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比應長川矮也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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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築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
吹得滿樹梨花輕搖,如雪一般簌簌落下。
吹得溪泉上的霧氣也跟著蔓至屋內。
江玉珣緩步向前走去,站在了應長川的斜前方。
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從沒有這樣近過。
餘光瞥見窗外的新綠,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北地那個傍晚……
咳咳!
現在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
江玉珣非常認真的抬起手,從自己發頂向外比去。
他的衣袖上不知何時沾染了一點點梨花香,動作間如蝶翅般輕輕地撲向了應長川的鼻尖。
“……好像歪了啊。”
餘光瞄見自己手所處的位置,江玉珣不信邪地向前挪了半步:“陛下稍等一會,臣方才好像比錯了。”
此刻的他極其認真,完全把比較身高外的所有事都拋在了腦後。
說話間,溫熱的氣息如紗一般輕輕地纏在了應長川的脖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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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不由屏住了呼吸。
纖長的手指朝著他唇邊碰來,方才還從容自若的應長川忽然移開視線。
“可以了,”天子輕聲道,“已經比出來了。”
不等江玉珣反應過來,方才還站在他身邊的應長川忽然向後退了半步。
接著緩緩地坐在了桌案前面,並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啊?”真的有嗎?
江玉珣忍不住疑惑地朝應長川看去。
奇怪,矮的人是自己,不等自己“惱羞成怒”耍無賴,應長川怎麼先一個玩不起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江大人:把#應長川玩不起#打在公屏上!
第63章
今年怡河兩岸風調雨順,初夏雖然降了幾場大雨,但全被提前修好的排洪渠排走,並未泛濫成災。
美中不足的是,夏天的陽光仍像前一年般毒辣。
農業乃封建王朝的根基所在。
入夏之後粟米與小麥先後成熟,朝廷隨之變得忙碌起來。
假到用時方恨少——在燕銜島上質疑應長川怎麼還不工作的江玉珣,如今隻恨自己當時沒有多休幾天。
……
芒種,服麟軍駐地。
太陽懸在頭頂正上方,曬得人連眼睛都難以睜開。
田地裡卻滿是正在收麥的人,他們手持刀鐮,一個個不知熱般收割著地裡的麥子。
如今正是新糧搶收的關鍵時期,若是遇到下雨或其他極端天氣不能及時收割、脫粒和貯藏,小麥便會倒伏、發霉,大半年的辛苦也將隨之毀於一旦。
古代沒有天氣預報,因此收麥一事更得加快速度。
“……這幾天青蛙鳴叫、燕子低飛,恐怕快要下雨了,”服麟軍副將薛可進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轉身對江玉珣說,“還好,最晚今日下午這片地便能收好。”
此時天上雖豔陽高照,遠眺卻能看到月鞘山旁有一朵巨大的烏雲正向這個方向移動。
江玉珣忍不住向前方看去,無比懷疑地問道:“薛將軍確定他們不會耽擱農時?”
“噗——”話音落下,薛可進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趕忙清了清嗓子小聲對江玉珣說,“實不相瞞,服麟軍壓根沒有指望他們來收麥。”
……說的也是。
江玉珣再一次把視線向田地中落去。
眼前這片田地內沒有一名役卒,滿是他的熟人。
——包括莊有梨在內的十幾名年輕郎官,皆身著短衫在田地裡忙碌著。
能夠入朝為郎官者,無一不是出身顯赫之人。
這十幾個人此前的人生裡從未受過如此的苦,在田地裡曬了一會便雙頰通紅、滿頭是汗,一副隨時就要暈倒過去的模樣。
這片地若是指望他們,恐怕等到秋天也收不完。
好歹都是同僚,看到眾人如此辛苦,江玉珣忍不住眾人問:“你們真的可以嗎,要不然我也來幫忙吧?”
雖說這片土地不是真地指望他們來收割,但見眾人汗流浃背,獨自站在田間的江玉珣仍不由生出了幾分同情與不好意思來。
——這感覺就像學生時代所有同學都被罰抄寫,隻有自己被放過一馬似的。
怎麼想怎麼覺得別扭。
“我們……咳咳,我們今日怕是收不完這片田了。”莊有梨氣喘籲籲地端起陶罐,灌了一大口水後無比絕望地向背後金燦燦的麥田看去。
夏季的風都透著燥熱之氣,它吹過麥浪帶來沙沙一陣聲響。
他們已在這裡忙了整整半日,但這麥田仍像沒動過一般規整。
“收麥也太難了吧……”莊有梨小聲嘟囔道。
前幾天應長川在流雲殿上詢問農桑之事,誰知連點了一堆官員,竟然無一人懂得此道。
最終還是同在殿上的江玉珣給他們解了圍。
彼時天子隻輕笑了一下,並隨口道了句“世家公子不識農桑不足為奇”便將此事翻了篇。
可誰知道……過了幾天之後,玄印監竟然將當日殿上所有人都帶到了服麟軍的屯田中,並命人教他們耕作之事。
最後更是給他們分出一片田地,讓他們與役卒一道搶收小麥。
莊有梨的父親常提醒他江玉珣過去身體不好,此刻他既心動江玉珣的提議,又有幾分猶豫:“……阿珣,你的身體可以嗎?”
“我還好——”
江玉珣話還沒有說完,站在莊有梨身邊的一名郎官便放下手中鐮刀,用力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後背,並朝江玉珣所在的位置大聲道:“萬萬不可啊江大人!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我們可就完蛋了!”
他的語氣格外誇張,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田埂上的玄印監一眼。
見他們面色如常,方才稍稍放下心來。
開玩笑!
還嫌陛下罰得不夠重嗎?
