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一滯,猶豫著要不要說實話。
萬一溫烈接受不了怎麼辦?
可是他早晚要知道的……
最後我眼珠子一轉Ŧų₁,想了個委婉的說辭。
「她問咱倆啥時候結婚。」
「噗!咳咳咳……」
溫烈一口奶茶噴出來,狂咳不止。
我急忙幫他拍背,好半天他才緩過來。
「那你怎麼說的?」
我壞心眼地編瞎話:
「我說下個月。」
溫烈瞪大了眼睛。
「下個月?是不是早了點,婚紗、婚戒和結婚照還沒弄呢。」
我伸手給了他一杵子。
「少來,整得跟真事兒似的,你明知道我逗你玩呢。」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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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是下午兩點,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隻是站了這麼一會,我身上就出了一層薄汗。
更別提在這待了小半天的溫烈了,前襟都湿了一片。
我用手扇著風,緩解臉上的熱意。
溫烈察覺到了我的動作,默默後退了一步,站到了我身後。
於是地上原本兩個人的影子就重合成了一道。
意識到溫烈是在幫我擋陽光後,我心裡那種陌生的悸動又開始作祟。
「阿水,等回家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轉過頭,正對上男人專注的視線。
他逆著光,黑發被照耀成了金色,俊美如神祇。
「什麼話?」
溫烈鐵了心不說:「不告訴你,現在場合不對。」
我心裡隱隱有種猜測,但又不敢斷定,那感覺簡直太磨人了。
「話說一半你煩不煩——」
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因為身後的人突然將我撲倒在地。
像剛剛替我擋陽光一樣,把我嚴嚴實實地護在了身下。
緊接著,我便聽見男人痛極的悶哼。
「溫烈——!」
隻見身上的男人背上分布著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將他身上劃出了一道道傷口,鮮紅的血液汨汨流出。
我慌張地想用手堵住,卻隻是徒勞。
「溫烈?!溫烈?!」
身上的人雙眼緊閉,已經陷入了昏迷。
下一秒,我發現了更恐怖的事。
周圍的景色,不論是花、草,還是樓房、馬路,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
溫烈是這本書的主角。
他的生命力減弱,那這個世界也會趨於崩壞。
我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20
溫烈出事後,不遠處的下屬火速將他送往了醫院。
雖然送醫及時,但還是輸了很多血,而且身上注定要留下許多傷疤了。
我一直在手術室外等著,直到他轉入病房。
病床前,我呆呆地坐著,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回放當時的場景。
那塊玻璃是工人安裝失誤,從八樓掉下來的。
原本砸下的位置是離大樓更近的我。
但砸下來的前一秒,溫烈眼尖地察覺到了,便替我承受了這一切。
我一直覺得我是個什麼都不怕的人,連死都包括在內。
可溫烈雙眼緊閉毫無生機的那一刻,周圍的景色慢慢褪色那一刻,我害怕了。
說來丟人,我活這麼大感受到的最多的善意和維護,竟然是來自一個虛構的人物。
深夜的醫院靜悄悄的。
我困意上湧,趴在病床前逐漸睡了過去。
我夢到自己也躺在了病床上。
不是「阿水」,而是真正的我。
病床上貼著的病人信息清晰地寫著幾個字——「白淼-植物人」。
而我枕邊則放著那本《甜寵來襲》。
正當我一頭霧水時,一道陌生的機械音響起:
「白淼,現在你需要做個選擇。
「一、回到現實世界,你的身體將會蘇醒。二、你的身體將會死去,你將永遠留在書中。」
我哈哈笑了兩聲:
「你這不是送分題嗎?我選二。」
話音剛落,病床旁的心電圖就變為了一條直線。
但病房仍舊靜悄悄的,沒人痛哭,也沒人哀悼。
至此,夢境戛然而止。
21
我幽幽轉醒。
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瞳孔,立馬緊張地坐起身。
「你醒了啊。」
「嗯。」
溫烈臉色白得像紙似的,聲音也很虛弱。
「夢到什麼了?剛才一直在笑。」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是嗎,我還笑了?不過那個夢真挺好的。」
大概普天之下,知道自己死了還這麼開心的人隻有我了。
溫烈醒了之後,我叫醫生又給他做了一系列的檢查。
親耳聽到醫生說他已經沒事了,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回到ṭŭ̀₎病房。
溫烈正躺著用吸管嗞溜嗞溜地喝水,看到我他還艱難地扯出一抹笑,那身殘志堅的模樣甭提多可憐了。
我鼓起勇氣問道:「溫烈,你為什麼要救我?」
「不救你,受傷的不就是你了嗎?」
我啞口無言。
他擱這擱這呢?
