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在備忘錄上輸入:「昨晚是我把你抱上床的,怕你著涼。」
我一愣。
老板怕我著涼,重病著還把我抱到床上。
剛才我竟然一腳把虛弱的他踹下床。
我真該死啊。
接著他眼含笑意,繼續輸入:「你要是感冒病倒了,就沒人照顧我了。」
……?
好吧,是我誤會這個該死的資本家了。
6
老板病恹恹地靠在床頭,臉上紅暈褪去,臉色有點兒病態的蒼白,看上去怪惹人憐惜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頸,沒那麼燙了。
他懵怔地看著我,似乎不解,悄悄地往後躲了躲,艱難嘶啞地吐出幾個字:「出汗了,髒。」
嘁,男人就是矯情。
我甩了甩體溫計,抬起他肌肉緊實的上臂,把水銀溫度計夾在他腋下。
37.2 度,折騰一晚上,終於退燒了。
我剛要松一口氣,老板又讓我剩下半口氣卡在喉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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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要洗澡。
哦,我的上帝,救救這個潔癖吧。
想我反復燒了三天,退燒後洗澡差點兒背過氣去。
他才第一天就敢洗澡,真是無知者無畏。
公然挑戰奧大人的權威嗎這不是。
我拽住他的褲腿:「要不先ŧű̂₂忍忍?現在洗澡比較危險。」
老板提了提差點兒被我扯掉的褲腰,拉著破鑼嗓子執著道:「我受不了了,我要洗澡。」
不聽前人言,吃虧在眼前,你會後悔的老板。
我不放心地靠在浴室門口聽裡面的動靜,水哗啦啦地流淌了十幾分鍾,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
心裡猛地一「咯噔」,完了,又是一語成谶。
我連忙推開浴室門,映入眼簾的就是熱氣氤氲的浴室裡,我老板赤條條地躺在地上,淋浴器還哗啦啦地在他臉上無情地拍。
我趕緊關了淋浴器,他身上的泡沫都被衝沒了,我目光不受地控制順著他的腹肌往下……
突然就被迫耍流氓了呢。
我咽了咽口水,這時候真的很尷尬,很想退出去,又不能見死不救。
於是我閉著眼從門後毛巾架上拎了一條浴巾,扔過去,蓋住老板乍泄的春光。
打了幾次 120 都打不通,也是,現在特殊時期醫療系統緊張,打不通也很正常。
況且這時候如果我打 120,雖然救了老板的命,但光著屁股被抬進醫院,老板醒過來也會把我滅口吧?
收Ŧű̂⁷起電話,我悲憫地看著地上的老板,也不能真讓他這麼躺著。
認命地嘆了口氣,活動活動筋骨,在他身後把他扶起來,雙臂穿過他的腋窩,咬著牙用力地拖,把他從浴室解救出來。
等把他弄到床上時,我已經滿身大汗,他臉上也浮起熟悉的紅暈,我手往他胸膛上一放,想死的心都有了。
得,剛給他推下去的燒,又死灰復燃了。
說了不要洗吧,平白地折騰我。
我擦了擦汗,又煮了蔥姜紅糖水,順帶解決了晚飯。
我餓得把老板冰箱的牛排拿出來煎了吃,老板本人吃不下東西,我就又給他灌了一大碗蔥姜紅糖水。
到夜裡,體溫計再次飆到 42 度,他燒得開始說胡話,直接給我整不會了。
難不成他看見他太奶了?
目光落到桌上的退熱栓上,就,心情真的蠻復雜的。
別怪我啊老板,為避免免疫系統無差別地攻擊,把你聰明的腦袋瓜燒傻了,得罪了!
我攤煎餅一樣地把他翻了個面,不顧他下意識的掙扎,又給他懟了一顆退熱栓。
他悶哼一聲,蜷成蝦米,湿漉漉地撞進我懷裡,揪住我的衣角,好看的眉頭皺在一起。
我屏住呼吸,摘下手套衝著垃圾桶來了個投籃。
任憑他在我懷裡拱了兩下,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頭抵在我的頸窩處,眉頭舒展。
我無語地扯過被子,蓋住他因為不老實再次蹭掉浴巾,露出半遮半掩的腰線和......咳咳。
我打開手機開始咨詢線上醫生,燒得說胡話還能活嗎?
