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夢如初番外:南樓》, 本章共3634字, 更新于: 2024-11-27 15:18:52

自有了我,阿娘便沒為自己活過一日。


「阿娘今日不是還見了旁家的郎君麼?可覺得有合適的?」


「你不知,今日那三郎君同溫閣老一同回的,他們一來,便將旁人比得瓦礫般,誰還有心情相看呢?」


我雖不曾見過,可看淮王妃長相,便能想出她兄長的模樣了。


並不是阿娘挑揀,沒個對比還罷了!若是有個好的從旁對比著,約莫真的就沒心情再看旁人去了。


16


去了一趟溫家,阿娘失落了好些時日。


自來了新姨娘,阿爹的後院便起了火,日日吵得沒個消停。


入了夏天氣便慢慢熱起來了,阿娘找了個由頭帶著我去了城外的莊子。


這莊子便是阿娘從老太太嘴裡拔下來的一顆牙,本是要陪嫁給南笙的,阿娘尋了老太太,不知說了什麼,總之老太太松了口,將京郊這處百畝大的莊子同長安街的一處鋪子給了我。


莊子不大,自老太太將莊子給了我,我便同阿娘商量著不再將地租出去了。


僱了莊頭,自己種了麥子,又栽了許多果樹。


恰是麥子抽穗的季節,風一來便是連天的綠波。


每日吃的菜都是田裡現摘的,魚亦是池塘裡現撈的。


我領著春紅日日在田埂上徘徊,連酷熱都忘了般。


日子一下子就變得慢起來了,很慢,又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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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可以,我想一直這樣過下去也很好。


枝頭的杏子還青著,摘一顆下來能酸掉牙,可每每見了還是想摘,似管不住自己的嘴。


池塘裡的小鴨子一日日長大了,退了嫩黃的絨毛,長出了白色的羽翅。


院門口的小土狗日日都在泥地裡翻滾,直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阿娘似通體舒暢了起來,每日帶著笑坐在屋檐下同不知誰家的老阿婆講話。


闲時還會在院中打一套拳。


溫大夫人說得對,不管到什麼時候,日子還是那日子,隻看要怎麼過了。


神奇的是我在田埂間又遇見了那愛臉紅的郎君。


或許原本在不經意的時候我同他就見過吧?


隻因為說過幾句話,每次的相見又變地奇妙起來,似有些宿命,又有些緣分的意思。


遇見他時我就那樣坐在田埂上,天藍的一絲雲彩也無,風悠悠蕩蕩地吹著,風裡帶著夏日的味道。


我閉著眼晃蕩著腳丫,哼著新學來的曲子。


「這般悠闲麼?」


是他打斷了我的悠闲。


我睜開眼,就看見那穿著一身黑色短打的他。


他低著頭,身後是蔚藍的天空,眼裡是溫和又明亮的光芒。


不想會遇見他,不想遇見他時我心底竟是開心雀躍的。


「嗯!悠闲得好生快活。」


我並不曾起身,他聽了我的回答,笑著搖搖頭,彎腰坐在了離我半臂遠的地方。


他什麼也不說,我也不說,隻這樣坐著,卻並不覺得尷尬。


「池塘裡的鴨子是你家養的麼?」


「嗯!我來了以後才養的……」


我同他說我的鴨子,我的小土狗,枝頭的青杏,廚房裡新炒的白崧。


他隻溫和地笑著聽,沒顯出一絲不耐煩來。


他是個能讓人不由自主親近的郎君呢!


「你怎得來了此處?可是有什麼事不成?」


「旁邊的莊子便是我妹夫新買的,他想建個莊子,日後闲時來住,便央我來看看。」


「你還會蓋房子麼?」


他妹夫能買得起百頃土地的莊子,他竟然是個泥瓦匠麼?


「嗯!」


「那很好,有門手藝在,到了何時也不怕餓肚子。」


17


他沉默著,我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


可他還是開了口。


「你阿娘給你尋到合適的人家了麼?」


我回頭看他,他在看天,似問的隻是一個無關痛痒的問題。


那日他坐在柳樹後,果然將我同春紅的話全都聽去了呀!


「並不曾。」


「那為何如此開懷?」


「手掌就這般大,握不住的東西太多了,若日日傷春悲秋,日子還怎麼過?」


我伸出手掌給他看。


他低頭瞧了許久,又溫溫吞吞地笑了。


「你將那石頭刻成章了不曾?送沒送給你長兄?他可還喜歡?」


「嗯!他很喜歡。」


「如此便好,我得了你一枚好印章,佔了你的便宜,若是你送的人不喜歡,你便吃了大虧了。」


「我並不曾吃虧,那枚印章是那用一塊上好的原石換得的,且你買那塊石頭的價格比我刻那枚印章的高出許多。」


「可是要刻好一枚印章,是要花費許多時間同心思的,那些豈是能用銀錢衡量的?總之是我佔了你的便宜就是了。當日也沒問過那印章是不是你心頭所愛,我看著喜歡便換走了,如今是該好好謝你的。」


「不過小玩意罷了!我也不會旁的。」


「一個會刻章的泥瓦匠,已然是很厲害的了。」


他又沉默著不說話了。


「不過看郎君衣著打扮,家裡日子該是不錯的,為何偏生要做個泥瓦匠呢?」


「曾有段時日,家中十分艱難,我家中大妹一力支撐著,最初住的是倉房,後來又租了旁人家的小院子,那房子不大好,日日漏雨,她便要時時上屋頂去換瓦片,有一次從房頂摔下來斷了腿,過了半年才好些。


她隻緩了幾日,又為家中的事情奔忙,後來就落下病根了,走路久了腳腕便會腫痛。


後來日子好了,幼妹同我們說起,我想著若是自己會修房子了,不論日後日子如何,再不濟我也能做好這些事兒,總能讓家人有片瓦遮身。


待我真的學會建房子時,家中的房子卻再也不漏雨了,也不用我操心修建。我也沒甚長處,也就安心做起了泥瓦匠。」


我轉頭看他,他望著天空,嘴角是個溫柔又傷感的弧度。


「她們很好,你也是個頂好的郎君。」


我是真心實意這樣覺得,你看他是個心底多麼柔軟的郎君?


