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回過神,胡亂編了個理由,應付王哥。
第二天回公司,領導把我叫過去。
他和顏悅色地說:「小唐啊,最近正當紅的那檔情感直播綜藝,你準備一下,作為特邀觀察員過去參加錄制。」
結果等我開始工作後。
下一期節目要採訪的,就是周辰和許靈心。
那天訪談會之後。
他們訂婚的消息,高調地出現在熱搜上。
作為節目的預熱宣傳。
評論區的粉絲都嗑瘋了。
「低谷時一起走過,如今頂峰相見,什麼絕美愛情。」
「據說周家的公司原本半死不活,結果靠著許氏集團大力扶持,現在又起來了。」
「強強 cp,不嗑不是人。」
我一目十行地掃過,關掉評論區。
主持人楊朵一邊確認臺本,一邊和我闲聊:
「如果能挖到許總和她未婚夫那兩年的具體故事,節目效果肯定會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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Ťü₄「……」
我捉緊手裡的筆,輕聲應好。
那兩年發生的事,當中的每一個細節。
我比誰都清楚。
卻不能說。
7
周辰靠著許家的資源和人脈,如今是正當紅的一線男明星。
節目剛開始,直播間擠滿上百萬觀眾。
聚光燈下,我聽到楊朵開口:
「聽說許總和周辰已經在談婚論嫁了,能不能分享下兩個人的心路歷程呢?」
周辰側頭看著她,淡淡一笑:
「當初那些造謠汙蔑她的話,我從來都沒有相信過。」
「在我眼裡,靈心始終是我最愛的那個人。」
他深情地凝視著她。
眼神溫柔得快要滴出水來。
許靈心卻垂著眼睫笑了下:「……騙人。」
「我眼睛剛瞎那段時間,你是怎麼嫌棄我的,你都忘了嗎?」
周辰愣了愣。
目光投向一旁的我,閃過幾絲狠意。
但當著鏡頭的面,他隻能強撐著微笑:「我都不太記得了。」
「大概是感情越來越好,隻記得我們相愛時甜蜜的部分。」
我掃了一眼身後的實時彈幕。
「好甜」之類的話,充斥著整個屏幕。
我放下臺本,握緊話筒,向許靈心提問。
「看來二位的觀點有一些分歧,莫非另有隱情?不如講講彼此是怎麼磨合的吧。」
我本來以為,她不會說。
可沉默片刻後,許靈心還是開口了。
「眼睛剛出問題的那段時間,我很頹喪,怨恨整個世界,也不喜歡他。」
「他每天早出晚歸,空隙裡還要照顧我。有一天忙得暈頭轉向,魚燉在鍋裡,他下樓買鹽,忘記關火。」
「他回來的時候,廚房已經燒起來了。」
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
恍惚的神思裡,我好像又感受到那天傍晚。
火焰帶來的高溫還殘餘在空氣裡。
我把許靈心從房間裡拖出來。
揪著她的衣領,惡狠狠地問:「你是不是想死?」
整個人,和我的聲音。
都在抖。
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針鋒相對地跟我爭吵。
而是沉默很久很久,才啞著嗓子問我:
「我死了不好嗎?對你來說,不也是解脫嗎?」
好像是在那一刻。
我突然發覺。
從前高高在上的許家大小姐,如今也不過是隻虛張聲勢的頹廢小貓。
於是我喘著氣,把她推進房間。
火舌燎過的牆壁一片黑色。
我一顆顆扒開她的扣子,低聲說:「我沒有晚飯吃了,你賠給我吧。」
她像是意識到什麼:「你想好……」
後面的話,被我用力的親吻堵回去,咽下去。
「許靈心,我沒覺得你是負擔。」
那天晚上,好像整個世界錯亂顛倒,隻剩下我們。
而此刻,她舊事重提。
身邊坐著的親密無間的未婚夫,卻是周辰。
全世界都覺得,那是獨屬於他們倆的記憶。
令人窒息的澀然在心底爆開。
過近的距離裡,從許靈心身上傳來的某種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正不動聲色地包裹住我。
鋪天蓋地。
卻又已經不再屬於我。
她停頓了一下,在現場觀眾的掌聲裡,最後道:
「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的月光,亮得能照清楚一切。」
「我看不見,卻聽他講了一整夜。」
我攥緊手裡的筆,匆匆忙忙低下頭去。
眼眶發痛。
9
因為我臨時修改提問,問出了不少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這場訪談,大獲成功。
節目尾聲時,直播間的觀眾已經突破千萬。
第一次挖到許家掌權人那段不可說的隱秘往事的細節。
所有人都顯得很興奮。
後臺,楊朵拍著我的肩膀:「真不愧是記者,這臨時改的提問,犀利得讓人沒法不回答。」
結果一轉頭,就看到許靈心和周辰走過來。
她突然啞了聲。
許靈心目光淡漠地掃過來:「今天的提問是你準備的?」
我點了點頭。
周辰綿裡藏針地說:「唐記者,你倒是很會戳人痛處。」
「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要遵守基本的職業道德。」
「不要去肖想自己配不上的。」
我沒說什麼。
隻是又看向許靈心。
她神色凌厲,隻淡淡道:「唐記者能力很強,接下來,就由你繼續跟我們公司對接媒體業務吧。」
周辰驀然看向我。
眼睛裡,滿是恐懼和恨意。
他在無人的角落攔住我,眼神警惕又厭惡:
「唐宇安,你還真是貪得無厭。」
「當初明明從我這裡拿了錢,現在又回來幹什麼?」
我平靜地看著他:「我畢業了,回來工作。」
很普通的一句話。
「工作?唐宇安,你當我蠢嗎?」
他卻突然發了瘋似的,衝我大吼,
「趕緊滾,就跟他說你主動要求放棄工作對接,不然你別想再過一天好日子!」
我沒理會,轉身就走。
周辰說到做到。
我突然開始處處碰壁。
