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蝰蛇閉著眼,在電信號的刺激裡呼吸急促,聲音顫抖,“對不起。老板,對不起……”
老板的手隔著手套,拎起了蝰蛇的尾巴,那裡是被子彈打爛的地方。
“他的速度好快……”蝰蛇頭部動了一下,“我被摁住了……他的手……草!”蝰蛇像是在腦袋裡又經歷了一遍,他痛苦地喊著,“他用手掏掉了我的眼睛!我幹他——!太痛了,太痛了!老板,對不起……”
蝰蛇猛地抽動身體,額角青筋暴起。他聲音都變調了:“別再重復了……”
老板仁慈地摸了摸蝰蛇的尾巴斷口,殘留的毒液已經被處理幹淨了。他的聲音非常溫柔,好像感受不到蝰蛇的疼痛:“知道了,知道了……不要總是重復,蝰蛇,再想想細節。他有隻改造眼,那眼睛是幹嗎的?”
蝰蛇咬緊牙關:“對不起,我不知道!”
“再來一遍。”老板摁住蝰蛇的胸口,“他扯掉了廣告牌,朝你衝過來,速度很快。然後你被他打飛了鱗片,接著被他卡住了咽喉。”
蝰蛇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個瞬間。
他的後腦勺重重磕在地面,貓崽摁著他,他快不能呼吸了。隨後貓的手指在他眼前放大,他甚至沒能反應,連叫聲都慢一步。
“不……”蝰蛇腦內劇痛,放聲大喊,“不要挖……”
老板問:“他那隻改造眼在幹嗎?”
蝰蛇在淚流滿面,痛得渾身抽搐。他迫使自己在這無限痛苦中睜大眼,像是在迎接蘇鶴亭的手指。他緊緊盯著貓的那隻改造眼——
一片平靜的霧靄藍。
和尚盯著那片平靜的天空,問蘇鶴亭:“你要回去補覺嗎?”
蘇鶴亭趿著拖鞋往裡走,打了個小噴嚏,隻回復了個簡單的“啊”,算是應答。
和尚就抱著雙臂,坐在門口守著,像是來捉離家出走兒子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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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蘇鶴亭又從門簾後探出身體,問了和尚一個問題,“檢查員真是系統?”
和尚跟不上話題的轉變,先點點頭:“是啊。他生活在懲罰區裡,總不會是人吧。”
“哦……”蘇鶴亭半信半疑。
“我們的真人檢測萬無一失,”和尚說,“不會判斷錯誤。”
蘇鶴亭抄回兜,入內了。他繞過熱情的領頭機器人,從小矮子的託盤裡拎起一瓶水。
猜錯了吧。
蘇鶴亭擰開瓶蓋,邊喝邊揉著自己的後脖子,放棄思考。
——算了。
他無所謂地想。
反正還會再見,真的跑不掉。
* * *
下午五點,雨剛停。
鬥獸場直播預熱席卷而來,無數廣告都在播放。
佳麗準時到鬥獸場門口擺攤,她點了支煙,隔著煙霧看自己的小屏幕,上面有隱士的消息。
隱士:開盤了,衛知新要下注了。
佳麗咬著煙,劃到另一個頁面。她用小拇指戳了一下,在賭局中下注。
隱士:我投了貓崽一塊錢!
佳麗:摳門人設不倒,我投一千。
隱士:我還要養家糊口。
隱士:???
隱士:你真的隻投了一千?
佳麗:隻?
隱士:怎麼回事???
隱士:有人投了貓崽一百萬!!!
他的感嘆號都要衝出屏幕了。
佳麗看到“一百”時還在正常抽煙,等看到“萬”時煙都掉了。她手忙腳亂地拍煙灰,差點從凳子上翻下去。
幾秒後蘇鶴亭的手機同時收到兩條消息。
隱士/佳麗:你有老板了?!
蘇鶴亭:?
第13章 申王
蘇鶴亭滑動手機頁面,想看看賭局實況,但是他手機太老了,頁面卡在那半天不動。
和尚看貓對著手機屏幕一頓狂摁,然後皺著眉丟進了兜裡。
和尚:“……”
這小子脾氣也太急躁了。
蘇鶴亭走進人流如潮的街道,問和尚:“你要跟我去賽場?”
“嗯啊,”和尚被問得無措,摸了把自己的光頭,“我肯定得跟你去,不然你比賽的時候被人做掉了我沒法交差。”
“我會不會被人做掉不知道,但你肯定能被認出來,”蘇鶴亭回頭看他的光頭,“戴頂假發吧老頭。”
* * *
鬥獸場雖然是仿古羅馬鬥獸場建造的,但觀眾席設計並不普通。為了確保現場的沉浸體驗,觀眾座椅都是下沉式的,頭部位置布滿電極。
這種圓形電極屬於非植入型腦機接口,功能有限,隻能為現場觀眾提供感官刺激,無法連接其他網絡。
當比賽開始時,觀眾隻要躺著吶喊就行。可對選手來說,戰鬥從連接腦機接口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因為選手視野中的賽場會倒轉,他們必須適應顛倒的世界。
和尚對比賽頗為好奇:“你們比賽時能看到直播彈幕嗎?”
