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也並沒有妹妹想的這麼誇張啦,至少給睡仙喂飯的活,驍王殿下是萬萬不會假手他人的。
待這二人離開後,高林道:“柳三小姐不必太過詫異,實不相瞞,我們已經習慣了。”
柳南願又看向程素月。
程姑娘也點頭,如實道:“比這更誇張的,也不是沒有。有一回柳二公子隻是自己多爬了一截山,累得咳嗽了兩聲,王爺當時那架勢,說是要劈山也有人信。”
柳南願:“……”
所以大哥這一路都在親眼目睹二哥這種奢靡妖妃一般的待遇嗎,簡直與柳家克勤克儉、先人後己的家規背道而馳幾萬裡,他究竟是怎麼忍著沒有掏出那把紫檀戒尺的?
佩服佩服。
柳弦安一邊走,一邊道:“我今天走了許多路。”
“走哪兒?”梁戍不解,“沒有在房中等我回來嗎?”
“就在等,但我坐不住,所以一直在院子裡來回走動。”柳弦安拍了拍膝蓋,“先前沒覺得,現在才開始酸。”
梁戍想了想他如同一隻陀螺在院中遊走的場景,覺得還挺可愛的,便笑道:“那我抱著你。”
柳弦安等的就是這句話。他一隻手勾著梁戍的脖子,道:“我曾在夢中見到過一種風輪車,人坐進去之後,不靠牛馬,也能使車前行。”
“不靠畜力,靠什麼,僅僅是風嗎?”
“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麼東西。”柳弦安懶得解釋,“總之跑得很快很快。”
於是梁戍也抱著他,很快很快地跑了一截,柳弦安被顛得直笑,拍拍他的肩膀道:“王爺還沒說今日去密林交換時,所發生的事情呢,順利嗎?”
“順利,一切都和計劃中一樣,金銀珠寶已經被悉數傾入湖泊,對方派出了一名年輕的女子,根據身形來看,應當就是那日老婆婆舉辦壽宴時,假扮成村姑要嫁給高林的人,說話時也帶了幾分南洋口音,與此時床上躺著的冒牌貨應當是出自同一個地方。”
Advertisement
“彎刀銀月族呢?”
“已經跟上了那名女子。”梁戍道,“瘴氣並不能阻礙他們,希望能盡快傳回好消息。”
兩人一路往住處走,沿途的小兵們撞見這親密一幕,慌得趕忙退到兩旁,眼觀鼻鼻觀心。柳弦安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因為神仙都是很浪蕩,很不羈的,梁戍側身撞開房門,將側臉湊過去:“你還可以再浪蕩一點。”
柳弦安捏了一把他的臉,自己跳到地上:“那兩隻蠱蟲呢?取出來我看看。”
梁戍笑著將瓷瓶遞過去:“當時是沒動彈,也不知現在是死是活,你小心一點。”
柳弦安搖了兩下瓶子,硬殼碰撞的“咔咔”聲傳來,裡頭的東西依舊是活著的。他取出一個大的銀盤,又取出一個透明的冰晶罩子,將蠱蟲快速倒出來扣好。“砰、砰、砰”,黑色硬蟲一下又一下地碰撞著冰晶,留下一塊又一塊黑色粉末狀的痕跡。
梁戍嫌惡心:“這又是什麼蟲?”
“魂麻姑。”柳弦安道,“哪怕隻是這些粉末沾到皮膚,也能快速滲透血液,流入心脈,在一個月內,輕則半身麻痺,失去自我意識,重則不治身亡,倘若被這根尖刺扎一下,更是神仙難醫。不過這蠱蟲毒性雖大,本身卻嬌氣難養,對環境要求極高,也隻有生活在瘴林中的白福教,能有條件使它長得如此健碩。”
“怪不得他第一時間就掏出了這玩意,要是能咬我一口,他們血賺。”梁戍問,“你能想辦法將它們繼續養著嗎?”
“可以喂一些毒菇試試,不過可能需要動用上百兵士去替它們找食。”柳弦安封好冰晶罩,“不過話先說好,我也隻在書中見過,沒什麼經驗,萬一養死了,可就死了。”
你千萬不要找我賠。
……
紅衣女一路似野雀,飛入了位於山腰處的一片蒼翠樹環中。
彎刀銀月族的人緊隨其後,他們身著黃綠翠衫,幾乎能與山巒融為一體,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看守,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起伏的大片瓦屋田舍,一名少年道:“我當邪教至少得有些數十丈高的黑紅大殿,再燒起十幾盆刮著拖鏈的熊熊大火,四處鬼哭狼嚎一片。”
婦人拍了他一巴掌:“說了多少回,少聽些柳二公子騰雲駕霧的鬼故事,若是實在闲得慌,就多向柳大公子學學。”
少年吐了吐舌頭:“那咱們現在要怎麼辦?”