要是讓他知道江大人下田幫忙,那今日之事恐怕就要成為常態了……
眾人被江玉珣的話嚇了一跳,立刻七嘴八舌道:
“是啊!”
“那日江大人已經為我們解了圍,今日怎麼能再勞累你?”
“……絕對不能讓陛下知道江大人陪我們一道受罰。”
聽到這裡,莊有梨也瞬間反應了過來。
是啊!陛下怎麼可能讓阿珣一起收麥?
他立刻朝江玉珣點頭道:“阿珣先去一邊休息吧,或者快些回宮?”
“可是……”
江玉珣今日本是來服麟軍軍營看火器試驗進度的,忙完之後便到了這裡。
相比起被烈日炙烤著的農田,本就是避暑行宮的仙遊宮顯然更適宜他呆。
“江大人不必擔憂,”薛可進喝了一口水,笑眯眯地看向眾人,“各位大人正是年富力強之時,這點田地對他們而言不算什麼。”
“對對!”
“薛將軍此言有理——”
說話間眾人已經重新拿起農具,收割起了田地來。
他們是“年富”,但看這樣子卻沒有半點“力強”之意啊!
“時間也不早了,”薛可進輕輕地拍了拍江玉珣的肩,拉著他走向一旁的樹蔭:“江大人在這裡休息吧,如今已經入夏暑氣太盛,千萬保重身體。”末了終於抬頭,大聲提醒田地裡忙了整整半天的眾人去用午飯。
“各位大人也先休息一會兒吧!”
麥浪在烈日之下翻滾,天氣忽然變得悶熱起來。
此刻,眾人竟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田地雖還未收完,但忙了一上午的他們也到了應該休息的時候。
人是鐵飯是鋼,眼看田地暫時無法收好,眾人紛紛放下手中鐵鐮向營帳中而去。
“也是,我們先走吧……”
“歇息一會,待吃完再來!”
同樣在這裡曬了一早上的薛可進擦了擦汗,轉身朝江玉珣招呼道:“江大人也一起來吧!”
“是,薛將軍。”江玉珣猶豫了一下便點頭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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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天氣總是變化無常。
時常陰一會晴一會,大雨也說來就來。
去軍帳內用飯之前烏雲還在遠處的月鞘山上,半個小時不到烏雲就已布滿遠天,甚至有向此處蔓延的趨勢。
“——報!”士兵跑入江玉珣所在的軍帳,單膝跪地向薛可進行禮道,“將軍大人!外面恐怕要下雨了。”
薛可進並不著急,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點頭吩咐道:“去叫人用推鐮收了那片田地吧。”
這頂軍帳內隻有他與江玉珣二人,因此薛可進並沒有壓低聲音。
“是,將軍大人!”士兵當即領命,從軍帳中退了出去。
聽到“推鐮”這兩個字,剛剛吃完午飯的江玉珣也跟著站了起來,同時轉身向薛可進說,“薛將軍,我也同他們一起去看。”
“不急,”說話間薛可進也起身離席,“我同江大人一起去。”
說著,兩人便一道走出了軍帳。
濃重的烏雲遮住了南邊一半的天空。
大雨將要到來之前,平原上連一絲風都沒有。
但越是這樣的天氣,便越是要小心。
等江玉珣和薛可進走回田地邊的時候,士兵已經推著推鐮來到了此處,並於田間勞作了起來。
雨還沒有來,江玉珣索性放下雨傘直接走入了麥田之中,仔細朝士兵手上的東西看去。
“推鐮”是一種收割用的農具。
它由木頭制成,一端為方便手持的長柄,另一端則有兩個叉。
鐮刀就被鑲在那兩二叉之中,且被一橫木連接。*
“見過江大人!”
“不必多禮,”江玉珣趕忙道,“先忙吧。”說完便把前面的地方給他讓了出來。
“是,大人——”收割一事無比緊要,士兵向江玉珣行了一禮,便推著推鐮向前而去。
推鐮的橫木兩側裝有木輪,推起來非常方便,不過轉眼他便已向前走了幾米。
木輪緩緩碾過早已整好的田地,伴隨著木輪的動作,金燦燦的麥秆被攔腰截斷,整整齊齊地躺在了田地之中。
看到這裡,江玉珣的心中都不由稱奇。
——推鐮果然和古書中記載的一樣好用,不愧為歷史上最早的收割機!
薛可進不知在什麼時候也走下了麥田,他不由贊嘆道:“推鐮收割出來的麥田格外規整。”
接著看了一眼不遠處坑窪的麥田,有些無奈地笑道:“各位大人忙了半天,還不如這推鐮分秒之功。”
他的話語間滿是感慨與贊嘆,顯然也在為推鐮的效率所震驚。
江玉珣彎腰撿起一段秸秆,末了站直了身,無比真誠地對薛可進道:“推鐮的制作真是多虧了薛將軍和勤務處眾人。”
“推鐮”這東西到現代史早已失傳,隻剩古書殘卷中留有幾張圖紙。
由於不曾見過實物,江玉珣對其結構的概念也不太清晰。
故而他並沒有將圖紙交給田莊中的工匠,而是直接送到了薛可進的手中,交由軍械勤務處來研究、制作。
——江玉珣沒有想到,軍械勤務處根據圖紙反復試驗,最終竟真的趕在夏收之前將它做了出來!
經過反復試驗打磨的推鐮,不但工作效率高,且真的如古書中記載那般“勝輪走坡”以及“便於收斂”,可以運用在土坡與山地之上。
不隻怡河平原可以用,辰江兩側新開出的水田同樣可以!
原本挺立的麥秆在此時整齊地鋪在了地上。
遠遠看去,如一大片明黃色的地毯,覆蓋了整片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