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底線包容妹妹的奇特擇偶觀,這可能就是四萬八千歲的優勢吧,既然大千世界不過滄海一粟,那大千世界裡的少女想要找個生病的相公,就是一粟中一小粟想要找到另一小粟,實在太微不足道了,都不打緊,都不打緊。
柳南願獲得肯定,端著藥筐,高高興興地從二哥門裡跨出去,迎面剛好碰上常小秋。他原本是來找驍王殿下的,卻沒想到碰到了漂亮姑娘,頓時渾身的血又開始往臉上湧,側身站在一旁讓開路,本想打個招呼,結果結結巴巴半天硬沒憋出一個字。高林遠遠看到這一幕,都服了,走上前來拍了一把他的腦袋,罵道:“我看你小子先前挺機靈的,怎麼關鍵時刻卻如此丟人?加把勁啊!”難不成西北大營祖傳的“一看見姑娘就失語症”還會隔空傳染怎麼著。
“我已經加過好幾把勁了,可是柳三小姐又不喜歡我這樣的。”常小秋道,“我還專門問了柳二公子,他說我不夠白。”
高林看著少年白裡透粉的小臉蛋,遺憾道:“連你這養尊處優的年畫娃娃都不夠白,那我們營裡豈不是人人都沒了指望,得,大老爺們還是繼續光著吧。王爺此時人在書房,你找他有事?”
“嗯。”常小秋道,“柳大公子已經配制好了幾種防瘴氣的藥丸與面具,我晚些時候想去林中試試。”
“試藥有西南本地的兵士去,他們經驗足,能第一時間覺察到危險,你去湊什麼熱鬧。”高林道,“人在軍營,除了有勇,還得有謀,一味向前衝得不償失,你不必去密林,繼續陪著柳大公子吧。”
“可是我又不懂醫理。”
“不懂也去陪著。”高林命令,“你沒見彎刀銀月族的那些人,最近有事沒事就往藥房裡頭跑?聽說過兩天還有幾個姑娘也要來,你將自己打扮得英俊風流一些,站那兒替神醫擋一擋桃花。”
常小秋後退一步,渾身都寫著拒絕:“我還是去試藥吧。”
“反了天了。”高林有樣學樣,踢出了驍王殿下同款一腳,“這活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倒還挑揀起來,快點去!”
將苦瓜臉的少年打發走後,高林又去找了一趟梁戍,道:“醫棚已經搭起來了,我去看了一眼,比圖紙上要更加精致華美。”
也比當初柳二公子坐診的那個破草房子要豪華許多。除了醫棚,高林還找人做了許多套白衣藍帶的新衣,又從軍中精挑細選出了一批又白又高又英武的兵士,總之上至房屋,下至人員,就沒有不賞心悅目的。
梁戍預備請柳南願親自坐診。
雖說世間美醜並不代表対錯,但人們対美的追求已經形成了幾乎本能,白福教塑造出的所謂“聖女”,也是利用了這種本能,而現在大琰軍中恰好就有比她更為美麗的人。
柳南願本人対此也沒有意見,她從來就不會対自己的美麗遮遮掩掩,愛漂亮衣服,愛漂亮首飾,也愛照鏡子。所以在收到程素月送來的衣物時,當場就換上了,她彼時剛剛沐浴完,一頭半湿的頭發還散著,房中香味四溢,紅色的紗裙襯得她越發豔如桃李,細白手指點了一點口脂,往唇間輕輕一抹,程素月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月光下的神靈。
生機勃勃,與白福教那死氣沉沉不說話的聖女,簡直是兩個極端。程素月靠在門口,看著她一樣一樣地換首飾,看到最後,自己頭上竟也被強行別了一支蝴蝶發簪,往回走時還被梁戍看見,平日裡習慣不顯山不露水的驍王殿下,眉頭也稍稍一跳,並且極為罕見地評價:“不錯,難得有一樣東西,你戴著不像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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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月:“……柳三小姐已經準備好了。”
“好,這件事就由你去辦。”梁戍點頭,“凡事以她的安全為先。”
白福教苦心經營出的“聖女”,絕不會允許別人也來分一杯羹,若實在控制不住局勢,他們極有可能會魚死網破。
密林中,劉恆暢解開一層一層的紗布,忐忑地問:“苦統領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嗎?”
苦宥道:“是。”
“那……”劉恆暢猶豫著,不知要如何告知対方真相。苦宥卻主動道:“你就當我餘生都會在黑暗中度過,我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最近各處崗哨的更換極為頻繁,有時候甚至是一天一換。”劉恆暢道,“哪怕我再繼續觀察個十天半月,恐也無法總結出規律。”
“後山呢?”
“後山?”劉恆暢道,“後山都是瘴氣,想從後山逃走,除非有鳳公子幫忙,他是怎麼說的?”
苦宥道:“他答應與我合作。”
劉恆暢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卻又聽到後半句,合作可以,但是得先與烏蒙雲樂成親,不要三媒六聘,甚至也不必穿新衣拜堂,更不用洞房花燭,隻要一個點頭就行。
劉恆暢試探:“那苦統領……怎麼想?”
他覺得不管怎麼想,這筆生意都實在是太劃算了,點頭而已,點個頭,就能逃離魔窟,若換作自己,肯定不會拒絕。而且烏蒙雲樂在白福教教徒的心裡,是絕対聖潔美麗的,倘若知道她竟然成為了一個男人的妻子,那豈不是不用王爺多費工夫,就又一大批人的心理防線要土崩瓦解?
