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住在貓眼裏的人》, 本章共3517字, 更新于: 2024-11-27 15:25:42

我懷疑,我的貓在外面有人了。


它最近總是很晚回家,身上還飄著一股甜滋滋的青瓜味兒。


更氣人的是,這兩天剛入冬,它甚至穿上了一件四位數的騷紅色馬甲!


我認為這是一種挑釁,於是在貓的項圈上卷了個紙條:


「謝謝您的馬甲,但這隻貓咪有主人了。」


第二天,我的貓回來了,脖子上的紙條也換成了另一個陌生的字跡,口吻篤定。


「抱歉,但這貓隻能是我的。」


1.


難以置信。


四位數的 supreme 聯名馬甲,我的貓先我一步穿上了。


這也就算了。


它不光整隻貓變潮了,連口味也變了,對我倒在盆裡的廉價貓糧,隻是低頭嗅了嗅,便一臉嫌棄地走開了。


「喂,請你清醒一點。」我將自己梳頭的小鏡子懟到它面前,試圖勸它認清現實,「你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貴血統,隻是一隻胖橘,ok?」


然而,這隻胖大貓無禮地蔑視了我一眼,便邁著方正的步伐走開了。


真對得住它的名字。


「廳長啊廳長,你不會是在外面偷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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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將角落裡早已結塊的貓砂打包,往盆裡傾倒了新的材料——也是因為貓砂不常換,廳長最近連屎都不在家裡拉了,這讓我很有危機感。


再一摸寵物香波,也早已見底。


……好吧,我是個不稱職的主人。


2.


翌日。


天氣晴好,我將貓裝在背包裡,帶到街角的寵物小店裡洗澡。


這裡店面很小,但措施齊全,價格也相對便宜,店員是個年輕的小伙子,正趴在櫃臺上打遊戲,我過去打了聲招呼:「帥哥,你這裡有貓用的香波賣嗎,便宜點的?」


小哥懶洋洋地瞥了我一眼:「你貓呢?」


「寵物香波不在於便宜,而在於合適。」


我假裝聽不懂,並從包裡掏出一隻體型巨大的橘貓。對方接在手上聞了聞,露出微微愜意的神情:「唷,還是青瓜味兒的。」


「青瓜味?」


「是啊,你這個牌子就很好嘛,雖然貴了點,但業內評價都不錯的。」


我連忙將胖橘舉高,將鼻子湊到它腋下,果然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清香味道。


非要形容的話,很像夏日裡切開了一隻青檸檬,再混合上幾片熟透的柑橘,甜而不膩,甘爽多汁。


但是,這不是我一直用的香波。


見我微微發愣,小哥頗有遺憾:「可惜啊,這個味道的前幾年就停產了,現在隻剩下玫瑰和柑橘味了,你還要嗎?」


「……要。」


不問不知道,這種品牌的香波,要比我之前買的貴上三倍!


騎虎難下,我心痛無比地付了錢,小哥笑得見牙不見眼:「這樣吧,我再給你免費洗次澡,就當增值服務了。」


被人伺候著洗了澡,廳長腆著肚子,眯著眼睛,顯然十分愜意。


小哥笑道:「你這貓怎麼廳裡廳氣的?」


「還好,主要是快十斤了。」


「我看不止唷。」


說著,他把貓提上去一稱。


「好家伙,十五斤?」


聽我驚叫一聲,對方滿臉寫著不贊成:「你好歹鏟了那麼多次屎,連它超重了也不知道?」


或許覺得我是個不稱職的主人,對方不再那麼熱情,眼中我重金購買的溫暖也消失了,臨走前還反復叮囑我要控制食量,防止它得三高。


實際上,我完全沒有頭緒,甚至有幾分細思極恐——光吃貓糧,誰家貓能吃出這種體重?


再聯系到那莫名出現的陌生香味……


我忽然靈感迸發,聯想到一種可能。


我的貓,在外面有人了。


3.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


實際上,從我搬到這個地方開始,事情便已初現端倪。


一開始,是廳長不吃貓糧,卻莫名發胖。


這隻胖橘明顯比半年前肥壯了不少,兩腮都發出來了,肚皮幾乎要拖到地上,也愈發地不愛爬動。


再後來,我偶爾會在它胡須上發現幾絲炸小魚的碎屑,和一些疑似營養膏的油漬。


然後就是昨天忽然套上的馬甲。


此刻,那難以țüₜ忽略的漆皮馬甲早已被我丟在角落,伴著解不開的謎團,更像是某種宣戰的信號。


問題來了。


到底什麼樣的人,才會斥巨資給一隻肥大壯的土橘買一身名牌馬甲?


再聯想到那清香不膩的青瓜香氛,不計成本的營養膏投喂,對方很有可能是個非富即貴,還有點小資的年輕姑娘。


於是,我對著癱在沙發上的廳長冷冷道:「她是不是比我年輕,還比我有錢?」


對我酸溜溜的口吻,廳長理都不理,眼裡三分薄涼,三分邪魅,四分冷清。


滿臉都寫著一句:女人,你想多了。


我有心想查出對方的身份,奈何我才搬來不久,對這附近的租戶也並不熟悉,也是一籌莫展。


而且,就算她是我隔壁的鄰居,我白天上班,大部分時間都把貓鎖在家裡,她又是怎麼把它喂胖的呢?


困惑。


驚悚。


百思不得其解。


再看廳長,因為胖了許多,原先的跳蚤圈都緊緊地陷在了肉裡。


我剛拿出剪刀,忽然靈光一閃,連忙撕了張便籤紙,在上面寫了句話。


「謝謝您的馬甲,但這隻貓咪有主人了。」


對這陰陽怪氣的口吻頗為滿意,我將便籤卷成了長長的一條,在跳蚤圈上系了個結。


接下來,就等對方的回復了。


4.