原本幾個應該屬於我的工作機會,都被人臨時頂替。
這天傍晚下班前,領導突然把我叫進辦公室。
「下個月有一場很重要的年度發展發布會,你去當一下主持人吧。」
我微怔片刻,聽他說,
「是許總指名要你去的。」
下班後。
公司對面的路邊,竟然停著一輛十分熟悉的勞斯萊斯。
車窗打開,露出許靈心神色淡漠的臉:
「唐記者既然對我過去的事這麼好奇,不如親自來問我。」
我低頭:「我沒有探聽許總隱私的意思,隻是工作所需。」
「就算是工作,我給了你私人名片,你也可以聯系我來問。」
Ṭü₊我抿了抿唇:「……沒什麼必要。」
因為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已經是三年後。
她是大權在握的許總。
不是那個暴脾氣的小貓一樣,被教訓完,又可憐巴巴纏著我索吻求安慰的少女。
周家已經式微。
沒有許靈心的默許和縱容,周辰絕不敢如此正大光明地針對我。
或許。
對她來說,那段過去其實是恥辱的,不想被提及的吧。
我要走。
卻被許靈心叫住。
「站住。」
她推開車門,腿一邁,就攔在了我面前,
「唐先生,我們聊聊?」
我啞著嗓子問:「許總想聊什麼?」
許靈心勾了下唇角。
望向我的眼神裡,多了點無奈的情緒:「聊工作,可以嗎?」
10
接下來的小半個月。
許靈心又來找過我兩次。
核對發布會上要宣布的幾個重要決策。
最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遞給我一紙文件:
「還沒宣布的大型旅遊項目,是直接和省裡合作的。你可以在發布會上宣布,作為你挖出來的一手獨家新聞。」
我沉默片刻。
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王哥知道這事,一個勁兒勸我:
「感覺許總還挺欣賞你的,要不要委婉地跟她提一下周辰打壓你的事?」
我修改著主持稿,微笑了一下:「不用了。」
「難道她還會為了一個陌生的記者,去為難自己的未婚夫嗎?」
到了發布會那天。
現場人滿為患。
正中間本該是許靈心坐的位置,此刻卻是空的。
無數聚光燈的閃爍中,我正在宣布接下來許氏的幾項重要合作。
突然有個陌生記者站起來,大聲斥責我:
「這種絕密的資料,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我冷下臉:「我與許氏的合作完全是正當的對公途徑。」
「正當?你這種靠潛規則上位的人,也配說這種話?」
他大聲嚷嚷,「我可是有證據的!」
有人走上臺來。
是周辰。
他盯著我,輕輕嘆了口氣:
「唐宇安,你這樣的小記者,被靈心吸引也很正常。」
「我本來想給你留點面子,但你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身後的大屏,突然從 PPT 切換到幾張露骨的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
是我。
「你發給他這些照片,半夜圍著浴巾去敲他酒店的房門,還有你和你們領導開房的監控。」
隨著她的話,身後的大屏又一次變換。
燈光昏暗的酒店門口,我和領導並肩走了進去。
「你這種慣犯——」
全場哗然聲中,大廳Ťū́ₜ正門突然打開。
許靈心大步走進來,目光凌厲地掃過全場。
也從我臉上一掃而過,沒有絲毫停留。
我的心驀然沉了下去。
舞臺聚光燈照在我身上,像是眾目睽睽下,某種公開處刑。
一時間,臺下議論紛紛。
「幹這種事,簡直是我們記者的敗類。」
「太下作了,真惡心。」
「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封殺他吧!」
我誰也沒看,隻是死死盯著許靈心。
看著她望向周辰,淡淡道:「你剛剛,說什麼?」
周辰說:
「靈心,你被他騙了。」
「他故意偽裝成專訪記者接近你,就是為了從你那裡偷取保密資料,對整個許氏不利。」
「就連這次獨立主持發布的機會,也是靠潛規則來的!」
許靈心沉默片刻,看向我:「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11
我有什麼想說的?
我在周辰望過來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的恨意和快慰。
忽然覺得無比荒謬。
他和我隻差兩歲。
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媽媽去世後,我和他原本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僅有的,最親密的人了。
我嘲弄地笑了一下。
握緊話筒開口:「我想說——」
「許總,你的未婚夫在信口雌黃,蓄意造謠。」
「如果因為你愛他,所以要眼睜睜看著他顛倒黑白、捏造事實,我也會把這件事如實地寫進今天發布會的新聞稿裡。」
「民眾有眼睛,這樣是非不分的決策者開發的項目,恐怕也是不能信任的。」
無論是之前桀骜不馴的大小姐。
還是現在傳聞中那個殺伐果斷的掌權人。
聽到這樣光明正大的威脅,應該都會動怒。
可是。
她隻是在燈光裡,一步步走上臺來。
站在同樣高的地方,與我遙遙相對。
用很輕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唐宇安。」
我的心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酸澀填滿。
不想再聽她給周辰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