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芝輕輕喘了一口氣,嘴角微揚,抓著他的手往下滑,撩開衣襟。映在那雙紅瞳中的人忍不住皺了眉,眼中一片水色,整個人都在細細地顫抖著,略帶嗔怪地低聲道:“你的手真的好冷。”
他的手的確很冷,通感符盡忠職守地將宣芝身上的感受傳遞給他,所以他也能感覺到,她的身軀越來越熱了。
宣芝滿面紅雲,耳垂紅得滴血,不好意思再看他眼中映出的自己,幹脆伸手遮住那雙清澈的沒有半分漣漪的眼睛。
宣芝抿了抿唇,湊過去親吻他,貼著他的唇邊問道:“申屠桃,這些感官你都不想重新找回來了麼?你有辦法重新找回來的,對嗎?”
她把申屠桃捆在這座閣樓裡,撕碎了一張又一張的通感符,讓他從自己身上獲得感知,想讓他找回曾經對活著的渴望。
宣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什麼招數都使盡了,師姐給她的一大疊通感符,已經隻剩最後一張,她捏著黑金符箓,隻覺得前所未有地失落。
“你以前都能一點一點在自己身上刻上繁復的法陣,讓自己獲得感知,現在為什麼不想了?”
宣芝撕開最後一張符箓,看著他的眼睛道:“這是最後一張通感符,你如果覺得你這樣就好的話,那我也不會再勉強你了。”
“可是我不想要一個無知無覺的夫君。”宣芝就坐在他面前,什麼都沒做,靜靜看著他,“所以,這張符箓失效後,我就會離開北冥,寫給你的休書雖然是我喝醉後胡亂寫的,但剛好,就讓它成真吧。”
第99章
宣芝說到做到,她之前是怎麼抓著這雙手解開腰間系帶褪下衣衫的,現在又抓住他的手,叫他給自己穿上。
申屠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倒還有個唯一的好處,就是任人搓扁揉圓他都不在意,不論宣芝引導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拒絕。
柔軟的綢衣重新遮掩住她的身軀,也遮掩住白皙肌膚上一道道泛紅的指痕。申屠桃偏愛疼這樣刺激的感官,又疼又令人戰慄,有些地方他下手重了,甚至泛出烏青,在雪白的身軀上格外灼目。
宣芝感覺到抓著的手腕的阻力,他動作停滯,剛剛攏上肩頭的衣衫又滑落下去。宣芝驀地抬眼,撞進申屠桃認真盯著她的雙眸裡,他看上去終於不再那麼無動於衷,說道:“讓孤進山河社稷圖。”
“好。”宣芝眼中流露出喜色,胡亂套上外袍,神識入符請出山河社稷圖。
畫卷在兩人身側緩緩展開,宣芝閉目,神識附著在圖上,在圖內等了半天,沒等來人,才復又睜開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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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桃扯了一下他身上的紅綾,被混天綾綁著,他連神識都沒辦法外放。
“我解開你,但你不能跑。”宣芝謹慎道。
申屠桃不置可否,宣芝捏著混天綾的手指便也不動彈,誓要聽到他答應自己不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坐片刻,終究是宣芝敗下陣來。
“可惡的死木頭,你這樣子真的很無趣。”宣芝氣道,直接當著他的面開罵,反正不論如何罵他打他咬他,他都沒什麼反應,這些她在過去的幾日裡,早就在申屠桃身上領教過了。
宣芝覺得現在的他實在不太靠譜,幹脆也不松開了,直接牽著混天綾想將他整個人拖進山河圖裡,可不論她怎麼拽,申屠桃都穩坐著不動,等她氣急了,才木然道:“孤不離開北冥。”
宣芝動作一頓,心中泛出酸澀。當初把北冥當囚籠,寧願呆在紙人身體裡,都要跟著她賴在人間享受燦爛陽光的家伙,現在說他不離開北冥。
她輕聲問道:“隻是入圖也不行?你害怕我把你裝在圖裡偷出去?”
意料之中的,申屠桃沒有回答,宣芝簡直無可奈何。她也不敢繼續與他消磨下去,不然一會兒他連圖都不想進了,隻得解開他身上混天綾。
申屠桃被捆了這麼久,身上都是紅綾捆綁留下的勒痕,看上去越發悽慘了。
宣芝伸手摸了摸他鎖骨上的勒痕,鎖骨上方的肩頸處,還有一個她留下的咬痕,齒印深深陷進皮膚裡,卻沒有血滲出來,是申屠桃把她捏疼了後她給予的回報。
沒有法陣回復軀體,他身體上的損傷會永遠定格在他身上,天道臺上被懲罰的傷痕,金鏈的貫穿傷,混天綾留下的勒痕,她的這一個牙印。
宣芝咬完就後悔了。
“你看看我們這樣子,怎麼都這麼狼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關起門來生死相搏了呢。”
申屠桃低垂著眉眼,沒有什麼反應。宣芝摸他,他不會有任何感覺,頂多隻是通過通感符從她指尖上傳遞來些許觸感,像在摸一塊冷冷冰冰的玉像。
申屠桃分了一縷神識入山河社稷圖,宣芝感覺到了,注意力重新落回圖中。山河社稷圖上憑空灑下筆墨,兩個人的身形在畫卷上勾勒成型。
山河圖中是夜間,宣芝暗暗催動時間流速,星辰從天幕散去,金烏躍出山巔,灑下熾烈的陽光。
與陽光一起灑下的,還有淅淅瀝瀝的春雨,清風滿懷,宣芝張開手臂迎接這一切。
她衣發飛舞,整個人被陽光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被春雨淋得湿漉漉的,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看向他,笑意盈盈道:“陽光,雨露,春風,都是你喜歡的。”
通感符失效,符文從他們身上溢出,消散於虛空。
宣芝看見散去的符文,著急地伸手想要抓住它,這是最後一枚符箓,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
符文從她指尖徹底消失,宣芝沮喪地垂下手,雨珠從睫毛上滴落,順著臉頰滑下,“你感覺到了嗎?”
