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雪皚皚》, 本章共3743字, 更新于: 2024-11-27 14:01:22

我跟宋朗都是瘋子。


婚禮當天我把他砸得頭破血流,他掐著我的脖子詛咒,


「許念,你這輩子別想幸福,除非你死。」


結婚三年,我們像一對鬥獸,一刻不停地互相撕咬。


我恨不能把他挫骨揚灰。


他恨不得將我扒皮鞭屍。


可是我真死了。


他卻想跟我玩人鬼情未了。


1


找到宋朗的時候,他身邊依偎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生。


妝容清淡,仿佛出水芙蓉。


我忽略包裡的診斷單,翻出正宮紅補了唇色。


「宋朗,玩得開心?」


我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宋朗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這樣的場景。


那群人早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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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徑直過去將他旁邊那女孩拽起,巴掌對著她的臉舉起——


女孩嚇得花容失色,眼眶含淚驚呼,「宋朗,救我。」


「許念,你動她試試!」


宋朗伸手鉗制我舉起的左手,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看著我。


「試就試。」


沒被抓住的右手舉起,巴掌轉了個方向扇到他的臉上。


啪。


很響亮。


我抬起下巴,「怎樣,滿意嗎?」


下一秒,我的脖子被他勒住。


我看著他暴怒的表情,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你眼神是越來越不好了,這女的哪點像我姐?」


脖子上的力度瞬間變大。


氧氣越來越少。


我艱難地呼吸。


他眯眼看我,「彼此,你資助的男大學生也比不上我哥半分。」


2


包廂裡的人已經全部離開。


開始還一直在旁邊尖叫的女孩也被扯走了。


他們早就習慣了。


我跟宋朗結婚三年。


這樣的場景在他們眼前上演不下百次。


宋朗屢次明目張膽地找小白花逍遙,我也總會給面子地上前鬧一番。


哪怕我們弄得狼藉不堪,他們都不會出聲阻攔。


畢竟任何一次,都比不上我跟宋朗在婚禮上鬧的那次。


本應是甜蜜的婚禮,該許的是海誓山盟。


宋朗卻對我說,「知道我為什麼娶你嗎?」


「身上背著兩條人命,你這輩子別想幸福。」


我恍然醒悟,原來這場婚禮是他預謀已久的報復。


我性子剛烈,從不吃虧。


轉身抄起旁邊的花瓶往他腦袋上砸。


血順著他額頭往下流。


他抬手抹掉,染了血的手掐向我的脖子,


「就是因為你這讓人討厭的性格才害死他們。許念,你就該死。」


新人互掐,血濺婚紗。


我們都巴不得讓對方下地獄。


但婚禮還是繼續進行下去了。


我帶著被掐紅的脖子,他帶著流血的額頭。


完成了一場詭異且不受任何祝福的婚禮。


從此我們不知疲倦地互相折磨了三年。


但是現在我不想玩了。


因為我不想死了以後還冠宋家的姓,做宋家的鬼。


3


「離婚。」


第二天我帶著離婚協議到宋朗公司。


他看著離婚協議書皺眉。


他的助理也多看了我幾眼。


我們這對夫妻,在他們眼裡就是「兩個瘋子。」


明明互相折磨,卻從來沒人提過離婚。


後來他們猜測,我纏著宋朗死不放手,大概是因為跟著他不怕沒錢花。


而宋朗不跟我提離婚,是為了應付家人。


跟宋朗的唯一好處確實是不愁沒錢,所以離婚協議上我也不讓自己吃虧,要求財產平分。


宋朗當著我的面撕了,「想拿我的錢去跟你的男大學生雙宿雙飛?」


我聳肩,「離婚後就是我的錢,你管我去跟男大學生雙飛還是女大學生。」


「你、做、夢。這輩子我們就這樣不死不休。」


類似的話我聽了很多遍。


但每一次、每一次,都還是被刺痛。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在我人生最昏暗,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陪伴我的人。


