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江譽之提前離開了。
等我做完試卷抬頭時,班裡的人都走光了。
這個點去食堂隻怕又要排很長的隊。
正猶豫要不要出去買點吃的湊合時,程州就將面包和牛奶放在我課桌上:「中午看你沒去吃飯,給你帶的。」
我剛露出厭煩的神色,下一秒,桌上的東西就被人重新塞回程州懷裡:「我姐從不吃這些東西。」
然後,他當著程州的面將保溫桶打開,裡面全是我喜歡吃的菜:
「姐,以後我每天第二節課回家,然後給你帶飯過來。」
他被保送後老師確實不太限制他,但……
「太麻煩了吧?」
江譽之趴在桌上看我吃飯,笑道:「不麻煩,我喜歡做飯。」
「你自己做的?」我挑眉問。
「嗯,好吃嗎?」
我真誠點頭:「超好吃!」
……
高三誓師大會上,江譽之在臺上演講。
我望著臺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心裡說不清是種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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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我也參加過誓師大會,連演講的人都同樣是江譽之,隻是我那時候的心境卻與現在迥然不同。
「你不會對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屁孩動心吧?」旁邊嘲諷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蔣妍你清醒一點,你活了兩世,心理年齡跟江譽之這ţű₊種小屁孩差了十萬八千裡,你跟他不合適!」
「更何況,他還是你……」
後面的話我給他機會說出口。
我厭惡地打量他一眼,嗤笑道:「那我跟誰合適?你嗎?」
程州仿佛聽不出我話裡話外的嘲諷,他望著我的眼睛,認真道:「蔣妍,我才是你曾經喜歡了十幾年的人,我們有相同的經歷,我們了解彼此,這世上沒人比我更適合你。」
這人臉皮真厚。
眼看江譽之已經從臺上下來,他不喜歡程州出現在我身邊,而我也同樣討厭。
所以,我迫切地想要趕走他:「我喜歡誰跟你沒關系。」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吧,這輩子,你在程家的日子不好過吧?」
這句話算是戳到他的痛處。
程州沉了臉,許久才開口:「那些東西我已經不在乎了,我是為了你才回來的。」
我問他:「這些鬼話你自己信嗎?」
9
高考那天,江譽之這個已經被保送的人卻表現得比我還緊張:
「姐,你再檢查一下有沒有東西忘帶了。」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讓我檢查了,但我依然聽話地查看了一遍。
最後一門科目考完,江譽之和我爸還有江姨都在外面等我。
晚上班裡同學組了個飯局,江譽之作為班上唯一保送北大的人,自然被灌了不少酒。
打車到小區外面,我向前走了幾步後才發現江譽之沒跟上來。
回頭便看見他還站在我們下車的地方,遙遙望著我:「姐,我喝多了,頭好暈。」
「你過來牽著我走好不好?」
今天心情好。
我笑著走過去,牽著他的手:「行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江譽之的臉很紅很紅。
他垂眼看著我們交握的手,走了許久才小聲「嗯」了一下。
尾音上揚,臉上的笑再沒落下過。
直到在小區裡遇見程州。
程州目光落在我和江譽之牽著的手上,眼眶瞬間泛紅,哽咽著叫我:「妍妍?」
他像得了瘋病一樣朝我們衝過來,看了看江譽之然後又看向我,滿臉的不可置信:「你們……」
江譽之握著我的手更緊了,挑釁地看向程州:「姐,他怎麼總陰魂不散?」
這會兒他倒是不醉了,頭也不暈了,清醒得很。
我沒理程州,徑直從他身邊經過。
到家門口才松開江譽之的手,笑道:「演技不錯!」
江譽之捏了捏被我松開的手,耳根緋紅。
……
我十八歲的成人禮是和升學宴一起辦的。
即使我的高考成績隻能夠上一所普通一本,但我爸依然興師動眾地為我開了晚宴。
他大張旗鼓地見人就炫耀:「我女兒,考上了一本大學,不得ṭũ⁷了啊!」
前世的遺憾終於在這輩子彌補,我也成了我爸的驕傲。
