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經過,程州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求助。
可我依然隻是匆匆瞟了一眼,隨後便當沒看見,徑直離開。
上輩子的教訓我吃得夠多了,每次程州遇到事情都是我一次次為他挺身而出。
我的真心付出和百般呵護最後不也沒能給我換來一個好結局嗎?
所以,這輩子我決心當一個冷漠的壞人,我什麼都不做,就已經能讓程州吃盡苦頭。
回到教室才做了一頁習題,江譽之就回來了。
我將紙巾和水遞給他:「怎麼這麼快回來?」
他擰開瓶蓋,仰頭喝水時能清Ţũ̂₌晰看見喉結滾動。
我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都會做嗎?」
看見我面前的練習冊,江譽之問我。
我正要回答,就看見之前找程州麻煩的幾個男生也回教室了。
「你們說程州是不是有毛病?剛才為什麼故意激怒咱們?」
「對啊,明明是他先惹我們的,結果剛要動手他又道歉了。」
聽到這話,我心裡隻是一聲冷笑。
程州為了接近我,倒真是機關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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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他不知道,這副身體裡裝著的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十七歲單純善良的蔣妍了。
5
周末,江譽之陪我去圖書館學習。
我們來得比較晚,圖書館的位置基本已經被坐滿。
好不容易找到空位,我正要詢問位置是否有人時才發現,那人是程州。
他也看見了我,於是挪開自己的東西,無聲邀請我們坐下。
我還沒說話,江譽之就已經拉住我的手腕:「姐,去二樓吧,二樓有位置。」
離開時,他還警告似的睨了程州一眼。
做完兩張試卷,我轉了轉酸澀的脖子,突然聽見旁邊的江譽之小聲問我:「姐,你為什麼突然想學習了?」
腦子裡閃過前世種種,我扯著嘴角,難看得笑了下:「不為什麼,就是突然不想當廢物了。」
我單手撐著下巴,垂眼看著試卷上密密麻麻的答案:「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家裡突遭變故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我曾經最喜歡的人還說我隻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本來隻是隨口傾訴,沒想到江譽之卻當了真。
他認真看著我,表情嚴肅道:「那隻是個夢,不管發生什麼,蔣叔都不會那樣說你的。」
我搖搖頭:「不是我爸。」
聽見我的回答後,江譽之沉默思索兩秒,然後紅著臉錯開與我對視的眼睛:「我……我也不會那樣說你的。」
心裡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我看著臉紅的江譽之笑得直不起腰。
寫完作業,我起身在圖書館四處闲逛。
身後卻不知道從哪裡衝過來一道影子,強硬地將我拉到外面的安全通道。
我正要出聲求救,下一刻嘴就被人捂住。
耳邊是程州熟悉的聲音:「妍妍,好久不見。」
他將我抵在牆上,嘴唇貼在我耳朵附近,呼吸急促,有些激動道:「你也重生了對嗎?」
我意識到,剛才跟江譽之說的那些話也許是被程州聽見了。
隻是他說,他也是重生的?