在我以為我即將獲得幸福的那天,親手將我Ṫù⁹拽入深淵。


他的出現不是拯救,而是告訴我,你現在還沒有到地獄。


然後一腳將我踹了下去。


現在的宋朗,不是之前的宋朗。


也不是我的宋朗。


我垂眸,緊緊捏住拳頭,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再抬頭時,臉上已經風輕雲淡,


「那我死了不就休了。」


4


離開公司後我去了趟墓園,從天亮待到天黑。


晚上開車回自己家吃飯。


爸媽都在。


卻沒人講話,飯桌上的氣氛一度壓抑。


我先開口,「我今天去墓園看姐姐和景初哥了。」


桌上氣氛更加凝固。


我媽放下筷子離桌,「我吃飽了。」


我爸沉默地繼續吃飯,對我的話無動於衷。


他吃得比我快,率先離席。


我叫住他,「爸,我明天開始可能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


我爸腳步頓住,「你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誰管得住。」 


最後隻剩我自己在餐桌上吃著已經冷掉的飯。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


晚上我沒回婚房,而是回了婚前自己買的小居室。


在睡覺前買了張飛大理的機票,又查了下餘額,將不小一筆錢打到我資助的男大學生卡上。


第二天一大早,發現他端端正正地站在我家樓下。


「許小姐,你這個月已經給我打過錢了。」


以前糾正過他不用叫我許小姐,顯得很老氣。


但他總改不掉,我也就不勉強。


我小口喝著豆漿,「我是把以後的錢一次性打給你了,夠嗎?趁我還在,不夠的話再給你打點。」


「我明年就畢業了,用不著這麼多錢,我把多餘的錢退回去給你。」


心眼挺實。


我把最後一個小籠包塞嘴裡,「給我我也用不著了。」


「許小姐是出了什麼事嗎,我可以幫忙嗎?」


我眨了眨眼,「你放假了吧?我帶你去旅遊。」


飛往大理的機票又多了一張。


我帶男大學生遊山玩水的照片,也充斥了我所有的社交軟件。


開心是挺開心的。


但有了癌細胞的身體還是遭不住。


此時此刻,我在酒店的衛生間裡吐得天昏地暗。


胃部和腹部都在一陣陣抽疼,我整個人蜷縮在馬桶旁邊。


手機一遍又一遍響起。


宋朗打來的。


5


但我甚至連伸手掛斷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它自己掛斷。


胃部的抽疼還在持續。


我對著馬桶又吐了出來。


如此循環反復,疼到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兒疼了,身體終於消停。


我抱著自己蜷縮坐在地上。


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


結婚的事讓宋朗如願。


死了還讓宋朗如願。


他知道後肯定要得意死了吧。


身體終於緩了過來,我整理了情緒,才給宋朗回電話。


再開口時,已經完全沒有剛剛的病態和哽咽聲。


「做什麼?」


他比我更兇,幾乎是咆哮,「許念,你就是這麼惡心我的?把你那些照片刪掉!」


「不喜歡戴綠帽就離婚啊。」


宋朗總知道怎樣戳我的痛處,「我哥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覺得惡心。」


腹部的疼痛再次卷土重來。


我咬著唇拼命、拼命地忍著。


「要是我姐看到你找到的小白花那麼劣質,估計也要氣得跳腳。」


當然,在戳他痛處這方面我也不賴。


我們總是如此,針尖對麥芒。


他氣得直接掛了電話,甚至連詛咒我死都忘記了。


門鈴響起。


陸淮川拿著一隻粉嫩的小豬形狀的棉花糖站在門口。


「許小姐,剛剛在樓下看到,所以給你買了一個。」


八分相似的人和一模一樣的棉花糖,讓我有一瞬間恍惚。


心裡的委屈在一瞬間爆發到極致。


我的眼淚決堤。


「給你講個故事。」


6


我從小在家不太被重視。


因為我有個優秀的姐姐。


