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五十萬,我冒充兄弟照顧他失明的未婚妻。
她復明那天,我不告而別。
再次相見,是在一場商業訪談上。
我成了實習記者。
她身份恢復,是許家大權在握的大小姐。
正在接受採訪:「聽聞您生病期間,多虧您的未婚夫周先生不離不棄,二位已經好事將近?」
她唇角微微勾起,抬手露出戒指:「嗯,我和他,就要訂婚了。」
目光卻有意無意,落在角落裡的我身上。
1
訪談會開始前,場內議論紛紛。
「今天採訪的這位大小姐,可是整個江家的掌權人。」
「聽說五年前她眼睛瞎了,還被逐出過江家。要不是她未婚夫不離不棄地照顧,估計人早沒了。」
「噓,小聲點——」
我坐在一旁,勉強維持著微笑。
指甲卻深深嵌入掌心。
突然,帶我的前輩王哥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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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你去給我倒杯水潤潤。」
剛走到門口的飲水機旁,大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人走了進來。
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三年時間,許靈心身上的變化,幾乎天翻地覆。
原本纖細單薄的身形變得高挑,五官線條也更加柔和。
「借過。」
她淡淡開口,目光掃過我身上,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沒有絲毫停留。
她在幾個保鏢的簇擁下走上臺。
從我身邊路過時,我僵在原地。
遲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
我在她身邊的那兩年,正是許靈心最落魄的時候。
她被趕出許家,眼睛也因為車禍瞎了,當然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這樣也好。
我端著水杯回去的時候,訪談已經開始了。
許靈心坐在臺上,從容不迫地注視著全場。
她正回答著那些商業提問。
突然,臺邊的側門被推開。
周辰走進來,笑著跟許靈心抱怨:
「抱歉,靈心。」
「劇組有點事,我來晚了。」
他整了整西裝,在許靈心身邊落座。
全場安靜了一瞬,氣氛立刻變得沸騰曖昧。
王哥端著水杯,側頭看了我一眼,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小唐,你別說,你和周辰,長得還有點像呢。」
我抿了抿唇,勉強笑道:「人家是大明星,您太抬舉我了。」
當然會像。
因為我和他,是親兄弟啊。
2
「聽聞您生病期間,多虧您身邊這位周先生不離不棄,二位已經好事將近?」
喉嚨驀然一窒,我看著臺上的許靈心。
她勾了勾唇角,抬手露出左手無名指。
那上面,戴著一枚樸素的銀戒指。
……是當年為了哄她開心,我兼職去買的那一枚。
身份尊貴的許家大小姐,戴著這樣一枚廉價的戒指,顯得格格不入。
她指尖輕輕撫過。
「嗯,我和他,就要訂婚了。」
她說著,目光從臺下掠過。
有意無意地,落在角落裡的我身上。
隻短短幾秒,就收了回去。
話筒又被遞給周辰:「周先生,聽說您最近正在拍陸導的戲。他很少用新演員,這其中,是否有許總的因素在?」
他含笑承認:「當然。」
「我向來對自己的專業水準很有自信,不過也不否認,靈心真的為我做了很多。」
「我也完全配得上這份偏愛。」
落落大方的態度,反而贏得了一眾人的贊賞。
有人問:「能講講當初您和許總在低谷時,互相扶持的故事嗎?」
周辰唇畔的笑容忽然僵住。
詭異的寂靜裡,時間流速都緩下來。
好半晌,許靈心才輕笑一聲,接過話筒:「沒什麼好講的。」
「我和他的回憶,隻我們兩個人知道就夠了。」
我眼眶突然一陣發酸,攥緊手裡的筆,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去。
隻要一閉眼,就會想到以前。
少年時期的許靈心,因為性格桀骜不馴,得罪過不少人。
她落魄後,有人特意上門來找麻煩。
我為了保護她,被推下臺階,摔得渾身是血。
那群人被嚇到,推搡著跑了。
我咬著牙站起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走回她身邊:「走吧,回家。」
許靈心卻突然握住我的手:「你受傷了,我們去醫院。」
「我沒有……」
「我聞到血的味道了!」
她嗓音忽然抬高,有眼淚從那雙霧蒙蒙的眼睛裡滾落下來。
開口,叫的卻是我哥的名字:「周辰。」
「等我痊愈後,我要給你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禮。」
3
訪談結束後,天色陰沉下來。
會場外雨簾細密,王哥摸了下口袋,又開始使喚我:
「小唐,存儲卡落在裡面了,你回去取一下。」
我踩著湿漉漉的地面,ẗû₊一陣小跑。
電梯數字跳到一。
下一秒,門開了。
我和裡面的兩個人撞了個正著。
周辰正微微側著頭,跟許靈心說著片場拍戲的瑣碎話題。
她雖然表情淡漠,卻很耐心地聽著。
姿態親昵。
看到我,周辰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
「……抱歉。」
我含混不清地道了歉,轉過身,打算走樓梯上去。
許靈心卻在我身後開口:「站住。」
我僵在原地。
「你不是要用電梯嗎?上去吧。」
我慢吞吞地轉過身,故意壓低聲音:「謝謝許總。」
她說著讓我用電梯,卻又不肯讓開路,隻是盯著我。
「你也是今天訪談的記者?怎麼沒聽到你的提問?」
我垂下眼:「許總,我剛畢業回國,還是個實習記者,沒有提問資格。」
「這樣。」