「妍妍,我是為你才回來的。」程州看我的眼裡有化不開的深情,但我清楚他這個人一向善於偽裝。
我因為害怕而心跳加速,伸手猛地推開他。
程州卻不依不饒,再次將我鎖在他和樓道的牆壁之間:「妍妍,上輩子的事情你聽我解釋好不好?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男女之間力量本就懸殊,我反抗不了,隻能暫時假裝順從。
我問他:「那是哪樣?害我家破人亡的難道不是你程州嗎?」
他表情極度痛苦,嘴唇嚅動半天卻也隻能擠出一句:「我是有苦衷的……」
你有天大的苦衷都不關我的事。
趁他放低戒備,我攥緊手裡的鋼筆,狠狠扎進他手臂,然後乘勢將他推下樓梯:
「以後離我遠點,別髒了我的眼。」
說完,我拉開安全通道,逃難似的跑出去,卻正好撞進江譽之懷裡。
他扶穩我,許是察覺到我的不安,於是輕聲安撫:「姐,怎麼了?」
我搖頭,堪堪止住身體的戰慄:
「我沒事,走吧,回去了。」
江譽之掀起眼皮看了眼安全通道的門,神色有些晦暗:「姐,你先過去等我,我上個廁所就回來。」
我沒多想,轉身往座位走去。
等到江譽之再回來時,我卻注意到他臉上的傷:「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有,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江譽之低頭避開我的視線:「在、在廁所摔了一跤。」
從二樓下去又碰見程州,他比之前更狼狽,臉上也莫名多了些淤青。
再聯想到江譽之臉上的傷,我瞬間明白。
見我目光落在程州身上,江譽之側身擋住我的視線:「姐,你別看他!」
「他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6
「蔣妍,班主任讓你去趟辦公室。」
我剛要準備出去,江譽之瞟了眼程州的座位,隨即抱起桌上那堆剛收上來的作業本,叫住我:「姐,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到辦公室的時候程州也在,物理老師似乎在跟他說競賽的事情。
從我進門的那一刻,他視線就一直鎖在我身上。
江譽之將作業本放在老師辦公桌上,離開時叮囑我:「姐,我在外面等你。」
班主任聞言笑著打趣:「咱們年級第一怎麼是個姐寶?離不開姐姐一點是吧?」
江譽之紅著臉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老師的話。
隻是離開前又瞟了眼程州。
「蔣妍,你最近成績進步很多,要繼續保持!」之後班主任又交代了一些學習上的事情。
從辦公室出來時沒看見江譽之,倒是程州站在樓梯口,很明顯是在等我。
我無視他,準備回教室。
程州卻追上來,擋在我面前:「以前你不是最討厭你這個繼弟嗎?為什麼現在與他這麼親近?」
「妍妍,為什麼都變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我嗎?為什麼現在卻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我?」
我嗤笑:「別太拿自己當回事。」
再次抬腳要走時,程州拉住我的手腕,嗓音低啞道:「妍妍,你再給我次機會好不好?」
「不好。」我想甩開,卻沒能成功。
聽見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我警告程州:「放手!」
他執著地望著我,眼裡全是悲痛。
「姐?」
腳步聲是江譽之的。
他視線落在我被程州拽著的手腕上,眼神瞬間變得兇狠,衝上來推開程州:
「姐,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看到我微紅的手腕,江譽之轉身揪著程州的衣領沉聲威脅:「你忘了上次我他媽是怎麼警告你的了?」
「離我姐遠一點!」
程州嘲笑似的勾著嘴角:「還有臉叫她姐,你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
兩人都面色不善,很快扭打在一起。
「江譽之!」我及時阻止。
本來已經握拳砸向程州的江譽之忽然一頓,紅著眼回頭委屈望向我:「姐……」
我走過去拉住他:「走吧,已經上課了。」
說完又瞟了眼程州:「犯不著跟他這種人動手。」
聞言程州瞳孔微顫,眼裡瞬間擠滿淚水。
……
自從知道程州知道我和他一樣是重生回來的,他出現在我身邊的次數就越來越頻繁。
而江譽之的脾氣也肉眼可見變得暴躁,甚至不止一次當眾跟程州發生拳腳衝突。
學校裡,關於我和程州的流言越來越多。
再次被班主任叫進辦公室時,我也帶了幾分煩躁。
「高三這一年Ṫúₗ正是關鍵時期,我希望你們都能把心思花在學習上,最近你們……」
「老師。」我鮮少這麼沒禮貌地打斷長輩的話,「我對程州同學沒有一點想法,但程州同學經常騷擾我,甚至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學習了。」
「他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希望老師能跟程州同學好好談談,如果您解決不了的話,我隻能麻煩我爸爸來學校跟校長談談了。」
說完,班主任也是一怔,轉而看向程州:「蔣妍說的都是真的嗎?」
程州沉默片刻,然後點頭承認。
「蔣妍你先回教室吧,這件事老師會處理好的。」
我點頭離開。
一出來,就看見等在辦公室外面的江譽之。
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
回到教室後,前桌的女同學轉過來問我:「班主任是找你說你跟程州的事情吧?」
沒等我回答,她又繼續道:「其實我們早看出程州喜歡你了,他上課時老偷看你,還總喜歡跟在你身後。」
我無所謂地笑笑:「是嗎?」
她點了點頭,江譽之卻開始不耐煩,提醒她:「上課了。」
女同學撇了撇嘴,目光復雜地看了眼江譽之,最後還是悻悻轉了回去。
7
周六,江譽之有場物理競賽。
重生回來的這一年多,我和他幾乎時時刻刻都是黏在一起的。
「加油!」說完,我目送江譽之進入場館內。
剛在場館外的長椅上坐下沒一會兒,面前就站了道人影:「妍妍。」
我沒抬頭,聽聲音也知道是程州。
他手上拿著的透明袋裡裝著競賽的入場證件,很明顯,也是來參加競賽的。
程州在我面前蹲下,仰望著我:「妍妍,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嗎?」
真是晦氣!
