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的同事給我發了張他跟秘書擁抱的照片,「留意一下她吧,嫂子。」
我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江易給我看過公司合照。
在一堆漂亮女孩中,那個秘書素面朝天,臉色蠟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也無數次跟我吐槽過她:
「沒見過這麼笨的人,什麼事都做不好。」
「長得一般還不會打扮,影響公司形象。」
嫌棄的語氣記憶猶新。
可是後來,他卻為了她,去毆打她的未婚夫,被拘留 10 天。
1
拘留 10 天期滿,我去接江易。
在警局門口也看到了他的秘書何曼。
她瑟縮著肩膀站在門口,看到我以後又往旁邊躲了一些。
我垂眸無視她。
江易從警局裡面出來,第一時間衝向我,把我緊緊抱入懷裡,
「初初,你還是來了,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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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越過江易的肩膀,看向何曼。
她盯著我們的方向紅了眼眶,哽咽著叫了聲,「江易……」
江易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拉著我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走向路邊打車,
「我們先回家,今天想在家吃還是出去吃——」
「江易,江易……」何曼亦步亦趨地跟過來,帶著哭腔重復喊江易的名字。
就像這四年來,她的名字一直橫亙在我跟江易之間一樣。
江易依舊沒有理會,隻是攥著我的手突然變緊了,
「要不我們待會兒先到菜市場買幾隻螃蟹,你不是最愛吃——」
「江易……」何曼依舊叫。
「你怎麼那麼不識相!我不是沒聽見而是故意不理你!」
「能不能別一直跟著我,我老婆在這裡,你要不要臉啊!」
江易忍無可忍,轉過身去對著何曼大吼。
何曼站在原地,紅著眼眶看著江易,眼淚大滴大滴往下落,
「我隻是想謝謝你,想送你平安繩。」
她攤開手掌,手心裡明晃晃放著一根紅繩。
「我再說一遍,我打那個男的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我不過是看不順眼他打女的!那天不管換做是誰,我都會出手幫忙!你可以滾了!」
江易仿佛情緒失控,吼完以後直接拽著我上車。
我看著被他大力拽紅的手,垂眸。
何曼一直沒有放棄,一直跟在我們的車後跑。
司機看到以後問我們:「後面那個女的好像在找你們,需要我停車嗎?」
江易暴躁地說,「不用!她愛跟就讓她跟!」
然後拉著我的手繼續說,「我們再買些排骨,你是想吃蒜香排骨還是甜口的糖醋小排?」
看起來似乎在認真地跟我討論做菜。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經無數次瞄向後視鏡,手也在不自覺地揉搓我的手背。
這是他焦躁不安的時候會有的下意識的動作。
我也看向後視鏡,何曼一直堅持不懈地跟在車後跑。
大概是追得太急,她突然摔了一跤。
「停車!」江易大喊。
2
車子還沒停穩,旁邊的車門已經被打開。
江易大步跑向何曼,連車門都顧不上關好。
後視鏡裡,江易把倒在地上的何曼扶起來。
何曼蹲著仰頭看他,不知道說了什麼,但是一直在哭。
江易頓了一下,伸手替她擦眼淚。ŧŭ̀ₚ
何曼直接握住他的手,將剛剛帶來的平安繩給戴上。
而江易也沒有把手抽回來的意思。
我收回目光,把打開的車門合上,「司機師傅,我們走吧。」
內心卻荒涼一片。
十天前,在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
我就隱約意識到,我跟江易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
我原本在公司上班,突然接到江易同事的電話,
「江總出事了,嫂子快過來!」
心裡咯噔一下,我跟領導請了假,直接奔向江易的公司。
到的時候,發現江易正將一個男的摁在地上打。
臉上的憤怒和狂躁的模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好像一個陌生的江易。
地上的男人已經被他揍得流血無法動彈。
可是他的拳頭還是沒有停下。
再打下去肯定要出事。
我在旁邊喊江易的名字,他卻好像聽不見一樣。
我隻能過去扯他,「江易,別打了。」
「滾!」他直接將我推開。
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手肘和膝蓋被磕得淤青,痛得眼角沁出了淚水。
剛想爬起來,就看到何曼哭著從人群中衝出來,
「江易,別打了!」
隻一聲,江易就停了下來。
我怔愣地看著他,手肘和膝蓋的疼痛好像在一瞬間放大,刺激著我的淚腺,疼得我眼淚直流。
何曼過去把江易拉起來,紅著眼去摸他臉上青腫的地方,
「疼嗎?」
江易看似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但還是回應了她,
「不疼,你哭什麼,本來就醜,現在更醜了。」
此時此刻,他們似乎更像一對情侶。
而我就像一個摔倒在地的小醜。
心底的涼意和不安在擴散。
有人提醒江易,「江總,嫂子來了。」
江易轉頭看到我,臉上的慌張無所遁形。
他跑過來把我從地上扶起來,「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摔倒了,疼不疼?」
