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看向我,「這個還得問問孩子的意思。」
江予說:「我聽詩語的。」
我同時開口:「我同意。」
江予嘴角忍不住地翹起,摸了摸我的頭。
吃完飯,兩家父母不約而同地有事離開了。
我爸臨走時,一再叮囑我,晚上有門禁。
他們的車子剛消失在街角,江予一把將我抵在樹上,低頭吻住。
雪飄飄灑灑落在我們的發梢,手背,臉頰,難抵一腔愛意。
我扯住他的領子,輕輕吸入一口冷空氣,笑著說:「江予學長,我有門禁。」
江予眼神幽沉,一口咬住我臉頰,含混道:
「那怎麼辦?我想死你了,兩年的時間,每分每秒都在想……」
我一頭扎進他大羽絨裡,悶聲問:「我帶身份證了……你帶了嗎?」
江予心跳驟然加快,呼吸變得很輕很輕,隨後,遺憾道:「媳婦兒,我沒敢……我怕……」
我樹袋熊一樣跳到他身上,臉頰都燒紅了,「那就送我回家吧,不許打車。」
「好。」
雪下得更大,我騎在江予的後背上,仰頭看著雪花撲簌,世界隻剩下潔白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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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靜悄悄的,隻剩下江予踩在雪地的咯吱聲。
我念起了詩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江予往上掂量掂量我,笑著說:「我覺得古人挺浪漫的……」
不遠處,走來一對跟我們差不多的情侶。
也許是同樣的心境,我們互相對視一眼。
我認出了他們。
是唐奕和美女學姐。
他倆對我和江予點點頭,無聲錯過。
北風吹來,一簇雪無聲抖落。
盛夏的情詩,越過了啾啾蟬鳴和朔朔北風,最終屬於了我。
江予視角番外
00 年,我家住在胡同的時候,隔壁的叔叔阿姨剛生了孩子。
我那時候不知道小孩兒是什麼概念,爸媽說,那是妹妹。
我看到她第一印象是,不太好看,除了會哭,什麼都不會。
後來,她媽媽總抱著她造訪我們家,我長大了一些,領著她玩耍的時候,她總愛尿褲子。
我向我爸媽打小報告,說「簡詩語是個尿褲子精。」結果收獲了一包尿不湿,讓我給她換……
她吵吵鬧鬧,還總愛跟在我屁股後面,真不招人喜歡。
這種煩惱一直持續到小升初。
我考到了重點初中,家裡在附近買了學區房,總算能擺脫她的折磨。
時間飛逝,再見到記憶裡的小豆丁,是高考完那個暑假,兩家重新聚在一起,吃了個飯。
簡詩語長大了點,變文靜了,有著小孩兒該有的腼腆,往角落裡一坐,實在沒什麼存在感。
暑假過後,我上了大學,簡詩語留在當地念高中。
爸媽總在我耳邊念叨:
「你簡叔叔家的小孩兒壓力真大,起早貪黑地學,要不我把你筆記借她看看?」
她?
能行?
爸媽反復提了幾次,我松了口,「算了,我簡化一下,不然看不懂。還有,別說我給的。」
我可不想惹麻煩,被ẗṻₙ她追著請教題目。
然而,不知怎麼搞得,她還是來了。
憑一己之力,考進了我的學校。
我是校學生會會長,舉辦活動的時候見過她幾次。
她不再默默無聞,甚至大一入學就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很快,身邊的同學都傳遍了,說大一來了個漂亮學妹,會拉小提琴,不少人追。
爸媽視頻的時候,提起讓我多照顧一下,我答應了。
然而也隻是不著痕跡地幫一幫,比如「不小心」流露的學習筆記,和課程「重點」等等,然而我是政法系,她是英語系,交叉課程太少,實在幫不了太多。
我看過她的參賽作文,文筆很好,是學文的料子。
往下看,竟然看到了我自己——一個默默貢獻學習筆記的「好心大哥哥」。
還說如果有一天見到我,要親自跟我道謝。
笨蛋。
我們見過幾次,你什麼都不知道,也隻是說說而已。
她成績很好,人很上進,就是眼光不太好。
男生圈裡都傳開了,她好騙,單純,一門心思地對人好,但性格及其無聊。
我開始暗中關注她,好在放暑假了,她借住在我們家,能冷卻一下她的小心思,真正學會怎麼談戀愛。
那天晚上,我突然連上了自己的耳機,裡面傳來她喊人哥哥的聲音,且越來越大。
我怒火蹭得竄上來,踹開門,對著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毫不客氣地痛罵一頓。
她羞窘地站起來,支支吾吾地想解釋什麼。
我生怕她又走歪路,坐下來壓著脾氣問:「和誰?哪裡認識的?」
好在隻是網戀,不靠譜,斷的也幹淨。
我沒收了平板,卻在圖書館外面見到她和唐奕在一起。
那一刻,我真想扒開她腦子看看,裝了幾斤漿糊。
唐奕是什麼人,她也敢惹?
沒成想,她嫌我多管闲事。
你以為我願意管?