生活瑣碎,我很快便將這事拋諸腦後。


畢竟除了這隻性格傲慢的土橘,我還養著一隻跑不快的倉鼠,和一隻不會飛的鸚鵡,以目前的收入狀態,養著他們並不算輕松,甚至每到月底都捉襟見肘。


我是個小提琴師,平時主要靠在婚慶上拉曲子掙錢,然而最近行業不景氣,大家不僅不生娃,連婚都不結了,現在接不到單,也隻能靠在培訓機構做兼職活著。


更可怕的是,就連這點錢也快要保不住了。


就在剛才,我收到了機構通知,讓我去結掉上半年的款子,這之後就要無限期休課,我問財務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授課,對方倒的苦水卻比我還多。


「白老師,上面的政策你還不知道吧?」


「什麼政策?」


「疫情影響大,又碰上雙減,可不是雪上加霜?」


對方見我一臉茫然,連忙轉移話題:「不過沒關系,你是藝術類教師,這類政策對你影響不大的。」


影響大不大不好衡量,但我的確已經失業了。


沒辦法,我隻好拿著款子,怏怏地回了家。


此刻正值傍晚,窗外的夕陽很美,赤妃色的卷雲像是成群的鯉魚從天邊翻湧而下,隔著層層金光,似乎隻需輕輕一躍,便可化龍。


我的貓正是坐在這樣神異的景色裡,姿勢銷魂,神態慵懶。


我剛要走近,便聞到空氣裡一道陌生而微妙的氣味。


我明明給它用了柑橘香波,卻有種奇妙的氣味摻雜其中,似苦而後甘的薄荷白茶,衝淡了那清甜的香氣。


很顯然,這氣味來自我的貓,再看它脖子上,還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亮。


好家伙。


這次連跳蚤圈都給我換了。


換成了一條通體金黃的銘牌項圈,裡面還打著 18K 的認證鋼印,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可就過分了。


5.


我不明白。


真不明白。 


生活對我並不輕松。


但我的土橘卻戴著一條 18K 鍍金大鏈子?


WHY?


是為了讓我更好地感受人間的參差,下輩子不要再來了?  


就在我對著那條鍍金鏈子發呆的當口,沉寂許久的手機忽然響了,甫一接通,對面傳來簡短的幾個字。


「來活了,接不接?」


「接!」


電話那頭是我發小,平時經常去酒吧或者婚慶走穴暖場,一個月少說掙個兩三萬,基本都會捎上我,隻是最近也不知怎麼的,行情奇差。


「媽的,這幫人都不結婚了?哪怕結了再離也好啊!」


「酒吧呢?」


「也不行了。」 


對方在電話裡朝我吐槽了半天,又隱晦地暗示我:「你說說你,要不就找個人嫁了吧,這小提琴還能拉多少年?」  


「能拉多久拉多久唄。」


對我不以為意的回復,我發小氣得不輕。


「你應該感謝自己還年輕,還算有點姿色,要不以後連這種暖場的單都接不到了!」


嘟。


電話掛了。


我頓時從天堂掉到谷底。


再一轉身,看到對著廉價貓糧不屑一顧的廳長,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挑,再挑連這都吃不上了!」


胖橘朝我無辜地喵了一聲,看上去很乖。


我心知不該對一隻貓發火,伸手 rua 了幾下那豐厚的皮毛:「唉,要不是被人偷了錢,你媽我現在早就去國家大劇院演出了……」


不能想,越想越沮喪。


吸了一會貓後,我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但那毛皮中鍍金的跳蚤圈,卻是越看越礙眼,翻到貓脖子正下方,還有一條意味不明的花式英文,


Domingo。


多明戈?


不止如此,也和我之前的操作一樣,這條跳蚤圈的下方,同樣系著一個卷得細長的紙條。


我將那紙條小心翼翼地摘下,再屏息凝神地打開。


那上面隻有一句話。


「抱歉,但這貓隻能是我的。」


6.


不是,這普信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我當即破防,扯了張便籤紙,刷刷寫下一行字:「不好意思,但這隻貓是我從垃圾桶撿回來的,光看病就花了我八百多呢!」    


寫完,我將便籤紙卷成長條,系回項圈。


這之後,再看我的貓……


不得不承認,搭配上那個鍍金項圈之後,它看上去真的很雍容,很貴婦,一看就是貓上貓。


我懂了。


這是要我知難而退啊!  


一瞬間,很難判斷自己心底的情緒是憤怒還是嫉妒,我剛想把那皺巴巴的紙條扔掉,餘光一瞟,感覺有幾分異樣。


展開看,這張紙上印刷著細長的、寬泛的條紋,是我十分熟悉的五線譜本。


難不成,對方也是音樂人?


正發著呆,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嘶……


人這麼快就找來了?


7.


我如臨大敵地開了門。


隻見門外站著一個標準的潮州老頭,人字拖、大褲衩,腰間還掛著一長串銀色鑰匙。 


焦灼的情緒忽然落空,我輕咳一聲:「大叔,房租我一直有交的。」  


「我不係問房租。」


對方手上端著厚厚的一沓筆記本,手上翻著,一邊眯眼看我:「就係問問你,這個月底到期以後,你還要續嗎?」


「續啊。」


「加五百。」 


「.......」


「不漲也可以,我有條件。」


見我臉色不好看,房東收了本子揣懷裡,說話也很直接:「Ţŭ̀ₐ當初看你一個靚女,年紀輕輕的不容易,要不我絕不允許租戶養貓的,你不養寵,我不漲租,就係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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