晚宴上,程家有意跟我家攀親:「蔣董,你女兒跟我幾個兒子差不多大,您看看有沒有看得上眼的,咱們結個親。」
我爸看都沒看跟在程父身後的三人,笑著回絕:「他們現在年輕人都講究自由戀愛,我呢,也有點實力,就更不需要自己的女兒去聯姻啦。」
我注意到程州聽到我爸這話後,表情有些遲緩。
他一定是想到了上輩子,我爸因為我喜歡他,將他當作上賓,主動拉著他給他介紹北城名流。
而現在他隻能跟在自己兩個哥哥身後,做個可有可無的背景板。
等賓客都散去後,江姨才推著她和江譽之一起做的生日蛋糕出來。
插好蠟燭準備許願的時候,江譽之突然開口:「媽,你跟蔣叔去關下燈。」
今晚家裡的人都興奮得不成樣子,江譽之這話兩人也沒多想,一起過去關燈。
光滅的瞬間,我閉上眼開始許願。
耳邊卻傳來江譽之不疾不徐的聲音:「姐,生日快樂。」
他將我鬢邊的發絲撩到耳後:「過了今天你就成年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姐。」
沒等我反應出他話裡的意思,頭頂的燈光便再次亮起。
全家開始給我唱生日歌,江譽之說的那些話便被我暫時拋之腦後。
10
早上一醒來就聽見外面的打鬥聲。
我爸和江姨都不在家,叫了兩聲江譽之也沒得到回應。
我疑惑走下樓,就看見落地窗外面江譽之和程州糾纏在一起。
環顧四周後,我在酒櫃上拎了瓶紅酒就衝出去。
推開程州,然後將江譽之護在身後:「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活了兩輩子,這是我第一次爆粗口罵人。
身後的江譽之歪頭抹掉嘴角的血跡,森然看向程州:「你費盡心思激怒我,跟我動手,不就是為了讓蔣妍出來看你一眼嗎?現在得逞了?」
程州看見了我手裡拎著的酒瓶子,他不是蠢人,猜得出這是準備用來砸他的。
於是,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落寞,眼中痛楚歷歷。
但我絲毫沒被動搖,冷聲道:「程州,人要有翻篇的能力,別總不依不饒。」
「你這樣子隻會讓我更惡心你。」
「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能讓你這輩子都別再想進北城一步。」
拉著江譽之進屋後,我又將他罵了一頓:「你現在出息了是不是?還學會跟人動手打架了?」
「你剛叫我什麼?張口閉口蔣妍,蔣妍是你叫的嗎?」
江譽之小心翼翼看我一眼,避開我的目光:「昨晚我就說了,那是最後一次叫你姐。」
像是在做什麼掙扎,他又轉回頭認真看著我的眼睛:「蔣妍,你已經成年了……我,我以後不會再叫你姐了。」
「我喜歡你,所以我不願意隻當你是姐姐。」
這話將我定在原地,遲遲未能回過神來。
晚上,飯桌上的氣氛十分詭異,我爸和江姨打了幾次圓場也沒能將改變我和江譽之之間的微妙。
我遛完狗回來就看見,剛從我爸書房出來的江譽之和江姨臉色都不太對。
我剛想開口問,就看見我爸也從書房出來:「妍妍,來我書房!」
在書房裡,我爸說起我出生時我媽就難產去世,這麼多年,他總怕自己沒把我照顧好:
「但我的妍妍很棒,不僅學習好,其他樣樣也都很出色。」
我看得出他隻是在兜圈子,所以直接點明:「爸,你到底想說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他嘆了口氣:「你出去後,譽之將我和他媽叫來了書房,他說他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其實,我早看出他對你有些不同,隻是一直沒往這方面想。」我爸仔細觀察著我的臉色。
見我一直沒出聲,他又道:「妍妍,爸爸和你江姨都是開明的父母。你要是也喜歡譽之的話,不用考慮我們的感受。」
「雖然你江姨剛才把譽之打了一頓,但她跟我一樣,還是會尊重你們自己的選擇。」
「爸爸甚至可以送你們出國,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爸爸這輩子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可以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
我爸愛我是毋庸置疑的,即使上輩子我真活成了程州嘴裡的廢物,他也從未對我說過一句重話。
「爸。」我拉著他的手認真道,「ṱṻ₃我哪裡也不去,我就想好好陪著你。」
「至於我和江譽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11