“你們就待在此地不要亂動,我先去找找苦統領。”另一名男子站起來,“不過這片地方實在是太大了,估計得耗些時間。”
少年透過樹叢往外看,說了一句:“地方雖大,卻沒多少人。”
“邪教籠絡信徒,是靠人心的弱點,武力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婦人道,“他們並不需要要太多人,但卻要比千軍萬馬更加難以對付。”
男子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
鳳小金看著眼前的銀發男人,道:“阿樂似乎真的鍾情於你,你卻不可能娶她,甚至連裝一裝,哄她開心都做不到。”
“她鍾情於我,隻是因為她並沒有見過幾個正常男人。”苦宥道,“鳳公子應當比我更加明白,她這十幾年是如何度過的。其實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既然鳳公子如此在意他兄妹二人,為何卻要放任木轍將他們培養成一對不知善惡的殺人工具?”
“因為這世間本就善惡顛倒,不需要費心區分,也因為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鳳小金道,“你是不會懂的。”
“大琰的軍營裡,無論事情大小,人人都能自主決定要與不要,我確實不懂何為‘沒有餘地’。”苦宥道,“不過鳳公子若是願意說——”
“我不願說,你也不必聽。”鳳小金打斷他,“我隻有一個條件,你答應我,我便答應合作。”
苦宥問:“什麼?”
“娶了阿樂,讓她能有一個丈夫。”鳳小金一字一句道,“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
柳南願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那倒霉鬼將錯位的肋骨給接好,再把粉碎的腕骨給接好。傷得可真嚴重啊,所以她一邊接一邊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扭頭問:“程姐姐,王爺難道就不怕捏錯人嗎?即便說話時大不相同,可萬一苦統領當真倒嗓了呢,或者是服用了某些藥物,也是能使聲音短暫改變的。”
“哪怕隻有一絲異常,王爺也不會考慮猶豫,因為多猶豫一瞬,自己的危險就會幾十數百倍地上漲。”程素月道,“他的傷雖重,但到底還是有救的吧?”
柳南願點頭:“嗯,隻是動起來會有些麻煩而已,倒無性命之虞。”
“那這不就對了?”程素月道,“哪怕王爺判斷錯誤,他真的是苦宥,也無非就是斷幾根骨頭而已,有阿願你在軍營裡,還有柳大公子與柳二公子,難道還怕接不回去嗎?所以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先捏斷了最省事。”
柳南願:“……這種事也能省?”
程素月點頭,能省,而且必須要省,我們跟著王爺這麼久,早就已經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程:無非是斷幾根骨頭而已。
小苦:……
第113章
因為自家二哥的關系, 柳南願対驍王殿下的印象才剛剛有了些許改觀,覺得他似乎也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兇殘,結果現在又被程素月打回了原形。雖說理由勉強也能說得過去吧, 但還是和以往自己所見過的男人都太不相同了。於是在這一天忙完之後, 柳南願專程去找了一趟二哥。
“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
柳弦安泡了一壺花茶, 道:“因為他能來我的世界,與我的朋友做朋友。”
柳南願対二哥的三千大道也是有所耳聞的, 她用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王爺也願意去那個世界,和上古先賢們一起飲茶論道嗎?”
柳弦安敷衍,差不多, 差不多。
柳南願覺得, 哇, 人不可貌相。
她正是應當情竇初開的年紀, 奈何白鶴山莊裡都是病人,氣氛大多壓抑嚴肅。幾位閨中密友,也是家風一個賽一個嚴謹, 成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並沒有誰願意陪柳三小姐聊她心儀的病弱美男子。唯一能探討一下感情問題的,好像就隻剩下了二哥。
“你呢?”柳弦安替她倒了一杯水, “你成日裡走南闖北,應當遇到過許多風流隨性的少年吧?比如說像常少鏢頭那樣的, 我看他一見你就面紅耳赤,連說話都結巴。”
“是遇到過很多,但他們又不是我喜歡的那種。”柳南願態度很堅決, 我就要虛弱蒼白的。
柳弦安在這件事上, 也是採取“都行”的態度,但他同時又提出了一個頗具哲學含義的問題, 假如將來你當真碰到了一個蒼白虛弱,身體不好的,那成親之後,你是治,還是不治?要是不治,他可能會病得越發嚴重,而且也有悖白鶴山莊的家訓;要是治,治好了,那他往後就既不蒼白,也不虛弱,又有悖於你的審美。
柳南願呆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柳弦安安慰:“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想,反正你又還沒有遇到心上人,不著急,說不定等遇上之後,你就會發現,其實不蒼白,不虛弱,也可以。”
柳南願堅持:“至少不能面色太紅潤。”
柳弦安點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