排隊半小時,醫生正在輸入中了五分鍾,都沒給我個準確答案。
我耳根一動,趴在他旁邊,聽他講話。
「不要......不要......」
給我聽得怪激動,這是看見啥了?不要啥?
「不要蔥姜水......」
我:......
我:蔥姜水可救過你的命!
我不甘心地湊近他,試圖套出一些八卦:「老板,你有喜歡的人嗎?」
話音未落,老板忽然睜開了眼睛。
嚇我一跳,燈光剛好照進他的眼睛裡,咫尺之間,我能聽到他微微錯亂的呼吸,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裡映出我的臉。
他看著我時,眼神湿漉漉的,像單純的小鹿。
我猛地彈射坐起,手腳並用地爬行到床位。
錯覺,天大的錯覺,這可是趴在我們工人階級身上吸血的資本家!
瞧瞧他這說話都有回聲的大平層,不都是靠我沒日沒夜地努力打工才買得起的?
老板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是靠我養活的!
我調整好心態,又扭頭看老板的狀態。
不出我所料,老板醒過來以後羞憤難當,他掀開被子看了看,瞪大了眼,震驚地看著我:「你,我,我們......」
......
行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隻是救了你的命,並不是玷汙了你的清白。
7
我解釋了好幾遍,但我老板直到套上睡衣,還是歪著腦袋一臉茫然,愣是聽不明白。
別說,這迷茫的小模樣還是挺好看,有一種腦幹缺失的美。
我索性放棄解釋,或許他退燒了就把這事兒忘了。
我拾起小被子,準備去沙發上睡覺。
卻被扯住了袖子,我回頭看到老板長睫微垂,在精致的臉龐投下扇形陰影,耳尖一點可疑的紅:「晚上就睡這兒吧。」
我抓緊了領口,一臉戒備:「這不好吧。」
他抬眸,微微上揚的眼角夾了一絲揶揄:「你覺得現在的我能對你做什麼嗎?」
這倒是,他現在應該擔心我對柔弱的他做什麼。
他又補充:「我怕我晚上需要你,喊不醒你。」
行,晚上還要加班對吧,這是我的命運,我了解。
我抱著小被子睡在兩米大床的床沿邊邊。
老板揪住我的袖子,扯了扯,悶悶道:「我想睡在外側,上廁所方便。」
我順滑地「咕嚕」進床的另一側,身後一陣沉默。
心裡默默地腹誹,都燒傻了還這麼多事兒。
我沒想到,我老板燒得都開始碰瓷了。
大半夜的,他握住我的手,往他被窩裡拽。
我被嚇得一個激靈醒了,就看到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燒得嘴唇又開始幹裂,嘴裡呢喃:「好熱啊。」
這是燒迷糊了,拿我的手降溫呢。
縱是我臉皮再厚,此刻也忍不住老臉一紅,手無措地放在飽脹的胸肌上,跟烙鐵一樣滾燙。
小指尖不經意地擦過一顆小小的凸起,引得老板身體微微一顫。
直到他「嚶哼」一聲,彎曲身子,把頭埋在我懷裡,毛茸茸的腦袋微微地抖動,像受驚的小獸。
我心裡驀然一軟,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撸了兩把,又把他拽起來灌了一大碗蔥姜紅糖水。
給他灌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再也沒有作妖的力氣。
8
多虧我灌的那一大碗蔥姜紅糖水,後半夜老板就退燒了。
我睡得很安心,且張狂。
醒來時不知道怎麼就滾進老板懷裡,臉貼在他的胸肌上,口水洇湿了他的睡衣。
我默默地收回手,麻溜地滾回我的枕頭上去。
看到老板起床洗漱以後有精神靠在床頭看手機了,我就知道,到了老奴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隻要他不再作妖,好好地靜養,痊愈也就這兩天了。
我咧嘴笑著:「老板,你看,你這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是不是......」
一聲震天的咳嗽聲打斷了我,老板突然用手背掩著嘴,咳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我連忙給他順氣,他咳得無力地趴在我肩頭,胸膛震動帶著我的身體也發顫。
他的嘴唇無意間擦過我的脖頸,觸感柔軟且滾燙。
心裡一陣異樣的「怦怦」躍動,啊,許希希,你在想什麼啊,他可是個病人!
