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冷笑一聲,看向江兆:「誰說本宮來找你,本宮找他。」
我:「……」
我磨蹭許久以後,不甘不願退下。
我在殿外來回踱步。
隻覺時間漫長。
在我忐忑難安的等待中,母後終於走了出來,一個眼神也沒給我就離開了。
我衝進去,瞧見江兆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才松了口氣。
我將他打量了遍,試探道:「母後沒和你說什麼吧?」
沒說我一開始隻是貪圖你肉體吧?沒說給你五百萬兩銀子讓你離開我吧?沒說我早就挑好了家世有利的側夫吧?
江兆神情如常地說沒有,可我總感覺發生了什麼。
我磨了他許久,不惜使了下作手段,他也咬緊了牙不告訴我。
罷了!不願說Ṫůₖ就不說吧。
我帶著江兆賞花聽曲,泛舟垂釣。
我歡喜他無措的樣子,愛看他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專注地聽我賣弄這些無用之物。
這般好時光,又有不長眼的人來打擾。
夏訣看向江兆:「江公子,可否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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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殿下的準驸馬,有些事想和殿下說。」
我道:「他沒什麼不能聽的。」
江兆身後似有條小尾巴得意地搖了起來,偷偷拉住了我的手。
許久後,夏訣嘆了口氣,緩緩開口:「自我七歲那年被送到宮中,所有人都告訴我,要討你的歡心。
「我本以為這很難,卻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發現我是真心傾慕你,你與旁的女子都不一樣。」
他是來和我談心的?
他唇角溢出苦笑:「殿下,我可以接受你不愛我,但我不能接受你愛上那種人。」
夏訣訴說著對我的愛意,仿佛愛我有多深。
見我無動於衷,江兆與我緊密相依,夏訣的面容漸漸扭曲:
「他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獵戶,怎配和我比?你現在歡喜他,隻是因一時新鮮!」
江兆臉色一白,我皺眉呵斥了一聲。
夏訣很快就平息了情緒:「殿下,我們的婚期就快到了,我不介意你把他留在府中,我今日過來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我是你唯一的夫君,我會等你回心轉意的。」
說罷,他就瀟灑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兆有些低落。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婚能不能不成?」
我一噎。
我不想騙他。
我沉默了下來。
江兆眼眸中的光一點一點熄滅了。
12
我心疼得想不管不顧告訴他全盤計劃,可事關重大,終是沒說出口。
沒事,反正就快了。
眨眼便到了成親當天。
敲鑼打鼓,十裡紅妝。
夏訣紅衣白馬入公主府。
三拜禮成,送入洞房。
我一把掀開自己的蓋頭。
「看來殿下終究沒有回心轉意。」夏訣笑意未達眼底。
他話音未落,已經被房梁上跳下的侍衛制住。
夏訣沉下臉,驚怒道:「殿下這是何意!」
我嗤笑道:「我從不撿旁人用過的東西。」
夏訣一愣,似乎未想到我早就知道他已和楊樂安苟且。
「殿下,皇後都已經給你選好側夫了,我與二公主往來又如何,你隻是個女子都能三妻四妾,我如何不能?」
夏訣面色難看,但並無被拆穿的慌張。
「殿下,可惜你不知,這時二公主已經帶著精兵進了皇城。」夏訣得意道,「這場婚事,就是為了拖住你,這會兒二公主就要成了。」
什麼狗血表白,一分真心九分演,不過是他夏訣打的幌子。
他一直讓人打探我的行蹤,放出煙霧彈穩住我,反復試探我是否有所察覺。
「你真應該去梨園唱戲。」我點評道。
夏訣面露嘲弄:「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了。」
那便等著吧。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夏訣臉色白了起來。
這時,我方笑道:「你真以為我不知你和楊樂安的打算?一年前你們串通刺殺我未成,如今也不會成。」
這一年間,我與母後已查到行刺之人,一路抽絲剝繭下來,才知背後之人正是夏家和楊樂安。
我早知今日之事,楊樂安和夏家早有不臣之心,可他們自以為的天時地利人和都是我送過去的。
宮裡早就安排好了,由母後坐鎮。
我好奇道:「你為什麼選楊樂安,我比她優秀太多了……」
話未問完,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正是因為我太優秀了。
他們想要的不止是皇夫這個位置。
「把他帶下去吧。」我擺擺手。
人在絕望之際總是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就如一年前浴血廝殺,幾乎與行刺之人同歸於盡的我。
也如此刻的夏訣。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時間卻似乎無限拉長放慢,慢到我可以瞧見夏訣眼中猩紅的血絲,慢到我眼睜睜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影擋到我身前。