苦宥卻說:“你得考慮考慮,找一個地方了。”
劉恆暢不解:“什麼地方?”
“一個方便躲起來,不被任何人發現的地方。”苦宥道,“準備好充足的幹糧和水,不需要多,夠吃十天就行。”
劉恆暢対他言聽計從,立刻就下去準備。苦宥在心裡盤算著日子,他現在其實已經有了八成把握,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鬼地方,但又轉念一想,好不容易才來的,哪裡能空著手走,多少總得帶點值錢貨吧。
所以還是有耐心得很。
柳弦安也有耐心得很。
他挽起衣袖,在一張又一張小小的紙條上寫著藥名,準備晾幹後拿去貼在藥瓶上。最近天氣已經轉熱了,所以衣裳也穿得單薄,梁戍一進門就看到一截白白的手臂,伸出手指要去戳,結果被轉身躲開:“別鬧。”
“華佗乾坤丹。”梁戍拈起一張紙,“治什麼的?”
“痢疾。”柳弦安道。
“神仙大力丸?”
“食欲不振。”
“二者之間有關系嗎?”
“沒有啊,但這不是王爺的要求嗎,要盡量磅礴大氣,通俗易懂,令人信服,我還專程去問過大哥的小廝了,他們說百姓就喜歡這種名字,一聽到華佗和扁鵲,沒事也想吞兩顆。”
“也対。”梁戍將紙條放回去,“藥瓶也已經運來了,也是粉粉藍藍,可愛得很,擺在那裡就像一片晴空映著雲,看一眼心情都好。”
總之肯定比白福教那些詭異古怪的東西,更像神仙用品。
第114章
西南夏季潮熱, 本就容易身體不適,再加之林地間蚊蟲鼠蟻肆虐,被毒蟲叮上一口, 腫起的膿包往往能有半個巴掌大, 還有採藥時從山上滾落的、砍柴時砍傷腿的, 總之各種大大小小的疾病,都能免費去西南駐軍新搭建的醫館裡去看。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十面谷。
以及比十面谷更遠的許多村落。
柳南願穿著鮮豔的紅裙, 坐在明亮幹淨的房間中替百姓看診,院子兩側站著守衛也是個個容貌俊美,貴氣體面。高林差不多將自己本就不多的審美, 全部挖空貢獻給了這處醫館, 甚至還往房檐下掛了一串空心竹鈴, 用半透明的絲帶捆扎著, 微微發光,引來無數蝴蝶往上飛。
阿寧道:“沒想到高副將竟還有如此細膩的一面。”
柳弦安躺在竹榻上吹著風:“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他懶洋洋地說著, 語調困倦,眼皮子看起來又要往一起搭。阿寧眼疾手快,將他的眼睛強行撐開, 叫道:“公子不許睡了,王爺已經差人送來了衣服, 快些換好,等會咱們還要下山去給三小姐幫忙。”
柳弦安打著呵欠:“我穿這個就很舒服。”
“舒服是舒服,但實在是太舊了。”阿寧拉著他的手腕, 力大無窮地把人拽起來。
柳弦安在穿衣方面是最不講究的, 再加上還有三千大道中的賢者們做不良示範,所以他從來不要錦衣華服, 一件灰不拉幾的棉布大袍隨便一套,腰間捆著布帶,再穿一雙破靴就能到處亂跑。對於這副神似丐幫的裝扮,白鶴山莊裡的人早就習慣了,梁戍也習慣了,並且還覺得甚是可愛,軟綿松垮一塊布,裹著細溜溜的一個懶蛋,好摸好脫。
阿寧去扯他的腰帶。
柳弦安沒睡醒,直直往後倒。
阿寧累得氣喘籲籲,手都酸了,站在床邊叉著腰:“王爺要來啦!”
結果王爺真的來了。
梁戍將阿寧打發出去,自己俯身親了一口被子裡的人:“你已經從昨晚的戌時睡到了現在。”
柳弦安堅定閉著眼睛。
梁戍笑了一聲,把人抱在自己懷裡,先替他寬去了寢衣,又取來剛做好的新衣,一件一件地穿好。他是從來沒有伺候過人的,但可能是命中注定會擁有一個懶蛋吧,所以對於這些事,很有一些無師自通的天賦。
柳弦安動了動鼻子,沒聞到新衣該有的味道,卻多了幾分溫柔好聞的茉莉花香。梁戍將他的手指從衣袖中拉出來,解釋道:“吩咐他們洗過燻好了,軟一些,你穿起來更舒服。”
睡仙終於將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
梁戍道:“站直,我替你將腰帶扣好。”
柳弦安看了一眼,覺得眼熟:“這不是王爺的腰帶嗎?”
“一時片刻找不到好的玉扣,所以就用我的改了一條。”梁戍道,“看著倒也不差。”
差肯定是不差的,因為那可是皇上御賜之物,準備讓弟弟到江南騙……娶媳婦,娶媳婦用的。梁戍仔細扣好,滿意地看著身前的人:“不錯,好看。”
紗衣如雪,隱隱透出銀絲嵌繡,被太陽一照,流光溢彩。柳弦安摸了摸腰帶,評價:“不如我的大袍子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