我突然想笑,笑著笑著眼淚卻流得更兇。
以前不管江易再怎麼失控,隻要我出現,他都會聽我的話冷靜下來。
他曾抱著我說過,「初初,每每我衝動的時候,誰叫我我都聽不到,但我唯獨能聽見你的聲音。」
他說,「幸好有你。」
可是現在呢。
現在。
那個人,怎麼會變成了何曼。
一個他在我面前嫌棄了四年的何曼。
3
何曼是跟了江易四年的助理。
招她進來的第一年,我跟江易還沒結婚,在交往。
而何曼當時是有未婚夫的。
第一年,我總能聽到江易罵她,
「學個簡單的大數據抓取都學不會,還大學畢業,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畢業的。」
「提醒了她很多次,陪同出去見客戶的時候還是要稍微打扮一下。本來就長得難看,又不願意化妝,就是在丟公司的臉。」
「我沒辦法要這樣又笨又不注重形象的助理,明天就通知人事部把她開掉。」
……
可是何曼卻一直在。
第二年,我跟江易結婚。
婚禮那天何曼並不在邀請嘉賓的名單上。
婚禮結束後,江易在洗澡,我無意看到他留在桌面的手機,有何曼發來的消息。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點開看了。
何曼發來了一條消息,「江總,我今天跟他取消婚約了。」
我皺了下眉,不理解助理取消婚約的私事為什麼要跟上級匯報。
而且偏偏要選在我跟江易結婚的今天。
江易從浴室出來。
我拿著手機問他,「何曼取消婚約為什麼要跟你說?」
江易當時也很無語,「我怎麼知道,她不是無聊就是腦子有病。」
他把手機拿過去,看了眼聊天記錄就丟一邊,帶著嫌棄說,
「人長得一般就算了,眼光還那麼算了。她的未婚夫是個賭鬼,沒錢的時候一天到晚就來公司找她,把公司弄得烏煙瘴氣。」
看他那麼嫌棄的語氣,我當時也沒將何曼放在心上。
但事情好像悄悄發生了變化。
就是何曼入職的第三年,某一天晚上,我收到了江易同事發來的消息:
「嫂子,你注意一下她吧。」
我看到照片裡,江易抱著的人是何曼。
江易給我看過他們公司女同事的合照。
何曼在眾多年輕漂亮的女孩裡,素面朝天,臉色蠟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江易不是沒有被人追求過。
他高校畢業,長得不錯,又有一份好工作,追他的人不乏顏值高的、氣質好的。
他都沒有放在心上。
堅決地拒絕了她們以後,他都要抱著我說,「我的老婆才是最棒的。」
當然,我自身條件也確實不差,985 畢業,有與他匹配的工作和相貌。
所以我想,他是不可能看上何曼的。
而且在這之前江易也跟我報備過,他們公司在聚餐,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想,這應該是他大冒險輸了後的懲罰。
但這件事還是在我心裡扎了一根小小的刺。
所以,後來我也有去過江易的公司。
何曼確實就像照片裡看到的一樣,不打扮,穿著簡單的 T 恤和牛仔褲,不化妝,臉色偏黃。
她坐在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孩當中,真的不好看。
何曼看到我的時候,瑟縮著身子躲得很遠,就好像老鼠見到了貓。
她過來給我倒茶水的時候,手抖得茶水溢到了桌面。
她嚇紅了眼,哽咽著連連跟我道歉,
「對不起,沈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江易看到了以後對她破口大罵,「笨手笨腳,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滾出去!」
何曼哭著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一直以來,何曼都是被罵的角色。
她膽小,普通,沒有任何閃光點,是大眾臉譜中最模糊的那一張。
我以為,江易是真的討厭她。
可是,為什麼,第四年。
江易會為了何曼的事失去理智,大打出手。
我了解了事情經過。
被打的那個人是何曼那個已經解除婚約的未婚夫陳南,因為賭博輸了很多錢,就來找何曼要錢。
何曼不給。
於是他直接扇了何曼一巴掌,把她的臉扇腫了。
江易知道了以後就立刻衝出來,將他往死裡打。
陳南不爽,去報警,江易被行政拘留 10 天。
進去之前,江易緊緊抱住我,
「初初,不是你想的那樣,等我出來,我給你一個解釋。」
……
可是,給我的解釋呢?
是他慌張地拋下我,去看摔倒的何曼;
還是他戴上了她送的平安繩?
我一個人坐在車上,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內心也死寂一片。
回到家,桌上還放著我做好的飯菜。
我坐在餐桌前,從天亮到天黑,看著它們的賣相從秀色可餐到讓人毫無胃口。
卻始終等不到江易。
我躺下休息,江易很晚才回來。
他過來擁著我,輕輕喊我的名字,「初初,初初……」
我閉著眼睛,假裝睡著。
他走向浴室。
我睜開眼睛,看到他的手腕上戴著那根平安繩。
江易從浴室出來,手機恰好響起。
大概是以為我已經睡著,他壓低了聲音在房間裡接聽,
「什麼事?」
臥室昏暗又寂靜,我能聽見聽筒裡講話人的聲音。
是江易的同事兼朋友楊德,
「何曼為了不讓那件事情影響到你,已經辭職了。」
「之前她為了你解除婚約,聽說因為這件事一直被她那個未婚夫糾纏。」
「……她喜歡你,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
「她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別辜負她。」
江易沉默了很久。
久到給我一種他已經掛斷電話的錯覺。
然後我聽到他說,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