匕首刺入血肉的聲音清晰刺耳。
「江兆!」
13
「傻子,誰要你擋的,我裡頭穿了金甲的!」我抱著江兆,聲音顫得不行。
「太醫呢?太醫怎麼還沒來?」
侍衛道:「太醫如今都在宮裡,宮門還封鎖著,怕叛軍趁亂逃出來。」
「不許閉眼!」我對江兆命令道,「你要是閉眼我就另找驸馬!」
江兆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臉頰。
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好,娘子你去找新相公吧……」
「你想得美!」我惡狠狠道,「你休想擺脫我!」
「我配不上你……」
「誰說的?是不是母後說的,你別聽她瞎說!」
「不是,我自己想的。」江兆說話越來越吃力,「娘子什麼都會,還是公主,我什麼都不會……」
江兆肚子上的血冒個不停,怎麼也堵不住,漸漸在身下匯成了一大攤。
江兆閉上眼的那一刻,屋外的嘈雜聲瞬間在我耳中歸於寂靜。
……
我和江兆成親的那天,也是他養好傷痊愈那天。
幸好,後來太醫趕來將江兆從鬼門關拉回來。
母後全程臭著一張臉。
之前,我聽到她和身邊嬤嬤嘀嘀咕咕:「山溝溝裡來的男狐狸精,不,狗精,狗熊精,玩玩就算了,我也懶得管她,可要嫁進我們家是絕對不可能的。」
現在,狗熊精正牽著她女兒來二拜高堂。
她面容扭曲:「真羨慕你父皇,癱了就不用來喝這茶了。」
紅燭羅帳。
我還是好奇母後同江兆說了什麼,江兆這回乖了,說了:
「母後說的,你雖暫時喜歡我,可你位高權重,多的是俊俏男子獻身入懷,你玩一玩也無需付出代價,總會有變心的那一天。」
我氣急:「她這是在說她自己吧!」
江兆給我順了順氣:「娘子,別氣,我給你摸摸。」
他拉著我的手放到他的胸肌上。
我心猿意馬,平靜了些,又問他:「那你是怎麼答的?」
江兆有些羞澀,可看向我的眉眼分外認真:「我說,沒名沒分,我都不在乎,我這輩子隻有娘子一個。
「娘子若真的變心了,也不用趕我走,我會自己心痛死的。」
我臉上有些發燙:
「好了,好了,別說了。」
夜色撩人,月光如水,風也纏綿。
番外
01
江兆今日打到了一隻大蟲。
他覺得自己運氣很好。
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不這麼想。
他吃百家飯長大,左鄰右舍不是徹頭徹尾的壞人,但也並非聖人。
他自小力氣就大,為他們打一天工,可以換半個餅。
可這根本吃不飽,所以他很小就在打獵上自學成才。
摸清習性, 布置陷阱, 耐心等待。
他後來對娘子也是這般。
但絕不能被娘子發現了。
02
一日,江兆常去的山林被封了起來。
據說是京中來了貴人, 喜歡尋野地狩獵。
於是,江兆就等在山下。
等到一日,也不見人下來。
夕陽西下,才見一男子摟著一女子同騎離開, 兩人跑得頭也不回。
江兆再笨也察覺到了不對。
他小心翼翼摸上山,看到了一地屍體。
人的屍體和獵物的屍體終究是不一樣的,江兆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就在他想要離去時,聽到了一聲微弱的聲音。
「救我……」
這就是江兆和娘子的初次相逢。
03
她說她叫木風。
江兆直覺這是假名, 可又沒有資格問她真名。
木風在他家養傷的日子,是江兆這十六年來最快樂的時光。
他不知道為什麼,可一瞧見她,他的心髒就怦怦直跳, 比山中的小鹿還闲不下,被她挑著眉瞧一眼, 他就覺得渾身發熱。
江兆苦惱了很久。
終於想明白了, 這就是村裡陳叔說的, 他想要耍流氓。
木姑娘與他萍水相逢, 她還遭此劫難, 身體虛弱,他怎麼能對人家耍流氓呢!
江兆一連幾天都避著她走。
可有一天,他瞧見了一個男子來找木姑娘。
那男人恭敬地跪在木姑娘腳邊, 聽著木姑娘說話。
他也是能跪在她腳邊就好了……不對, 木姑娘是不是要走了?
江兆突然間心口發疼。
他不舍得。
該如何是好?
04
光著膀子劈柴。
洗衣時弄湿衣衫。
打了獵回來顯擺。
江兆笨拙地開屏。
幸好, 木姑娘沒發現他是故意的。
但他發現木姑娘看他的眼睛發直了, 還在吞咽口水。
終於, 木姑娘的手第一次按上他的胸膛的時候,江兆激動得沒有忍住,被發現後整個羞恥得想埋進地裡。
「哈?」木姑娘表情揶揄,眼底又按捺不住的興奮。
江兆又痛苦又快樂。
05
快活的日子過得很快。
鎮上來了一群貴人,說要找真千金。
江兆記性很好, 一下就認出了領頭的男子就是之前騎馬離開的那個。
所以他的娘子就是真千金, 領頭的男子是她的未婚夫。
得出這個結論的江兆低落極了。
他顯然不如那男人。
他開始懷疑娘子為何會看上他?
還是說, 娘子隻是想和他玩玩?
後來, 江兆發現果然是玩玩。
她一夜未歸, 回來身上還帶著旁人的香味,又要與他這樣那樣, 分明就是把他當玩物。
江兆眼淚流了出來。
可又在心裡隱秘的角落慶幸, 她還肯回來。
至少, 至少她沒有不要他。
那他就當作不知吧。
可江兆總有一種預感, 娘子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小村莊了。
是啊, 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她會回到她本來生活的地方。
那他呢?
他哭紅了眼:「我知道自己比不過他,隻要能留在你身邊,我可以做小。」
……
後來,經歷了很多波折,他居然當上了驸馬。
許多人都說他是麻雀飛上枝頭當了鳳凰, 也有人說話難聽,說他是狗熊爬上樹——當了熊貓。
好像是母後說的。
沒事,隻要娘子歡喜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