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沉默了。
老二穩重一點,「我們是想要江政初親自來跟我們談判,你以為我們真稀罕幾個臭錢?」
「二哥二哥……二十萬也稀罕……稀罕……」
我又打了一行字:「請問你們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嗎?」
三個人沉默了,直到下車都沒再搭理我。
汽車開了很久,也不知道開到了哪裡。
但是幸運的是,他們忘記收我手機了。
江政初已經報了警,「綿綿,不要跟他們硬碰硬,等我。」
小車一路行駛進了一處廢棄的倉庫。
剛下車,看到眼前的場景,我突然腦子ṭṻ₄裡嗡的一下,本能地往後一縮。
「愣著幹什麼,進去。」
我突然對黑暗的房間產生了極大的恐懼,一步也不敢挪。
「人帶來了?」
一個刀疤男出現在視野裡。
他好像是三個人的頭頭,剛一出現,三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
「老板ṭũ⁷,咱們這麼做能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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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男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不想要錢就撤,這事我自己幹。」
一句話下去,三個人噤若寒蟬。
「給江政初打電話了嗎?」
「沒。」三個人一拍腦門,怪叫,「手機也忘了收!」
四雙眼睛齊齊看向我。
我:「手機……掉了……」
此刻正在車座子底下,把我的位置共享出去。
刀疤男面無表情地把我拽過去,「給江政初發消息,自己帶現金過來,不連號的。要是敢報警,就等著撕票吧。」
我再也沒有推脫的理由,廢棄工廠路線崎嶇,我被半拖半拽饒了很多路,扔進了小黑屋。
剛一進去,我便渾身打了個冷戰。
不停轉動的排氣扇,昏暗的環境,半開的天窗。
恐懼大山般向我壓來。
他們從外面上了鎖。
吱呀吱呀的金屬摩擦聲像一把無形的鋸子,切割著我的思緒。
童年的記憶潮水般湧來。
我無助地縮在角落裡,抖成一團。
「你想出去嗎?」
旁邊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我看清了他的臉,跟江政初很像。
「想。」
「那好,待會我逃跑的時候,你不要告密。等我出去了,就喊人來救你。」
「好,我不告密。」
他摸了摸我的頭,抱抱我,「乖一點,別害怕,他們問你,就說你睡著了,不知道我去哪了。」
我捂著嘴,縮在角落,看著他繞過雜亂的擺設,貓到窗戶下。
風扇不停地切割光線,他拽著繩子,瘦小的身體往上攀爬。
那扇半開的小窗戶,就是我們的希望。
突然,不遠處傳來幾個男人粗獷的笑聲。
緊接著,大門被推開。
他們發現男生不見了……
為首的大漢笑眯眯地蹲下來,問:「小妹妹,剛才的哥哥去哪了呀?」
「我……睡著了,不知道。」
男人臉一沉,「都找一找。是不是跑隔壁去了。」
我看著他們朝著江政初的方向去了,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叔叔,我好像看見他,往那邊跑了。」
我渾身都在抖,將他們指向了反方向。
我知道,隻要他逃出去,我就能得救。
他們立刻追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他們在窗戶外發現了江政初的腳印,與我指的方向相反。
隨即便將怒火發泄在我身上。
我挨了幾巴掌,奄奄一息,被他們拖著,扔到篝火旁。
「大哥,逃了一個,這個撕票吧。留著惹麻煩。」
「行,玩夠了,弄死。」
他們把我抱在懷裡,肆意地親摸。
「小小年紀,怎麼能亂說話呢?」大漢捏著炭火塊,貼在我嘴邊,「來,吃下去,禍從口Ṱũ⁵出,下次想好再說——」
就在他的髒手伸進我衣服的那一刻,篤篤兩聲悶響,大漢頭上流下一道血痕。
他身子一軟,充了血的眼珠子,猙獰的臉,逐漸向我壓來。
炭塊擦著我的手背滑落,燙了幾個泡。
身後,江政初攥著鐵棍,臉色鐵青。
……
後來,我坐在警察局,隔著玻璃,看媽媽失聲痛哭。
「本來是要撕票的,幸虧另一個孩子跑出來通風報信……」
被接回家後,我很久沒有開口說話。
後來,隨著記憶漸漸模糊,狀態才逐漸變好。
14
門外傳來嘈雜聲。
我捂著耳朵,蹲在角落瑟瑟發抖。
昔日的噩夢不斷在腦海中重演。
我耳鳴了,什麼都聽不見。
咣當兩聲巨響,大門被人撞開。
強烈的光剎那投入室內。
刺眼奪目。
黑影站在光裡,高大挺拔。
我臉上掛著淚痕,盯著他越來越近。
距離近到足以看清人臉的某一刻,記憶中猙獰的面孔突然被江政初掛了彩的臉撞得粉碎。
他眼神犀利冰冷,帶著一種嗜血的冷意。
我抬起頭,帶著哭腔,喊了聲:「哥哥。」
下一刻,落進一個人懷裡。
他緊緊抱著我,「綿綿,哥哥來了,不怕……這次不會丟下你了。」
江政初帶著我走出去的時候,幾個大男人正被警察按在地上。
周圍的警察似乎對江政初很有意見。
「江先生,有我們警察在,你用暴力解決問題顯得不太明智。」
江政初點點頭,「抱歉,我的錯。」
他把我領到車前,細心地替我抹去臉上的浮灰,「身上有地方受傷嗎?」
我搖了搖頭,就聽歹徒嘴裡含著土,烏拉烏拉地喊:「你個臭婊子,就該把你手剁了。」