溫烈放下水杯,雙肘支在病床上慢騰騰地坐起身,一臉認真地看著我。
「你還記得我昨天說『等回家我有話想對你說』嗎?」
「記得。」
我心跳又開始加速,緊張地盯著他的嘴唇,想聽聽到底是不是我猜測的那樣。
溫烈沉思半晌,緩緩說道:
「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點玄乎,但都是真的。
「從我記事起,我做的每件事情仿佛都有規律,說白了,就像是有劇本一樣。
「該吃飯了,該點什麼菜,該有什麼樣的興趣愛好,該以什麼形象跟人相處……都像是有人在操控。
「當我無意間看《楚門的世界》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
聽到這,我表面波瀾不驚,心裡卻驚濤駭浪。
原來書裡的人物是會察覺到不對勁的。
那林晚意一定也是如此。
溫烈望向我的黑眸如同幽深的海,裡面翻湧著濃烈的情感。
「可自從那天你被推下樓,開始張口說話,我就感覺我的世界不一樣了。
「它開始有了不確定性,那種被操控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了。
「如果我生命中有女主的話,我想一定是你。
「小水,我可以做你生命中的男主嗎?」
我無法描述我此時Ṱü₋的心情,隻是眼淚比話語更先冒出來。
急忙背過身子不讓他看到我失態。
難得矯情了起來。
「那你喜歡我嗎?」
溫烈扳過我的身子,輕輕替我擦拭著眼淚,嘴角掛著溫柔的笑:
「喜歡,誰能拒絕一個有東北口音的女朋友呢?」
我破涕為笑。
雙手捧住溫烈的臉,重重地在他唇上印了個吻。
「蓋個章,這輩子就是我的人了。」
男人反客為主,單手扣住我的後腦勺,重新貼了上來。
含糊不清地說:
「再蓋個章,下輩子也是你的人。」
正文完
白淼番外:
我是個孤兒。
從我記事起,就在孤兒院長大。
我經常問孤兒院的奶奶:「我父母是誰?」
奶奶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在一個普通的清晨,她在孤兒院門口撿到了襁褓裡的我。
我學話很晚。
七歲才會說話,而且還是個結巴。
經常被孤兒院的其他孩子嘲笑,一口一個小結巴、小結巴地叫著。
可我天性要強。
為了脫離這個外號,我每天對著一堵白牆自說自話,結巴一次,就扇自己一個耳光。
有時一整天下來臉都腫得沒法看了。
終於有一天,我恢復了正常。
但新的外號接踵而至。
上小學的時候,身邊的同學放學都有家人來接,開家長會都有父母來開。
而我沒有,始終是自己一個人。
於是那些同學就說我是「野孩子」「沒人要」。
雖然是實話,但我不願意聽。
於是我對著白牆說話的日子又開始了。
這回的目的是想練出一副好口才,誰敢罵我一句,我就把他罵哭。
終於,我也成功了。
後來,我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學,畢業後隨大流地參加工作。
過著循規蹈矩、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日子。
再後來,我的親生父母竟然找到了我。
他們在媒體前痛哭流涕,說我是被人販子抱走的。
我想否認,說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人販子怎麼可能把偷來的孩子扔到孤兒院?
但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因為我長大的那家孤兒院早在多年前奶奶去世時就已經倒閉了,無從查證。
而且……
我渴望親情。
那對夫妻把我接回了家,在網上博足了同情,便開始直播圈錢。
等他們圈夠了錢,我就又沒家了。
我時常自我懷疑,我真的那麼差嗎?我就那麼不值得被愛嗎?