暑假我沒出去旅遊,而是直接去了我爸公司實習。
等到我大學畢業正式進入公司時,在公司已經小有威望。
江譽之沒進我爸的公司,他腦子聰明,在大學裡組了個團隊自主創業。
有我爸的支持,如今江譽之的公司已經小有起色。
再見程州是在一場慈善晚會上。
這輩子沒了我的幫助,他至今都還隻是一個處境尷尬的私生子。
程州見到我臉上揚起笑容,他剛要過來跟我打招呼就被工作人員攔住:「先生,這邊是貴賓區您不能進,請您回到自己的位置。」
如今的他,已經沒辦法再來糾纏我,甚至連見我一面都難之又難。
旁邊幾個大佬我也認識,聽他們說起程州:「程家那個私生子最近在做什麼新能源,還來我公司拉過投資。」
「這事我也知道,老王你投嗎?」
「唉,看在程家的面子上,也不好回絕, 況且新能源以後肯定是大趨勢。」
從他們的話裡, 我了解到,程州跟江譽之做的是同一領域的東西。
我挑眉笑了笑,主動跟身邊的王氏掌權人打招呼:「王叔,好久沒見您了。」
「剛才聽你們說起新能源?我弟弟現在也在做這一領域, 你們要是想投資的話, 我就替弟弟謝謝各位叔叔了。」
王叔和幾位叔叔笑著點頭:「妍妍你都這樣說了, 我們還能不支持一下譽之嗎?」
這些人都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人, 我話裡的意思他們哪裡會聽不懂。
更何況蔣家這幾年發展得越來越好,他們當然得賣我個情面。
今天之後, 程州別想在北城拉到一筆投資。
這就是我和他現在的差距。
我什麼都不做,就能讓他跟前世的遭遇天差地別。
也能輕飄飄一句話,就讓他跌到谷底, 這輩子都別想翻身。
12
江譽之的公司改名後在美國上市了。
我看著網上的新聞,不禁蹙眉。
他把公司更名為 J·Y,是我名字的縮寫。
等江譽之回國那天, 我親自去機場接他, 將一疊資料砸到他身上:「江譽之,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江譽之笑著接住文件, 翻看了幾頁,然後對上我的眼睛:「你都知道了?」
「蔣妍, J·Y 是我的嫁妝,你能不能再考慮考慮我?」
我將車門摔上,咬牙切齒擠出兩個字:「不!能!」
那疊文件其實是股權轉讓書, 江譽之把 J·Y 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都轉到了我名下。
我認識他兩輩子,現在卻好像從來不了解江譽之。
似乎他和高中時,那個我認識的江譽之也不一樣了。
車裡就我跟他兩人, 空氣安靜了幾秒後我才聽見江譽之的聲音:「蔣妍, 你告訴我一個理由好不好?為什麼我不行?」
他語氣落寞,聽得讓人心疼。
我緊了緊握方向盤的手,然後說起曾經向他提起過的那個關於上輩子的夢。
「你別看我們才相差兩個月, 實際上, 我心裡一直都隻當你是個小屁孩。」
「高考完你找我爸說的那些話, 我也隻認為你是一時腦熱。」
江譽之坐直身體, 轉頭看向我:「蔣妍,高三那個暑假到現在已經過去九年了……」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他像是在控訴什麼,語氣有說不出的委屈:
「你是怕我隻是一時興起?從十七歲到現在我二十六歲, 我已經跟在你屁股後面九年了, 等過完生日就十年了。」
「我這輩子也沒有幾個十年,這怎麼可能會是一時興起的腦熱?」
車子駛過隧道,我從後視鏡裡看了眼江譽之。
隧道裡的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他臉上。
「蔣妍,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說這話時臉朝著車窗外,聲音帶著哽咽。
我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
「好!」
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 但覆水難收。
江譽之原本陰沉的臉瞬間綻出光彩。
他揉了揉眼睛, 不確定地問道:「真的?」
但不等我回答,他又繼續道:「你別想抵賴,反正我都聽到了。」
駛出隧道,我抬眼看了眼天上。
月亮圓滿, 群星閃耀。
我突然覺得,答應跟江譽之試試,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