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頭看向程深,他穿得很休闲,但因為他的臉和身材,讓我覺得衣服越看越好看。
如果他能正常點,不跟我一樣瘋瘋癲癲就好了。
「可是,你卻會認為黎倞枝的打扮,是為了迎合我作為一個男性的審美。」
「既剝奪ţŭ̀₌了她的自由,又否定了她的意志。」
我很久沒有移開眼。
我好像有一點點懂得,為什麼他能在一舉成名後,長紅到現在。
姜絨張了張嘴,還在想措辭。
我轉移了話題:
「不早了,我們先去鎮上吧。」
「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找到活幹。」
5.
我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這個市集上的買賣比較簡單,大部分是食品、衣服和日用品,需要招工的也很少。
一聽是隻幹一天,老板們就把頭搖得更厲害了。
姜絨不斷降價,以一天四十塊,狗聽了都搖頭的價格獲得了飯店的工作。
「我去那邊看看。」程深指向了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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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裡一群老大爺扎堆。
我點點頭,繼續觀察市集裡的人。
「她在幹嗎?不會是想混一天蹭飯吃吧。」
「一天到晚嘴絨寶,最後還要吃我們絨寶的血汗飯,心疼絨絨。」
「大可不必,黎倞枝又沒說不幹。」
「啊對對對,她幹活就是站這裡看路人,準備下手搶嗎?」
「真搶劫啊?姐,你給我停!」
我鎖定了一個目標後,持續觀察。
然後,走到觀察了很久的人面前。
「小姐姐,你這個買貴了。」
她提起袋子看了眼,帶著懷疑的眼神看著我:「可是我已經買了,你想推銷別的給我也不成了。」
「我是說我幫你砍價呀,一單五塊,童叟無欺。砍不成或者砍價低於五塊,那這單就免費。」我衝她伸出五根手指。
「幫家裡買東西,買不好還要挨罵。我還可以幫你挑好的。」
她猶豫好半晌:「你可不能騙我。」
成了!我就說嘛,她眼睛裡有清澈的愚蠢,多半是大學生。
大學生,一般更能接受我這種交易。
於是,憑借著我這張讓娛樂圈眾人都「聞風喪膽」的嘴,我成功替她怒拿五單。
入賬二十五。
和她道別後,我再次尋找起新的目標。
「6,這也可以。黎倞枝這張嘴,能保她一生榮華富貴。」
「真憑嘴吃飯,黑子們臉疼不疼?」
「別跳,還有幾個需要她砍價的。瞎貓碰上死耗子,你們黎粉能吹一年是吧?」
「運氣好而已,耍小聰明能耍多久。」
我又盯上了一個阿姨。
上去就是:「嗨,阿姨你需要陪逛嗎?」
阿姨眉頭皺著,不解:「啥是陪逛?」
「就是我陪你逛街,可以幫你拎東西,在你買衣服時做你的參考,替你試吃之類的。一小時十塊,買我的時間。」
「吃還要你替我吃啊?」阿姨笑得好大聲。
我立刻衝她微微鞠躬:「不好意思打擾了。」
「欸,過來過來,我沒說不買。」她打量我一陣,「跟我閨女差不多大,不讀書了?」
我指了指跟著的攝像:「畢業了,在工作。」
阿姨又笑:「年輕人就是點子多,那你幫阿姨挑挑,看看我女兒會喜歡啥樣的。」
四個小時,阿姨最後給了我五十。
她說:「工作忙,也多陪陪你媽媽。」
彈幕難得多了點和諧的聲音:
「嗚嗚嗚想媽媽了,本媽寶女看不得這個。」
「感覺這個阿姨根本就不需要什麼陪逛,買東西的時候都先讓黎倞枝挑,她分明是想女兒了。而且她聽到黎倞枝說不是沒讀書,而是已經畢業工作了,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好欣慰。」
「不是我說,這個劇本真的很假。你們這也能感動?」
「惡不惡心,大家都在辛辛苦苦幹活,憑什麼黎倞枝可以拿個劇本吸粉?」
「反駁一點,程深那頭,好像更輕松,你們為啥不去罵?」
我高高興興揣著七十五塊錢回去和另外兩個人集合。
這不得嚇死他們。
直到程深掏出了一張五十、一張一百、一張一百……
țṻ⁽總共,一千三百五十。
「你去搶大爺們的錢了?」
程深瞥我一眼:「你腦子裡到底想些什麼?