要不是我爸媽的叮囑,我才懶得——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煩躁,隻要看見她跟唐奕在一起,就想教訓她。
沒多久,唐奕的爛桃花就找到我這裡來了。
我既要打消簡詩語的歪歪心思,又要保留她對愛情的美好幻想,所以唐奕的爛桃花找來的時,我沒敢讓她知道。
那晚,那個女人把我堵在巷子裡,笑得風流隨意:「不給我聯系方式,別想走。」
我二話沒說,把唐奕的聯系方式給她,順便說:「唐奕在釣一個姑娘,你讓唐奕離她遠點兒。」
她答應得很痛快,還說要教唐奕做人。
我喝醉了,準備在巷子裡休息一會兒再回家。
迷迷糊糊地,聽見小東西在喊我。
聲音真好聽啊,那個夢又來了。
簡詩語站在我面前,乖乖巧巧地喊我「江予哥哥」。
我真的很想欺負她,哭了才好,哭了才知道男人都是不懷好意的,包括我。
這麼想,就這麼幹了。
很甜。
小孩兒的嘴像抹了蜜一樣。
原來夢會進化,不光有情節,還有感覺。
我想起簡詩語還在家,怕自己真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於是在旁邊的旅店待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膝蓋疼得厲害,一看都青了。
我不常喝醉,醉到撞膝蓋也少見。
我提著早飯回家,小孩兒氣還沒消,要去閨蜜家住。
我媽說,小姑娘生氣要順著,去就去吧。
沒幾天,她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約我看電影。
我也搭錯了筋,買了電影票。
都說智者不入愛河,當我在電影院門口再次見到唐奕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他媽的簡直是個智障。
喝了一壇子醋也就那樣吧。
人都不正常了。
睜眼閉眼都是她那張臉,圓鼓鼓的,呆呆愣愣的,想一口咬下去。
為她,我破例太多了。
破例重新跟人打架,破例服軟。
當著一群小屁孩的面,弱智一樣舉著手喊疼,要去醫院。
我三歲都沒這麼丟過人。
你看她閨蜜憋笑憋成什麼樣了?
但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抱著我的手,考慮給我截哪一部分的時候,我又平衡了。
我隻要智商比她高一點點就夠了,反正五十步笑百步,她笑話不著我。
跟小姑娘談戀愛是真甜。
簡詩語絮叨。每次看見她那種乖乖地黏糊人的樣子,我就喜歡地要死。
要是我走了呢?
她會哭死嗎?
反正,研究生在哪念都一樣,A 大放眼全國,也是名校,差不了哪裡去。
我忙著申請本校的碩士,被她發現了,一個勁兒追問。
好不容易搪塞過去,跟導員說話卻全被聽見了。
她哭哭唧唧地要跟我分手,妝花得一塌糊塗,像個鬼。
你瞧,就這樣,我敢走嗎?
但小姑娘太知道怎麼給我致命一擊了,她說:
「她也要考北江,將來有了好學歷,就把我踹了,我配不上她。」
前一句我信,後一句我信個鬼。
她的專業,想要大前途,就得去北江。
小小的身子板兒,看東西比我長遠。
大四,我們異地。
三年研究生,我等不了,生怕哪天小姑娘喜歡上別人,於是起早貪黑的趕進度,半個月沒怎麼規律吃飯,胃穿孔進了醫院。
我第一反應是千萬要瞞住。
英語比賽拿到第一名,對她將來保送研究生有重要的意義。
我回了句我很忙,住院期間沒敢理她。
露餡那天,我進手術室,醫生開玩笑說,麻藥蘇醒期有人愛說胡話,問我有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想了想,讓我媽把手機關了,並囑咐說等我完全清醒了再打開。
誰知道,我媽從來不聽話。
我當著她的面稀裡糊塗全吐出來了。
醒來,我媽面帶微笑地問我:「和詩語處對象呢?」
我啊了一聲,頓時覺得預感不妙。
那一刻,跪搓衣板的姿勢我都想好了。
你知道注定要挨罵前是什麼心情嗎?
總想等事情更好一點,投案自首,減輕一點懲罰。
等我好起來,能清楚無誤地扯謊時,給詩語打了電話。
她感冒了,對我很冷淡。
誰讓我不理人家呢?
結果她什麼都知道了,還給我拉黑了。
我媽譏笑:「就你們男人那點笨拙的伎倆,還想騙人?下輩子吧。」
我翻遍了所有的社交軟件,她沒給我留活路。
最後,我想到了購物軟件。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給簡叔叔一家打了個個視頻電話,表達了我對他們一家以及卷子貓的誠摯問候。
還提到,疫情原因,貓糧不太好買,得早做打算。
之後就打開軟件,守株待兔。
她果然上線了。
丟了那麼多次人,再丟一次怎麼了?
我學生會會長不是白當的,能力擺在那裡,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給哄高興了。
我也高興過了頭,給他們外放,讓大哥們都聽聽我媳婦的聲音多好聽,多愛我。
然後,就又被拉黑了。
我迫不及待地回家見她,結果因為疫情,滯留兩年,望眼欲穿。
她要當翻譯官,且為了這個目的,拿下了保送名額。
不愧是我的姑娘。
有志向,夠優秀。
這一年的冬天,她朝她的夢想,邁進了一步。
我朝著我的夢想,也邁進了一步。
我背著她慢慢往回走的時候,想起了老套的傳說。
一起看過雪的人,一輩子都會在一起。
她糾正我,是初雪,沒一起看過。
放屁,我就是天理。
簡詩語跟我一輩子,不接受反駁。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