我愛憐地拍著老板的背,他好嬌弱啊,像朵嬌花。
表達了我對這個資本家的憐憫之情。
我幫他順了好久,咳嗽終於停下,老板肉眼可見地又虛了幾分,虛脫地靠著床頭,面帶寒霜,聲音低啞:「你走吧,不用管我死活。」
說完,他眼睛垂下,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上去分外可憐,顯得我格外沒人性。
我瞪眼:「那怎麼行,你死了誰給我發工資?」
老板的眼睛又亮起來,唇角微微地揚起,低頭在手機上敲了兩下,然後靠在床頭,笑吟吟地看著我,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那就請你繼續照顧我,至少等到外賣恢復吧。」
我收到一條轉賬微信。
用錢羞辱我?
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
我定睛一看,兩萬。
「請把我羞辱至死,謝謝。」
兩萬塊,我能把他老人家伺候到痊愈。
9
「嘿嘿嘿嘿......」
什麼聲音?
不是我,也不像我老板的破鑼嗓子,我四處掃了一圈,看到我老板臉色一黑。
他摸到手機拿起來,隻見手機屏幕上一張精致的中年婦人的ŧü₋臉笑容燦爛。
?
老板無語地看著手機,喊了聲:「媽。」
媽?
我一臉震驚,啥時候開的視頻?
老板衝我無聲地說:「誤觸。」
手機那頭的老板媽媽激動得不得了:「我聽說你陽了,這不就趕緊給你打個視頻,虧我還擔心你小子,好小子,沒想到你有人照顧了。」
......阿姨,我能看到你在瘋狂地眨眼睛。
「行啦,快把手機給我兒媳婦,我還沒見過呢!」
我滿頭問號。
兒媳婦?誰?我?
老板無語地扶額:「媽......」
「別廢話,快點!」
老板哭笑不得地把手機遞給我。
我僵硬地接過手機,對著視頻揮揮手:「嗨?」
老板媽媽得知是我在照顧他,感動壞了,旁敲側擊地問我家庭狀況,盤查了我的戶口,我覺得我就差把我家存折密碼告訴她了。
老板終於忍無可忍,奪過手機,掛電話前老板媽媽最後一句話還沒落地:「兒啊!患難見真情,拿下這姑娘,我看好你哦!」
我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嗯哼」,應當是聽錯了。
......
老板媽媽一定是誤會了工薪階級對老板的感情。
我覺得不見得是患難見真情,可能就是金錢關系比較穩固牢靠,幾乎不存在欺騙和變心的可能。
10
老板不再發燒後省心了不少,我隻需要給他做做三餐,忙完就盤腿躺在一邊,美滋滋地刷手機。
手機裡小視頻新聞科普的聲音外放了出來,大意是:陽康後買可樂容易猝死。
......我手忙腳亂地關閉軟件。
悄悄地扭頭看到老板還在認真地看手機,就是耳朵有點紅,我摸了摸,有點兒燙手。
又把溫度計遞給他,他乖巧地接過量了量,確定沒有再發燒,我松了口氣。
又過三天,外賣系統已經恢復,就是慢了點兒。
把老板手裡的咖啡換成姜水,我提醒:「現在喝咖啡容易心肌炎。」
老板順從地接過姜水喝了一大口。
以他對蔥姜深惡痛絕的模樣,現在應該是味覺喪失期。
我試探:「老板,你現在也不需要照顧了,外賣也能送了,我也好久沒回家了。」
老板滑手機的拇指一頓,半個眼神都沒給我,隻淡淡地「嗯」了一聲。
老奴解甲歸田了!
11
一周後我拎著幫同事小羅帶的早餐,打卡後,正好在公司門口看到了熟悉的黑亮賓利。
老板坐上在車上,西裝筆挺,半扇車窗遮住他輪廓分明的下顎,陽光滑過他高挺的鼻梁,落入雙銳利深邃的眼瞳之中。
那雙曾經湿漉漉將我攝入其中的眼眸仿佛是我的錯覺,隨著車窗上升,他徹底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我伸出來想揮動的手僵住,慢慢地垂了下去。
不過幾天光景,那個軟軟地趴在我懷裡的男人,忽然變得好遙遠。
像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