「是嗎?」


他看著我問道。


我點頭。


想問他娶妻否,亦想問一問他的名字。


可是知曉了又能如何呢?他這樣的年歲,孩兒都該好幾個了。


問了也是徒增煩惱,我們此刻能坐在一處這樣坦然地說話,也是因著彼此是陌上人,或再也不會見的關系。


有時候就是這樣,因為足夠陌生,才顯得格外安全。


「你何時歸京?」


「還不知,家中一堆汙糟事,我同阿娘出來躲清靜的。阿娘若是不想回,我便陪她在此處待到天荒地老也是好的。」


18


「你不嫁人了麼?」


「嫁人有什麼好的?若是運氣不好嫁給我爹這樣的人,還不如剪了頭發做姑子去,至少還落得個清淨,怕隻怕我管不了嘴,庵中若是讓吃肉,那便沒什麼不好的了。」


我嘆氣道。


他看了我許久,撲哧一聲笑了,牙齒潔白整齊,有些憨,有些純粹。


我知道他不是笑話我。


「你這樣的女娘,是有大福氣的,日後定然過的都是頓頓有肉吃的日子,所以剪了頭發做姑子的事兒,日後就莫要想了。」


夏日的風從未像今日這樣的和煦過,吹得人似要醉了。


不知道說的什麼,不覺西邊已是一片深紅。


我玩笑說要請他去家中吃頓飯,他笑著搖頭,說京中還有事,要歸的。


我看著他遠去,他腿長,走得不快,一回頭卻已經走得很遠。


我站在樹下看著,他已走出了很遠,卻又回過頭來衝我揮手。


我咬唇站著,終究還是沒忍住,往他的方向跑過去,他見我來了,便停下了腳步看著。


我在離他約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約是走得太急了,心跳得厲害。


又約是我的模樣太痴了,他愣了一瞬。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字九卿,日後若是還能見,你叫我三郎或九卿皆可。」


他笑著說道。


「好,若是還能見,我便也雕個物件兒送你。」


他點點頭,這次再也沒回頭。


春紅來尋我時,我還在路邊站著,不為什麼,什麼也沒想,就這樣站著。


他去的地方,好似是個我一眼看不到的遠方。


可我今日卻知道了他的名字。


晚間不論阿娘如何阻止,我還是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飯。


日子靜悄悄又急匆匆地跑過,枝頭的柿子紅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也如期而至。


我得了一塊不算頂好的玉石,用了半月刻成了一塊圓形的玉牌,雲紋裝飾,隻刻極簡單的四個字「常樂未央」。


我想等再見到他時便一定要送他。


可是直到雪至,直到我將枝頭的柿子摘走了一大半,直到專門留給小鳥吃的柿子也被吃完了,他再也未曾來過。


像一場夢一樣,夢醒了,夢裡的人和事便也散了。


年底時阿爹親自來了,半年不見,他似一下子老了許多,身上穿的不知是何時縫的一件舊大氅,臉頰的肉微微下垂,眼角的皺紋深刻,鬢角竟生出了白發來,胡子拉碴,走路時再也不是一副裝出來的目空一切的嘚瑟模樣了。


家中或是出了什麼事,隻沒人同我們說,阿娘又嫌煩不曾刻意去打聽。


總之如今他同阿娘坐在一處,看起來像是兩代人了。


他見了我竟摸了摸我的發頂,問我過得開不開懷。


在我的記憶中,阿爹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兒。


他看我時永遠都是用眼角一瞥,從不像旁的父親一樣過問女兒的衣食住行,也不管她是不是平安喜樂。


我明明就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待我卻不如待旁人親近。


幼時想不明白,年長了再也不去希冀他會給我愛,他對我來說,亦隻是個陌生人罷了!


隻陌生人從未讓我傷過心,他卻讓我在還不懂事的年歲裡明白了一個道理。


即便如父母,同兒女也是講究緣法的。


19


房裡燃著炭盆,熱烘烘的,阿爹卻裹著大氅,許久後才從懷裡抖抖索索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阿娘。


是一封和離書,阿娘接過來,看都未曾細看便放在了桌上,她挑眉看著阿爹,似早就知曉會有這樣一日。


「嫁妝你早就收拾好了吧?南笙嫁人時你從阿娘那裡要了這處莊子同一間鋪子,又從我這裡要了一萬兩銀子,帶著阿樓出來,半年也不曾回去,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日麼?」


阿爹低聲問道。


阿娘看著他一聲嗤笑,我坐在阿娘下首,心中七上八下,南家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兒了。


「阿樓你且出去,阿娘有話同你阿爹說。」


我搖搖頭,過了年我都二十了,還有什麼事兒是我不能知曉的?


「你同阿樓說說南家出了何事吧!我同阿樓在這兒待了半年,南家的汙糟事不想聽也不願管,磨了這許多年,你我的夫妻情分早就盡了,我能等到今日,也隻為著阿樓。」


阿娘說罷,看了我一眼,眼裡的光亮得能將人灼傷。


「金人叛亂,你二叔不僅吃了敗仗,還犯糊塗降了金人,若不是飛揚將軍,金人便要南下直取京城了。如今你二叔已被羈押歸京,南家算是走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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