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我聽不見,接電話也就不會躲著我。
「珠珠,你喝醉了?」
葉司淮一開口,我就知道電話那頭之人是誰。
離開酒會之前,程珠的臉色很是難看,眼底的不甘,我同樣也沒有忽略。
所以這個電話一打來,我就知道她想幹什麼。
葉司淮聽著電話那頭程珠的聲音,我隱約間能夠聽到些許抽噎,而葉司淮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最後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
「你別哭,找個地方坐著,我現在立馬就去接你。」
說罷,葉司淮拔腳就往外走。
隻是走到門口時,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看向我,衝我打手語。
「公司突然出現了點狀況,我現在得立馬趕過去。今天晚上不一定回家,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就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裡,在浴室裡糾結了許久的分手言語,終究還是沒能夠說出來。
不過,也沒關系。
我轉身將我房裡已經收拾好的行李全都拿了出來。
前段時間他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我就沒有立刻離開。
在一起,是一件很鄭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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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到最後選擇分手,我也希望是體體面面的。
給葉司淮留了一張紙條後,我就拉著行李箱下樓。這半個月來,我已經找好新住處,不會狼狽到流落街頭。
隻是沒想到——
剛走出小區,就看見了那個我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見面的……親人。
07
「蘇阮阮?」
眼前之人頭發已經花白,他看向我的目光帶著些許復雜,哪怕是喊我的名字,也略顯生疏。
我同樣盯著他,這個跟我有著血緣關系的……外公。
酒會上見到外公的那一刻,哪怕以前從來未曾見過面,可就是這麼心有靈犀。那張和媽媽酷țú⁺似的臉,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據我媽說,她是和我爸私奔後結婚的。
那時候年輕氣盛,喜歡上了一個人,就不顧一切要和他在一起。
而爸爸雖說不算窮,可到底也不能和祖上當大官的媽媽相比。
兩個人的愛情並沒有得到外公的祝福,隻差一點就要棒打鴛鴦。媽媽幹脆選擇私奔,放棄了外公帶給她的一切,孤注一擲奔向爸爸。
外公的性子也很倔。
所以,他在媽媽離開後,就選擇舉家搬遷,出國定居。
時至今日,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外公。
不再僅僅存在於照片中,而是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親人。
「外公……」
我往前走了兩步,已經許久不曾開口說話的我,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外公眼裡露出一瞬的驚喜。
「阮阮,你不是……不是先天性聾啞人嗎?」
我搖頭,眼裡含著些許熱淚。
他似乎還想問些什麼,可目光落到我身旁的行李箱上時,又什麼話都沒有問出口,隻是沉默地替我接過箱子。
他笑著對我說:「不怕,外公接你回家了。」
我知道,其實外公更想接媽媽回家,如果媽媽還在的話。
而作為媽媽的延續,我回到了媽媽從小住的那棟洋房。
小時候,她給我說睡前故事時,總說她小時候住的那棟洋房有多氣派,有一個很大的花園,花園裡種滿了她愛的玫瑰。
但那時候我根本不信她的話,覺得她同我一樣看了少女漫畫,正在天馬行空,幻想著自己是落難的富家千金。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外婆在國外,這幾年身體不太好,也還不知道你媽媽去世的消息。如果可以的話,過段時間,跟我去國外看看你外婆吧。」
外公說話的語氣很溫和,完全沒有媽媽口中描述的那樣橫眉冷眼。
大概,是因為時間磨平了所有稜角吧。
我乖巧點頭:「好,我會去的,也會好好照顧外婆。」
作為妻子,媽媽很合格;作為媽媽,她也合格。
唯獨在當兒女這件事情上,至死心裡都是有虧欠的。
不過沒關系,我繼承了媽媽的血脈,就有義務幫她照顧她的爸爸媽媽。
實際上,我這個傳言中冷酷無情的外公,對我是真的好。
我住在媽媽從前住的臥室裡,房間就有從前我們家一套房那麼大。地上擺滿了各種玩偶,打開櫃子,全都是已經絕版的限量包包和高定服裝。
總之,很夢幻。
外公給我倒了杯牛奶:「你媽媽以前很嬌氣,什麼都想要最好的。不過我的女兒,自然配得上最好的,但這丫頭……太倔了。」
說到最後,外公眼裡是難掩的傷感。
他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囑咐我早些休息,就離開了房間。
我坐在床上,經過一整天的大喜大悲,此刻已經滿是倦意,恨不得立刻倒頭睡下。
但在睡前,微博特別關注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我其實並沒有打算點開看,可放下手機的瞬間,手指卻誤劃開了那個彈窗,一張放大的照片映入我眼簾。
照片裡,滿臉笑容的葉司淮此刻微彎著腰,正低頭親吻著程珠。
文案:很重要的人。
08
我還是失眠了。
一宿沒睡好,醒來後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被外公一頓訓。
「我們謝家的孩子,一走出門就是光鮮亮麗,漂漂亮亮的。」