沒人能給我答案。
我開始瘋狂地迷戀看小說,想靠虛擬世界裡的美好來逃避現實世界的殘酷。
可每當我放下書,從劇情中剝離出自己,便會加倍地孤單和寂寥。
再後來,在一個喝了酒的夜晚,我踉跄地爬上了頂樓。
張開雙臂,一躍而下。
包裡還裝著一本沒來得及看完的書。
在身體接觸到地面的前一秒,我放松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生太痛苦了。如果真的有神明,如果真的有來世,請賜我一個主角光環吧……」
婚後番外:
前幾天 A 市下了初雪。
溫度一下就降下來了。
正好趕上休息日,我和溫烈便打算去置辦幾身冬裝。
到了商場,霸總兩根手指間夾著張卡,壕氣衝天道:
「整個商場隨便挑。」
我兩眼放光:「先給我整兩件貂兒。」
「……」
溫烈沉默地看我抽走了銀行卡。
沉默地看我鑽進了皮草店。
沉默地看我一件一件往身上試。
最後沉默地接過購物袋。
我敏銳地察覺出他臉色不對,關切地問:
「你咋了?」
溫烈深吸一口氣:「媳婦兒,你真的覺得這玩意好看嗎?」
「哎呀,短見識了吧。貂兒這種東西不是為了好看才穿的,而是為了保暖。
「我也給你買了兩件,就在你右手拎的袋子裡。」
溫烈嘴角抽了抽:「我就沒必要——」
「少嗶嗶!」
「收到。」
又逛了一會,商場裡暖氣開得太足,熱得我出了一身汗。
正巧路過一家賣冰淇淋的店,我讓溫烈去買,我則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
「嘭、嘭、嘭……」
密集如鼓點的聲音突然傳進我的耳朵。
我循聲抬起頭,不禁驚嘆出聲。
「哇。」
原來商場三樓是個開放式健身房。
跑步機上一排光膀子的肌肉男正揮灑著汗水,剛才的聲音就是他們鞋底接觸跑步機時發出來的。
欣賞了好半天,我才意猶未盡把黏在肌肉男身上的眼珠子拔下來。
然後就看到了身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溫烈,臉色比手裡的冰淇Ṫũ̂⁾淋還冷。
「好看嗎?」
我那叫一個心虛啊,汗珠子哗哗往下淌。
原本利索的嘴皮子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呃……不……不好看……」
溫烈見狀更生氣了,把冰淇淋強硬地塞到我手裡,扭頭就走。
我急忙追上去解釋:
「哎,咱不興這麼解決問題啊,有話好好說嘛。
「我沒看那些男的,我看的是跑步機,他們的肌肉哪有你的好看啊,你那八塊腹肌長得多標致。
「溫烈?寶寶?老公?……」
好說歹說了半天,並保證從此以後再也不看別的男人一眼,他才終於肯搭理我了ţṻ₈。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我倆逛餓了,隨便走進了一家燒烤店。
點單時,溫烈對服務生說:
「來二十串牛肉。
「再來二百串雞肉。」
服務生好心提醒:
「先生,隻有你們二位用餐的話,二百串吃不完的。」
溫烈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沒事,吃不完可以看著,我媳婦兒就愛看『雞肉』。」
「雞肉」兩個字說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我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嘴裡的果汁差點噴出來。
幹笑著朝服務生說:「別聽他胡說,雞肉來十串就行,謝謝。」
……
等菜陸續上齊。
溫烈把桌上的牛肉串和雞肉串單獨挑了出來。
然後邊擺盤邊說:
「現在,我把牛肉串放在桌子的北邊,這就是我的——牛肉北。
「把雞肉串放到桌子的南邊,哎,這就是你的——雞、肉、南。
「吃吧,你的最愛。」
我:「……」
雞肉南……肌肉男……
咋琢磨出來的呢?
我有預感。
這事兒我要被念叨一輩子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