申屠桃一動沒動地看了她許久,點了下頭。陽光,雨露,春風,他都感覺到了。
宣芝沒想到能得來他的回應,又重新笑起來,牽住他往層巒疊嶂的山景深處走。申屠桃感覺到圖中另一縷微弱的神力,目光偏了一下。
宣芝一直留意著他,順著他的目光撥開雲霧,露出一株碧綠的蘭草,“玄晟娘娘手中捧著的蘭花草,託付給了我,藏在這裡的話,不知道能不能保留住最後一絲神力,不至於徹底煙消雲散吧。”
申屠桃沒說話,宣芝便自顧自繼續說下去,“在我們的神話裡,女娲娘娘是創世之神,大地之母。”
“女娲仿照自己的模樣抟土造人,一開始是用手捏的,能被女娲娘娘親手捏出來的,應該都是些了不起的大人物,像我這樣的,應該是娘娘用藤條甩出來的泥巴點子。”
申屠桃偏頭看了一眼牽著他的泥巴點子,宣芝展顏對他微笑,“娘娘不僅創造了人,還創造了許許多多的生命,是我們的母親神。像你們這樣的小樹小花,在她的法寶裡,肯定都能養得很好。”
山河社稷圖深處,桃樹已經長成了一株龐然大物,它的確被養得很好,枝幹結實粗壯,每一片葉子都綠得油亮發光,根系深深扎在土壤裡,平緩的山坡因桃樹巨大的根系而變得凹凸不平,有些根莖更是凸出了地面。
它真的長得很快,但和支撐起北冥的巨大桃木相比,還是差遠了。
宣芝想起他年少無知的豪言壯語,說道:“你自己說的,要長得比渡虛山的桃木還要大。”
申屠桃沒理她,徑直走到桃樹下,伸手觸上桃樹主幹,他修長的手指碰到樹身便立即陷了進去,整個人就像被桃樹吞沒了一樣,一眨眼的功夫,就完全融了進去。
“哎,你……”宣芝都沒反應過來,跑過去拍了拍樹幹,“申屠桃?”
樹冠沙沙地響著,宣芝拂了拂被風揚起的鬢發,就當是申屠桃回應了她吧。宣芝神識退出山河圖,看向申屠桃,他閉著眼睛盤膝坐在那裡,宣芝心想,他應該是在和分身融合。
她沒有打擾他,託腮靠在一邊靜靜看著,結果他很久很久都沒有睜開眼睛,宣芝在圖裡圖外兩頭跑,實在無聊了,便從冥宮出來,去半山腰的鬼門找兩殿閻司聊天。
鬱繪很熱情地問道:“娘娘找到陛下了嗎?”
宣芝點頭,“找到了。”
鬱繪笑起來,“還是娘娘厲害,上一回陛下這個樣子回來,可是銷聲匿跡了兩百年才又重新出現呢。”
宣芝驚訝道:“他以前經常被天道臺處罰?”
鬱繪搖頭,“哪能經常上天道臺的,就算是正神也受不住。我知道的,包括這次,一共三次。以前倒是經常被雷劈,數都數不過來。”
“不過那一回和天道臺沒有關系。”鬱繪搖著扇子,轉頭看向姜炤,用眼神詢問這個事情可以說嗎?
後者連半分目光都沒有分給他,視線一直落在宣芝身上,接下他的話繼續道:“陛下劈開了渡虛山,渡虛山上的桃枝全都被他碾碎了,山體內部的枝幹也被一根根震碎,鬼門本來在山巔,因為渡虛山崩塌落到了這裡。”
“後來陛下順著桃木根莖進了地底深處,之後整個北冥天崩地裂,惡鬼們都在歡呼,希望北冥就此崩塌,當然,也有鬼魂惶恐,沒了北冥,他們也不知還有哪裡有容身之處。”
姜炤平鋪直述地說著北冥曾經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險些崩潰的過往,那時候她和鬱繪剛剛接任兩殿閻司之職,不是受鬼帝所封,他們直接受鬼門任命,得開啟鬼門之權。
申屠桃對此並沒有反對,默然接受了兩人的存在。他們兩人駐守鬼門,所以便也親歷了鬼帝陛下突然發瘋劈山毀木的全過程。
“九十天後,陛下從地底出來重新合攏山脈,回了冥宮,之後兩百多年都沒有再露面。”
鬱繪覺得她沒有講出細節,搖著扇子補充道:“陛下從地底爬出來的時候,看上去比北冥任何一個小鬼都要虛弱,渾身都是傷,瞳孔裡都覆了泥似的,和這次陛下從天道臺出來時,給人的感覺一樣。”
宣芝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虛弱,毀了自己的本體,他也會煙消雲散吧?申屠桃對自己都這麼下得去狠手。
她沒有在鬼門待多久,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冥宮守在申屠桃旁邊,宣芝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態,直到某日無意間掃過頸側,才發現他頸側的齒痕似乎愈合了一點。
宣芝小心翼翼地剝開他的衣襟,混天綾留下的勒痕明顯淡化了很多。沒有法陣縫縫補補,他的身軀也在緩慢愈合,這真是個好現象。
宣芝很高興,湊上去很小心很小心地親了一下他的臉。
她在北冥呆了一個多月,來回冥宮和鬼門之間,給姜炤講上次未講完的西遊記,筋鬥雲在旁邊翻騰,講到西行途中的幾難時,姜炤竟然表示她聽過了。
大玄有亡者入北冥,傳來了這幾個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