕書的指尖挨著扳機,連續4槍後的G9扳機感非常差,通常,最後一槍的精準度是最低的。他的G9準心正對7-006的眉心,內心有個鍾表,正在“嗒、嗒、嗒”地走動。他說:“玩個遊戲。”
7-006對他主動挑起的話題頗為感興趣,問:“玩什麼?”
“倒數三聲,”謝枕書說,“開槍或者投降。”
7-006忽然笑了,道:“好啊,三——”
公用鈴停止了,周遭死寂,隻剩他們的呼吸聲。
“二。”
兩個人對視,同時數下去。
“一。”
“嘭——!”
謝枕書打出最後一發子彈,他在訓練場經歷過無數次的練習,了解北線臥底,知道他們慣用的把戲——
但是他不了解7-006。
這人敏捷、大膽、無聲無息,接近他就像貓一樣。
G9扳機的糟糕設計超長發揮,近距離壓點需要經驗,謝枕書完成得很好,可是7-006完成得更好。7-006在“一”字冒出舌尖前,就沉下了手臂,從下方撞歪了謝枕書的手腕。
G9的子彈擊中了門框。
謝枕書失手了,7-006隨即開槍!
謝枕書轉過G9手槍,握住槍口,用搶把擊向7-006的槍口。7-006的槍口被迫上抬,子彈經過謝枕書的側面,正中過道的窗戶。
“嘭!”
窗戶應聲而碎,寒冽的冷風當即湧入。
南線特裝部隊的格鬥式要求一拳打出去必須要有效果,成員不會因為可能遭遇的疼痛而收斂攻勢,他們在近身搏擊時,比起技巧,更重力量。謝枕書深諳其道,不給7-006再開槍的機會,直接踹向7-006的胸口。
7-006果然格擋了,但是他異常靈活,指尖勾著槍,讓它在謝枕書的擊打中繞著自己手指轉了一圈,沒有脫手。謝枕書再接一擊,把槍擊飛出去。
兩個人在房間門口一進一退,那門框被晃得“吱呀”響,已經不堪重負。門內側緊靠著備用儲物櫃,7-006退一步,抬腳勾住儲物櫃下方的框,把它猛地撩起來,甩向謝枕書。
“哐!”
儲物櫃撞在門框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7-006單手掛住門框,借臂力飛起一腳,踹中謝枕書的肩膀。謝枕書反手鉗制7-006的腳踝,把他拖出了門。
兩個人在格鬥間退向過道的窗戶,那洞開的窗口寒風刺骨,飛雪往脖頸間猛灌。忽然,列車減速,鳴笛聲嘹亮,似乎要緩停在半道。公用鈴又響了起來,是其他車廂的呼叫。
他們在前列車廂開槍打鬥,鬧出極大的動靜,左右房間卻始終沒有乘客探頭瞧看。謝枕書猜測前列車廂的乘客已經被7-006換掉了,往前走的房間都是空房,隻有剛剛騷動的這間裡藏有7-006部署的臥底。如今這裡的臥底盡數斃命,但難保其他車廂裡還藏著臥底,公用鈴或許是他們傳遞消息的方式。
7-006撩起一腳,踢中窗口。玻璃碎片跟著飛起,濺到謝枕書身上。謝枕書摸向腰後的A20,就在此時,列車驟然停下。
“哐當——”
車身晃動,7-006擒住謝枕書的肩臂,在這瞬間把他撞向窗口。玻璃碴在腳下“哗啦”而響,謝枕書身體微斜,在瞬息之間放棄拔槍,7-006不會給他抬手的機會的!他索性靠肩膀頂住7-006,反扭住7-006的手臂,要把7-006直接掼向地面。
豈料7-006的反應速度再度發揮優勢,跨出一步,穩住下盤,反肘擊中謝枕書的側頸,兩個人在“噼啪”的擊打聲中迅速過招。
窗口的亂雪紛紛掉入。
7-006沒松開謝枕書的手,扭身使力,把謝枕書過肩摔出,然而謝枕書拽住了7-006,把他帶了出去。兩個人力量加持,徹底撞開了窗戶,一起翻下列車,兜頭滾在斜坡上。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