「這是我下象棋贏的。」
「象棋還有這作用?」我盯著那堆錢,難以置信。
「一開始,我和一位大爺打賭,下五十塊的賭注,我和他對弈。他輸了,後面來的人越來越多,都要和我下。他們給錢也越來越多,就這樣了。」
程深揉了揉太陽穴,很是無奈的樣子。
我默默地把我那捏得皺皺巴巴的七十五錢揣回口袋。
一回頭,姜絨也是這個動作。
「拿出來,這個家不能光我一個人付出啊。」程深眼尖,瞧見我的動作忙道。
「你那那麼多,我這不是怕拿不出手。」我又麻利地掏出來,往桌上放。
6.
憑借著程深的一千三百五十塊,再加上我和姜絨的一百一十五,我們以碾壓性的優勢獲得了家務全免的特權。
晚上,節目組整了個聊天環節。
我今天走了整整一天,身心俱疲,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PD 把問題轉向我,問我:「那枝枝呢?枝枝沒有談過戀愛嗎?」
我隻想盡快結束這個環節,經驗告訴我,半真半假的胡說八道可以讓人閉嘴。
於是,我說:「談過一個,網戀的,當時很喜歡他。」
「然後就不喜歡了是吧?」這調子,一聽就是程深的。
可惜我實在太困了,思緒也變得跟黑夜一樣黏稠。
沒多想,我唧唧哼哼地點頭:「那是因為他在外面當 0,我實在太生氣太不能忍受,所以才分手的。」
「哦——」程深把調子拉得很長。
我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準備借口離開。
一句「抱歉,我有點難受了」卡在嗓子裡,根本吐不出來。
因為程深嗤笑一聲,徹底把我從睡覺與清醒的邊緣拉回來。
我的每根汗毛都清醒了,立起來聽他說話。
他說:
「是嗎?我怎麼記得是當初某人說她得癌快死了。」
「不忍心耽誤我,非要和我分手。」
「害我哭了一年半,守寡到今天。」
程深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出一個洞來。
我那個網戀對象,貌似是叫程深。
我的腦子短路了一瞬。
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先行否認:「肯定是你搞錯了,我和你談過的話,我怎麼會不知道。」
「這就要問問你了,我可沒有給過你任何假信息。可你連名字都是假的。」程深靜靜地看著我,眉頭不著痕跡地一皺,忽然笑了笑。
「從Ťṻₕ頭到尾,我對你掏心掏肺,你都在防備我。」
他苦笑:「從來都沒有對我坦誠過,對嗎?」
「我……」我張了張嘴,卻無從說起。
顧明看看我,又看看程深。
「哥,騙兄弟可以,別把自己也給騙進去了嗷。」
節目組及時掐斷了直播,這場聊天如我所希望的那樣提前終止了,但我高興不起來。
當初口嗨撒的謊,今日都要補上的。
程深微愣,單手撐著頭,動作緩慢地轉向我:
「黎倞枝,你不說說嗎?」
「我死而復生的愛人。」他念得很慢很清晰。
我被「愛人」這兩個字,燙了一下。
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那段網戀的記憶,在時間裡已經被衝得很淡了。
曾經和他有關的悸動與期待,都被切割得很細碎,回憶起來都是模模糊糊的。
我從不知道,在另一個當事人眼中,會是這般重要。
在我沉默的間隙裡,程深站起了身。
我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得一抖。
「您來節目估計也不是為了和我敘舊,那我就先走了。」
我站起身來就要跑。
程深原本側著的身子立直,結結實實地堵住了我的去路。
他衝著我搖搖頭,笑得很是溫柔:
「不對哦,我來節目就是為了堵你。」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千方百計把你弄過來。」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
身後瞪著無數雙眼睛。
他們有的震驚,有的充滿好奇,有的跳動著八卦欲。
恨不得把眼睛黏到我和程深身上來。
我左看右看,路被他堵得死死的。
「讓我走吧,繼續站著我會死的。」直接原地社死。
我苦苦哀求,程深一臉「繼續裝,看我上不上當」的表情。
許意眠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身邊,拉住我的手。
我扭頭,對上她堅定的眼神:
「如果你不想和他接觸的話,站到我身後來吧。」
在場的幾位嘉賓紛紛表態,就連姜絨也點了點頭,小聲道:
「就是就是,你憑什麼不顧她個人意願。」
程深目露無奈,他舉著雙手:「隻是想和她聊聊,幹不出什麼壞事。」
「我隻是等她等得太久了。」
他又看向我:「願意和我聊聊嗎?」
我盯了他一會,確定他沒有動怒的跡象,這才答應下來。
許意眠拍拍我的手:「需要幫助來找我,絕不是什麼客套話。」
我應聲後,她這才松開我的手。
經過這樣一遭,我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
程深在前頭走,我跟在他身後,他說要和我去院子外談談。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合時宜地想到和他戀愛的那段日子裡,我無數次想象過他。
想象他的臉,他的身高,他所在的城市,他打出那些字給我時的模樣。
而今天,這些被我千百次想象過的細節,居然在他的身上一點點重合。
可能確實如他所說,他展示出的都真實。
而不是像我那般,從最開始就有所保留,說的話虛虛實實。
7.