江政初神色不變,替我理好凌亂的頭發,溫柔地笑著,「乖,在車裡等我。」
說完,就看著江政初頭也不回衝著那幾個人走去。
我以為他要去跟警察交涉,結果這邊還沒關上車門。
那邊,隔著半米遠的距離,江政初抡起胳膊,眾目睽睽下,一拳頭狠狠懟在綁匪臉上。
然後,江政初就被一起帶回了警察局……
15
由於警察攔得及時,綁匪沒出現生命危險。
江政初隻是被口頭教育了一番,就被放出來了。
從警察局出來時,天色將晚。
我從便利店回來,手裡拎著創可貼和棉棒。
江政初照舊冷著臉,眉眼壓得低低的,坐在外面的長椅上,蹺著二郎腿。
夕陽從背後照來,託出長長的身影。
我走到他面前,拿出碘伏棉籤,「消毒。」
江政初抬眼,抿了抿唇,順從地湊過來,主動將傷口貼在我舉著的棉棒上。
手則攔住我的腰,輕輕摩挲,
「下次不許再打架了。」
我低聲囑咐。
「嗯……」江政初應到一半,豁然抬眼,眼底碎出點點驚喜,「綿綿,你……」
「我什麼……」
江政初突然將我拉過去,摸了摸我的臉,「你說話,正常了?」
我看著他額頭青紫的皮,嘟囔了句,「都想起來了,你救過我兩次,沒什麼好害怕的。」
他捏著我的手指,眼底閃過掙扎,「對不起綿綿,如果我當時再快一點——」
「已經很快了,真的。」
傍晚的風清爽溫柔。
吹起了我的頭發。
江政初就這麼盯著我,一直笑。
我被盯得心都亂了,不得已轉移話題,「這麼多年,你是因為愧疚,對我好,還是因為……喜歡我?」
江政初眼都不眨,「因為喜歡。」
「哦。」
「哦?」
我處理完傷口,兩手一撐,跟他拉開距離。
「你喜歡我,所以看我給你寫情書,寫了三年?」
江政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我繼續道:「你喜歡我,還注冊一個假 ID 欺騙我的感情?」
「綿綿,我——」
我心裡的火花在滋滋作響,一種名為吵架的快樂在我的心裡炸開了花兒。
對,就這樣!
讓他忍了三年。
終於等到了我嘴皮子便溜的一天。
從來沒在嘴皮子上輸過的江政初,這一刻啞口無言,像個傻子一樣,
「綿綿,你罰我吧,我認錯,隨便你怎麼罰,我都認。」
我眼睛一亮,「什麼都隨便?」
「隨便。」
我吧唧親了他一口,「那我們回家!」
司機已經把車停在了路口。
我拉開車門,突然發現不對,「額,擋板怎麼——」
江政初突然從身後抱住我,把我塞進車裡,緊隨上車關上門,扯掉了領帶。
「開始吧。」
「?」
江政初俯身親了我一口,「不是說隨便罰嗎?哥哥就在這,隨便。」
「我不是說這個,你誤會了——」
他沒給我辯駁的機會,將我的話全部堵在了嘴裡。
這一刻,我終於知道世界上還有個詞,叫「以退為進」。
程序員的暗戀終止於某天清晨。
我和江政初從一輛車上下來。
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在公司門口,低頭親了親我。
啪嗒。
前臺的筆掉在地上。
江政初似乎怕她還不清楚我們的關系,敲了敲前臺的桌子,
「好巧啊,你也這麼早上班?介紹一下,這是我後媽的女兒,也是咱們公司未來的老板娘。真不好意思,讓你看見我們秀恩愛了。」
因為這句話,我在他辦公室躲了整整一上午。
避開了一群八卦的同事。
中午,江政初忙完,突然把我拎起來,打開門,對著眾人宣布,「今天提前下班,給你們放半天假。」
歡呼聲差點掀翻了天花板。
「什麼好日子啊?」
「我和你們老板娘的大日子。」
江政初今天訂了個餐廳。
位於 22 層的大廈。
電梯一看,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餐廳裡空蕩蕩的,隻有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擺在中間。
江政初說:「綿綿,昨晚我夢見我爸了。」
「嗯?」
「他說讓我給你找個好人家,老公要體貼溫柔善解人意,後半生不能受欺負,不然死都不會放過我。」
我眨眨眼,聽得一頭霧水。
江政初從花束裡,摸出一枚戒指,「經過深思熟慮,我覺得我挺適合的。」
「江綿綿,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盯著他,慢慢地笑開,伸出手,「我願意。」
……
求婚成功的當天晚上,我也夢見了後爸。
他似乎挺不願意,夢裡追著江政初打:「你他媽、你他媽、你他媽的敢打她的主意,你個小畜生!」
江政初愣是一聲沒吭,挨了好幾悶棍,「主意打都打了,您多打幾棍出出氣,但別過分,我還得早起送綿綿去畢業典禮。」
我媽在旁邊笑開了花兒。
「老江,孩子們高興,你就別生氣了。」
我們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媽媽臨走時,摸了摸我的頭,
「以後我跟你爸不在,你和哥哥要好好的,放心,這樁婚事,媽同意了。」
後來我好像哭了。
大清早被鬧鍾吵起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
我努力把那個奇奇怪怪的夢拋在腦後。
江政初已經穿好了衣服,「綿綿,今天畢業典禮,衣服在外面,我們要出發了。」
六月的清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我穿著禮服,高高興興拉著江政初坐進車裡。
他彎腰的時候蹙了蹙眉。
我問:「怎麼了?」
他若無其事地坐進來,「沒什麼,昨晚被人打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