說罷,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卡,不由分說塞進我手裡。
「喏,去商場,找個朋友陪你去買衣服,再買些化妝品什麼的。總之,把自己捯饬捯饬,別一副被吸幹了精氣神的樣子。」
我原本是想拒絕的。
畢竟才剛相認,就拿對方一張卡,這屬實不太好。
外公卻猜到了我的想法,直接瞪了我一眼:「就這點小錢,你還猶豫什麼?你可是我謝家的孩子,蘇盛許把你培養得這麼小家子氣?」
蘇盛許,我爸,這個一生算不得事業多成功,可卻愛慘了妻子的男人。
為了不再繼續挨罵,我果斷接過那張卡,然後給沈諾打電話,讓她陪我出門逛街。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阮阮,你最近不是和葉司淮關系鬧得有點僵,怎麼還有心情來逛商場啊?」
她知道我戀愛的全過程,也一直都是我堅定的後盾。
所以她最清楚,此刻按照我的性格,大概就是整天悶在家裡面,一直到解了心結,才會離開房間。
我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黑卡,告訴她今天我全場買單。
沈諾以為我在開玩笑,但也沒多說什麼,就拉著我往店裡衝。
結果剛走進一家鞋店,就瞧見葉司淮正半蹲在程珠面前,彎腰替她穿鞋子。
「這個程珠,在圈子裡,家世算得上是很不錯的。她以前就喜歡葉司淮,可葉司淮後來出了車禍,又成了聾啞人,她或許也沒那麼喜歡,反正沒出現過。直到葉司淮恢復正常後,又一直跟在他身邊。」
沈諾平靜地跟我解釋,但她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平靜。
我知道,如果我不攔著她,她或許下一刻就會直接衝進去,把面前這兩ẗű̂ⁿ個人的臉給撕爛。
「啊啊啊!渣男賤女,我要撓花她們的臉!」
沈諾吼的聲音並不小,所以正在店裡的葉司淮,自然也能夠聽見。
他抬眸,在看見我的瞬間,臉上的笑意僵住。
接著慌張站起身,大步跑到我面前,用著手語跟我解釋:「程珠的高跟鞋的鞋跟斷了,我剛好路過,就帶她來商場買鞋。她今天穿的衣服不方便,不太好彎腰,我就幫了她……」
我搖頭,用手語告訴他。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有些錯愕:「阮阮,我們什麼時候分手了?昨天我們不過就是吵了一架,哪對情侶不吵架?但是直接分手,那就真的沒必要。」
顯然,他昨天根本沒回家,因此也沒看見我留下的那張紙條。
我扯著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譏笑。
然後掏出手機點開了那張親吻照片:「既然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還是好聚好散吧,何必鬧得那麼難堪?」
畢竟在一起五年,如果沒必要,我也不想大庭廣眾之下撕破臉。
「昨天晚上被朋友拉著參加了一個聚會,這就是一個遊戲,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而已,我根本沒有親到,這張圖也隻是借位。阮阮,你要相信我啊,我怎麼可能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呢?」
葉司淮認真解釋,說話間還不斷試圖來拉我的手,但都被我避開了。
已經換好鞋子的程珠也走了過來,她還是那樣明豔動人,哪怕已經氣到脖子泛青筋,但臉上還是帶著得意的笑。
她衝我揮手:「阮阮,好久不見啊。要是知道你會因為這件事情生氣,我肯定不會玩的。」
「你在這裡茶言茶語茶什麼?都知道人家有女朋友,還非得叭叭湊上去,又在這裡裝無辜,你家是賣茶葉的嗎?把你養得這麼茶?」
沈諾一開口就直接將戗懟得臉色通紅。
我沒憋住笑,還是伸手拉了拉沈諾,衝她搖頭。
沒必要的。
如果一段感情出現了危機,最應該譴責的並不是第三者,而是那個管不住自己的背叛者。
那個人,才是最應該譴責的。
沈諾說話的聲音不小,因此商場許多人都忍不住圍觀。葉司淮的臉色也不像先前那樣好看,拉著我的胳膊就想帶我離開。
我甩開他,用手語告訴他:「我在家裡給你留了紙條,我們分手,沒有開玩笑,東西我也已經搬走了。」
「蘇阮阮,你真要跟我分手?」
葉司淮聲音驟然拔高,他在生氣的同時,也瞧見了他眼中有一絲松快。
我點點頭,又指了指他身邊的程珠。
「還挺般配的,但我就不祝你們百年好合了,畢竟,真說不出口。」
打完手語,我就拉著沈諾準備離開。
葉司淮直接攔住ṱûₓ了我,像是不確定,又像是不死心,反復問了我好幾遍:「蘇阮阮,你真要跟我分手嗎?我沒有背叛過你,也隻喜歡你,我說過會娶你,就不會食言。那麼在這種情況下,你真的還要選擇跟我分開嗎?」
我點頭:「絕不後悔。」
09
五年來的感情,就這麼斷得徹底。
沒有我想象中那樣痛徹心扉。
大概是一點點的麻木,讓我甚至心裡還泛起了一絲惡心,覺得自己瞎了眼,喜歡上了一個品性不太好的人。
沈諾一直在旁邊安慰我。
初見時,她就知道我隻是暫時性失聲。而之後的種種決定,沈諾罵過我很多遍戀愛腦,但那時候我甘之如飴,現在想想是真的有點大病。
為了一個男人,自己足足憋了五年不開口,隻為了不讓他自卑。
結果呢?
對方一朝恢復正常,就嫌棄我不能開口,覺得我配不上他。
「人呢,一輩子總會瞎幾次眼睛。țű₆
「畢竟你不像我這麼冰雪聰明,一頭栽進去了,摔了滿身傷,痛一痛哭一哭也就過去了。一覺睡醒後,又是嶄新的一天。
「阮阮,你現在還年輕,沒必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繼續傷心。」
沈諾有在很認真地想要開解我。
我點頭:「有在努力,並且絕不會再後悔。」
而分手後的這段日子,我過得也算是很平靜。
除了沈諾隔三差五來找我,我大多數時間都是留在洋房裡陪著外公。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小老頭,其實很多次在我半夜醒來想去客廳倒水時,都能聽見對面臥房裡傳來的輕聲抽噎。
我有悄悄看過,媽媽的相片就擺在他床頭,如珍如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