我起身準備離他遠點,就聽見身後程州威脅的話:「你不願意談,我就進去找江譽之談,我隻要隨便撒點謊,他這場決賽就別想……」
「你要談什麼?」我語氣煩躁,打斷他。
重生後我就一直覺得他這人卑劣不堪,但在我面前又總是喜歡做出一副卑微的樣子。
程州向我靠近一步,有些緊張地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手:「上輩子的事情我跟你說聲對不起,但我真的沒想到最後會害你爸的公司破產,也沒想到你會突然出車禍去世。」
「妍妍,我承認一開始我接近你是存了利用你的心思,但後來我對你是真心的。」
「我隻是太著急了,我隻是想讓自己強大起來,足夠配得上你。」
我抬頭看了眼場館上方的電子時鍾。
還有一分鍾競賽就開始了,之後程州便沒辦法進去參加競賽,也不會再去打擾江譽之。
「你不知道你死後的那幾年我都是怎麼過來的,訂婚是假的,從始至終我都隻愛你。」
「不然,我也不會在失去你後荒唐度日,沒活幾年就回來見你了。」
說到這裡,他扯著嘴角自嘲般笑笑。
而我從始至終都沒給過他回應。
他這些鬼話拿去騙狗,狗聽了都得搖頭。
愛一個人,怎麼會忍心將她拉進泥潭?
「妍妍,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看著保安關上場館的閘門,我才滿意露出笑容:「好了,現在你進不去了。」
程州甚至沒有回頭,隻看著我幽幽道:「我猜到你今天會陪江譽之過來,所以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你。」
「哦。」
我抬腳走到保安身邊,程州也跟了過來。
但這正合我意。
「保安叔叔,這人騷擾我。」我故作害怕地向保安求救。
果然,保安將我護在身後:「剛才我就瞧你小子十分可疑。」
程州還想解釋,但最終還是被保安趕了出去。
8
知道江譽之物理競賽得了第一名被保送北大後,我爸和江姨高興得幾晚沒睡著。
「咱們譽之就是聰明。」說完我爸又看了我一眼,「咱們妍妍也聰明,你看這才多長時間就進步了這麼多。」
我笑而不語。
本以為被保送了,江譽之也許就不會再去學校。
結果第二天,他還是和我一起出門。
「高考之前,我都得監督你好好學習。」江譽之解釋道。
臨近高考的那兩個月,全家除了我都很著急。
為了節約時間,江譽之提出中午就在食堂吃飯:「這樣你也能多點時間午休,免得來回跑。」
吃到一半時,程州突然在我身邊坐下。
我和江譽之對視一眼,誰都沒理他。
「姐,不能挑食,胡蘿卜也要吃,對眼睛好。」
一直沉默的程州突然開口:「妍妍她不喜歡吃胡蘿卜。」
本來我是不打算吃的,但聽這話,我立刻當著程州的面吃掉了盤子裡的所有胡蘿卜。
程州見狀,神色一凜。
直到我們吃完離開,他餐盤裡的飯菜也沒動幾口。
下午做題時,身邊江譽之突然問我:「姐,除了胡蘿卜你還有什麼不喜歡吃的嗎?」
「有。」我鄭重點頭,然後羅列了一大堆不喜歡吃的東西。
說完,江譽之兀自笑出了聲:「咱家把你養這麼大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