她什麼都會做,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好孩子。


我就不行。


爸媽曾經也努力嘗試,把我往姐姐的方向培養。


可是我坐在鋼琴前超過十分鍾就坐不住,我要跑到院子裡澆花。


學跳舞我也不行,沒有舞感,記不住動作。


「所以他們就放棄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


「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要一樣優秀,為什麼不允許一些人普通。」


「他們不在意我,所以不知道我的雕塑做得特別好。我偷偷跑去參加雕塑比賽,還獲得了創意比賽一等獎。」


「他們知道了以後,並不是為我驕傲,而是說不過是玩泥巴的,難登大雅之堂。」


我垂眸,低聲說,「可我不是沒有心。」


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被認可,誰都會難過。


我跑出去哭了很久。


後來來了個小胖子,拿著個粉色小豬形狀的棉花糖遞給我,


「愛哭貓,醜喵喵。這個棉花糖給你,別哭了。」


我問他叫什麼。


他思考了一下,突然端正儀態,一本正經地說,「我叫宋景初。」


他的姿態,突然就像那些都喜歡我姐姐的大人一樣。


我抿了抿唇,也挺直了身板,學著姐姐的模樣,「我叫許知意。」


過了好幾年,宋景初一家搬到了我們家附近,我才知道他還有個弟弟叫宋朗。


兄弟倆長得有些像。


後來我就跟屁蟲似的跟在宋景初的身後,鄰居們都開玩笑,以後我要給宋景初當媳婦兒。


可是最後,宋景初牽著我姐姐的手,溫柔且鄭重地跟我爸媽說,


「叔叔阿姨,我想娶知意。」


那天晚上我跑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宋朗,他眼眶是紅的。


我知道他喜歡我姐,我跟在宋景初身後的時候,他也沒少跟在我姐身後。


但是他還要罵我笨蛋。


我就張牙舞爪地嗆他,「活該,娶不到我姐。」


「你也不能嫁給我哥了。」


「你再說!」


我倆就開始打架,打累了就去路邊拼酒。


宋朗酒量很差,沒喝多少就醉了。


喝醉後還愛說話,說了很多很多,關於他小時候的糗事。


過兩天我就不告而別,買了張機票飛國外。 


「回來的時候……回來的時候……」


胃部又開始絞痛,有血腥氣湧上喉嚨。


我用手按壓胃部,用力喉間的血腥氣吞咽下去。


「我媽扇了我一巴掌,說我這麼糟糕的人憑什麼去喜歡景初哥,還說因為我的任性,害死了我姐和景初哥。」


我姐和景初哥因為擔心我,用我的身份證號查到我的航班信息,也買了機票要去找我。


可是飛機出事。


漫山遍野,屍骨無存。


我悶聲說,


「失去優秀的女兒,我媽一夜白頭。沒了出色的長子,宋阿姨病得住院。兩個家庭支離破碎。」


「所以宋朗恨我,恨我到故意對我好,讓我嫁給他,然後以此來報復我。」


「我很差勁,對不對?」


我的眼淚落在棉花糖上,粉色的小豬在迅速消散。


我邊哭邊將棉花糖往嘴裡放。


一直沉默聽著的陸淮川第一次開口,


「你不差勁。」


「我相信你說的話,但我相信那不是全部。」


我想說,你一個外人怎麼不信。


他們都是那麼認為的。


可胃部的絞痛再次翻江倒海的席卷而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個字,人就暈了過去。


7


醒來的時候人躺在病床上,手上打著點滴。


門外到醫生在跟陸淮川說著什麼,「癌症,晚期。」


我百無聊賴地起來對著玻璃窗哈氣,在上面寫字。


陸淮川進來,神色平淡地跟我說,「給你辦了住院。」


我將寫好的字又擦掉,「好不容易出來玩,又讓我住院,不治了吧?」


「不行。」


趁著陸淮川去辦住院手續的時候,我拔了針管,到醫院旁邊的一家餐館點了碗加辣的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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