「我有做過什麼特別過分的事嗎?」
他的第一個問題,怎麼會是這個?
我搖頭。
在那段戀情裡,程深是非常合格的男友,幾乎可以說完美符合了我對另一半的所有要求。
「那,是我那段時間冷落了你?」他又問。
我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道:「有一部分。」
許久沒能等到他的繼續詰問,我不禁微仰起眸看他。
路燈年久失修,燈光昏暗,落到程深眼中變得明明滅滅。
「抱歉。」
我注意到程深眼底濃濃的愧疚之意。
他垂著眼看我,心情顯得很是不妙:
「沒能給足你安全感,讓你第一次戀愛就經歷這樣糟糕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
「是因為我——我是說我沒做好的那一面,讓你對待感情變得非常謹慎,以至於這些年都沒能再戀愛嗎?」
看著他眼中的歉意,我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很久之前,有個話題叫「被暗戀的人能夠感受到嗎?」。
有網友在底下回復:「你靠在火爐旁沒有感覺嗎?」
愛意足夠洶湧的時候,被愛的人豈會無知無覺。
在跨越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那段已經很少被我提起的戀情裡,原來他始終這樣堅定地愛著我。
所以在明明是我心不誠的事實面前,他用自己的不夠好來為我的不夠愛開脫。
我避而不答,反問他:「那你呢?這麼久以來,都沒有開始過新的戀愛嗎?」
「怎麼開始?」程深苦笑,露出一點無可奈何的神色。
「你不看看你陪我走過了多少路,我爺爺去世你陪著我,我畢業工作受阻你安慰我還給我付房租,後來我才知道那筆錢是你攢了很久,準備買包用的。」
「那時候你說起室友買的包時,語氣裡都是羨慕ṭú⁵。我不想讓你一直羨慕別人,所以後來那段時間我準備跳槽換工作,沒想到冷落了你,反惹你傷心。我以為你真沒了的日子裡,很難熬,陰差陽錯之下走上了演戲這條路。我一直很遺憾,我已經買得起無數個大牌包了,你卻不在了。」
「枝枝,你說,讓我怎麼開始得了?」他愈說愈動情,幾乎要從眼裡落下淚來。
「別這樣。」我費力踮起腳,想要遮住他的眼。
很漂亮的眼睛,我不喜歡看裡頭滿是哀傷的樣子。
程深沒有躲,反而把頭壓得更低些。
我得以順利地蓋住了他的眼。
掌心被他的睫毛輕輕掃過,很痒。
「我很抱歉,我從最開始心就不夠誠。我那時候在爭取一個劇本,但總是很難入戲,老師也說我演得生硬。我太想要那個機會了,所以決定開始一段戀愛,正好遇上你。」
後面發生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我和程深戀愛,努力揣摩戀愛人的心理;但同時,這段被我用謊言包裝起來的愛情,就像是個定時炸彈,我時刻擔心它會在某一刻突然炸開。
直到,我發現程深和我的聊天頻率降低了,我把這歸結於他膩了。
於是,我選擇了用最拙劣卻最幹脆的借口:我死了。
然後讓時間替我徹底淡忘。
他所說的這些,其實我已經記不大清,我之所以會那麼做,除了幾分愛意更多的是內疚。
被我捂住眼睛的程深,聲音發悶:「那你最後得到那個機會了嗎?」
夜風吹到身上有些寒,我另一隻手扯了扯外套。
「沒有。」我聽到自己這樣說,語氣平靜。
即使我已經那麼努力了,但還是沒能做到最好。
社會就是社會,很殘酷。
永遠隻看你行不行,有沒有價值,不是讓你來講辛苦不辛苦,努力不努力的。
溫熱的液體,在我的掌心流淌。
我一愣,慢慢地移開了手。
程深,哭了。
「實在抱歉,你選了我,我一次都沒讓你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