“分時段,”蘇鶴亭說,“一般打到白熱化的時候會放彈幕。”
彈幕並不會從選手眼前飄過,而是做成了洪水,從上方湧現,直接淹沒虛擬賽場。
蘇鶴亭想起比賽彈幕,就隻記得一句“殺了他”。
這是彈幕高頻詞,也是觀眾宣泄自己情緒的方式。他們經常教唆、煽動選手下死手,即使他們都知道比賽死亡選手會真實死亡。
“我看過幾場比賽,”和尚努力找話題,“我在網上看的……有些錄像價格好像更貴?”
“哦,”蘇鶴亭已經看到了鬥獸場,“出現死亡情況的比賽錄像價格都會更高,有人會專門買去收藏。”
和尚竟然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其實不怎麼看比賽,因為生活拮據,武裝組的工資隻夠溫飽。但他以為黑市起碼會確保選手安全,雖然這些選手都是鬥獸場裡陳列的商品。
和尚覺得比賽不人道,可他什麼都不會說。他信奉的處事教條告誡他,在新世界,什麼都別抱怨,尤其是有關拼接人的事情。
和尚是個幸存者,隻要新世界的規則沒有苛待幸存者,他就是沉默的。
蘇鶴亭在門口刷尾巴,核對身份信息。兩秒後通道打開,他沒看和尚,自顧自地入內了。
鬥獸場預熱有效,比賽還有半個小時,現場已經爆滿。場內服務員穿梭在觀眾席,溫柔耐心地提醒觀眾蓋好薄毯,今日場內溫度有些低。他們託著託盤,還為觀眾提供酒水和蘑菇簡餐。
“今天來這麼早!”經理看見蘇鶴亭,起身相迎,“可以先到包廂裡休息休息,比賽還有一會兒。”
蘇鶴亭開門見山:“申王來了嗎?”
“在等候區,”經理替蘇鶴亭擋住前方的工作人員,在場內音樂裡逐漸加大自己的音量,“申王五點就來了!”
“申——王!”
現場有人喊破了音。
“申王!”濃妝小醜忽然出現。他懸浮在中心,打了個響指,吸引全場目光:“觀眾朋友們,沒錯,今晚的選手正是萬眾期待的申王!”
現場的歡呼瞬間響起,申王比泰坦更受歡迎。
小醜主持局面,做出傾耳聽的動作:“我們都聽說過他的戰績,但我必須向你們重申一遍。各位觀眾朋友,申王本月的積分排名是——第一!”
現場投影變成積分排名榜,申王問鼎全場。他的名字三倍放大,幾乎佔據了半個榜面。觀眾的吶喊被引爆,他們在陰影裡陷入狂熱,對著申王頂禮膜拜,好像他是個普度眾生的救世主。
蘇鶴亭在積分榜的最底部看到了“貓崽”,小得隻有他拳頭大小。
“歡迎申王!”小醜揮出手臂。
現場投影“嘭”地變作虛擬禮炮,鏡頭切到等候區的申王。
出乎意料。
申王是個體重超過二百斤的選手。
“別小看他,”經理在喧嚷裡給蘇鶴亭介紹,“等你連接了腦機接口,就能看到他的全貌,他可是——”
“他可是最神秘的選手,”主持人故作高深,帶領全場回顧過往,“他經常更換植入體,隻有‘冷蛇’是他永遠不變的標志。他曾用雙手撕開對手的身體,把鮮血視為強者的貢品。他還曾用雙腳踩爛對手的腦袋,把死亡當作比賽的嘉獎……”
“注意他的腿,”經理爭分奪秒,還在叮囑蘇鶴亭,“等會兒看到他的虛擬形象,不要被他的蛇騙過!你的速度那麼快,是優勢,最好五分鍾內解決掉他,五分鍾過後他就會進入狀態,到時候——”
“朋友們,我相信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選手,比申王更懂得廝殺藝術,就連今晚的貓崽也不行。”主持人指揮下的鏡頭打斷了經理的話。他又一次捧起臉,發出誇張的感嘆:“他還是這麼可愛!”
可愛在這裡可不是什麼好詞。
蘇鶴亭在萬眾矚目下沒有摘掉兜帽,但是鏡頭給到了他的尾巴。
“貓崽本月積分排名是第三十,三十是個好數字,它意味著潛力無限。貓崽本月連勝四場,每場都打得精彩漂亮,預備滿貫王泰坦都曾被他斬落馬下,而今晚,他要對陣真正的滿貫王,我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