她淡淡應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旁的周辰惡狠狠剜了我一眼,開口道:
「我們快走吧,靈心,晚上還要和陸導他們見面呢。」
許靈心終於收回目光:「走吧。」
4
我獨自站在上行的電梯裡,怔怔出神。
當初爸媽離婚後,我爸帶著周辰,攀上周家,做了上門女婿。
我從有記憶起,就沒和周辰見過面。
五年前,他卻突然找到我。
「我給你五十萬,你頂替我的身份,幫我照顧一個人。」
那時候,我媽因病去世,家裡欠了一大筆錢。
我別無他法,答應了他。
見了面才知道,他讓我照顧的人,是許家的大小姐許靈心。
也是他剛定下婚約不久,就出了事的未婚妻。
「一個瞎子,還是豪門棄子,誰願意照顧他啊?」
他一臉嫌惡,「要不是考慮到外界名聲不好,我早就和她退婚了。」
那時候,周辰剛出道。
接了部不錯的戲,事業正在上升期。
怕被人說薄情寡義,便把這份苦差事丟給了我。
許靈心順風順水地過了十八年,驟然遭遇變故。
脾氣變得很糟糕。
剛去照顧她那段時間,我總被她冷言冷語地譏諷。
我拿錢辦事,從不反駁。
直到那天,我去墓園看望我媽,回去晚了點。
她又開始宣泄壞脾氣:
「周辰,你少在我面前演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其實很嫌棄我,就是怕外人非議才——」
後面的話,沒能說出來。
因為我猛然低下頭,吻住了她。
其實那是我第一次接吻,毫無技術含量,還因為帶著幾分薄怒,更像是野獸間的啃咬。
許靈心卻突然安靜下來。
連耳尖都紅透了。
「你!——」
我帶著幾分惡意,又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
然後退開一點,撐著她肩膀,急促呼吸:「感受到了嗎?還覺得我嫌棄你嗎?」
5
我拿著存儲卡下去找王哥。
他很滿意:「小唐啊,你還蠻勤快的——剛好,今晚有場飯局,我帶你過去認識點人。當記者啊,人脈很重要的。」
我連忙謝他。
結果,等我們趕到時。
我在停車場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黑色勞斯萊斯。
頓時僵住:「許總他們今晚……也在這嗎?」
王哥回頭,衝我眨眨眼:「我帶你去的,就是有許總的飯局啊。小唐,別小瞧你王哥的人脈。」
這時候後悔,已經晚了。
我隻能硬著頭皮跟他進去。
所幸,包廂很大。
我們這種小記者,跟許靈心她們根本就不是一桌。
王哥帶著我認識了不少行業前輩。
「這是我們公司今年來的新人,挺機靈的小伙子,叫唐宇安。小唐來,跟大家打個招呼。」
身為新人,免不得要敬酒。
喝到最後,我頭暈目眩,隻來得及說句抱歉,就捂著嘴衝向了洗手間。
吐得昏天黑地。
我漱了口,又掬了捧冷水洗了把臉,走出門。
走廊燈光昏黃。
窗邊的暗處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心髒狠狠跳了幾下,原本想裝作沒看到,就這麼回去。
剛邁了一步,身後的許靈心卻開口了。
一字一句,嗓音裡像是交織著無數復雜的情緒:
「唐,宇,安。」
往前走的步伐一下子僵在原地。
我困難地吞了吞口水,聽到腳步聲在不急不緩地靠近。
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那步履聲停在我面前,熟悉的氣息一寸寸靠近。
我睜開眼,看到她幽深似海的眼睛。
「……許總。」
我緊張得喉嚨發緊,低聲說,「您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她不說話,就那樣看了我半晌,才重新站直身體。
「你的前輩帶著你四處敬酒,全包廂的人都知道你叫什麼了。」
想到王哥的大嗓門,我的臉忽然有些發燙。
「不好意思,前輩對我們新人很好,可能熱心過頭了,如果打擾到許總的雅興,我跟您說聲抱歉。」
我組織語言解釋。
生怕連累到王哥,還跟他道了歉。
許靈心卻又不說話了。
暖黃的燈光下,她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在唐記者眼裡,我似乎是個很斤斤計較的人?」
我低著頭,悶聲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下一秒,一張燙金名片被遞到我面前。
「你還在實習期吧?」
「有個工作機會,要試試嗎?」
6
我回去的時候,頭還有些發暈。
剛進門,就被王哥一把拽過去:「沒事吧小唐?」
我揉著抽痛的胃部,小聲道:「不好意思王哥,我的胃之前動過手術,不是很能喝。」
他皺了下眉,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目光向下一掃,落在我手裡的燙金名片上。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是許總的私人名片嗎?!」
我點點頭。
想到剛才的場景。
那是傳說中千金難求,可以直接聯系到她本人的私人名片。
無功不受祿。
我警惕地抬起眼,沒忘記掩飾聲音:
「這麼珍貴的機會,許總為什麼會給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記者?」
她輕微勾了下唇角:「大概……看你比較順眼。」
這倒是一個很許靈心的理由。
我照顧她的那兩年,後來,和許靈心漸漸熟悉了。
她會在我面前展示一些桀骜不馴的小脾氣。
比如……某些時刻。
我咬著牙,把細碎的聲音吞回去,揪著她的頭發:「……你看不見,別亂動了。」
昏暗的燈光下。
少女微微抬起頭。
絨絨的額前碎發,從失焦的眼睛上拂過。
她舔了舔嘴唇,手指貼著我的脖頸,微微用力按住。
輕聲說:「別的地方,是好的。」
「所以,你要聲音大一點。」
「讓我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