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奴將她帶到鬼帝陛下的起居殿外,便站著不動了,沒有陛下召見,蟬奴不敢進去。宣芝隻能獨自一人往裡走。
穿過前殿,走到後殿花園中時,宣芝看到了水池邊那株巨大的桃木,它樹幹得有三人合抱那麼粗壯,枝杈橫生,如今無花也無葉,隻剩下黑黝黝的枝子,張牙舞爪地立在那裡。
她在外沒找到申屠桃,猶豫片刻,往裡走去。
跨過一道前廳,裡面還有一個四面樓閣圍成的院子,像一座小小的方井,方井之中別無他物,隻有一株桃樹,一株枝幹伶仃,卻又開得很繁盛的桃花樹。
這株桃樹比外面的大桃木小了很多,甚至比不上它的一根枝丫大,隻有人高,粉色的花蕾綴滿枝頭。
宣芝眼瞳中映出桃花緋紅的光,抬手揉了下眼睛,那一樹桃花仍在。
她快走幾步進到院中,掃一眼整株桃樹。大團粉嫩的桃花簇擁在枝頭,花團下壓著嫩生生的綠葉,枝幹紅褐,雖然單薄矮小,活似營養不良,卻擁有鮮活的生氣。
和一路走來看到的桃木殘枝都不一樣。
宣芝心內疑惑,蟬奴說渡虛山中的桃花一夜都謝盡了,為什麼這裡還有一棵開著花?
她伸手想要摸一摸枝頭上的桃花,指尖即將碰觸到時,被斜插而來的手指扣住手腕,動彈不得。
宣芝一抬眼,便看到桃花掩映下,鬼帝陛下那雙赤瞳。
申屠桃將她從桃樹下拉開,說道:“別亂碰。”
“哦。”宣芝在心裡嗤一聲,搞得像是誰沒見過桃花似的,她掙開申屠桃的桎梏,好奇道,“山上的桃花都謝了,陛下這裡的桃花為何還開著?”
申屠桃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以後,你每隔九日過來渡我一口生氣,直到這株桃樹結果。”
“為什麼?”宣芝一臉不解,看看他,又看看桃樹,再看看他。
申屠桃,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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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芝:“!!!!”
掐指一數,從她上次落水渡他一口氣,到他“迎娶”自己之日,正好是九日。
所以,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帝陛下其實是桃木成精?渡虛山上數萬年都不曾開過花,因為她陰差陽錯地給申屠桃渡了一口生氣,所以鬼帝陛下開花了?
不僅開花了,他現在還想要結果!
宣芝震驚地朝他肚子看去一眼,那什麼……這對植物來說應該算是在繁衍後代吧,申屠桃的意思,翻譯成人話的話,那不就是讓她協助生產?
難怪陛下不在意她會不會有孩子,原來是他可以自己生孩子!
這套路讓她突然聯想到“漂亮富婆,重金求子”的小廣告。
宣芝偷瞄一眼申屠桃過分漂亮的臉蛋,在腦中自動糾正:漂亮鬼帝,在線求子。
漂亮富婆借的是x子,漂亮鬼帝借的是生氣。那要是他真的結了果,這果子跟她有血緣關系嗎?她會是孩子的媽……啊呸,孩子的爸爸嗎?
她的眼神實在太過詭異,申屠桃皺起眉,沒有耗費唇舌問她在想什麼,而是直接抬起手,飛快地掐住她的下巴,另一手從枝頭扯下一朵桃花塞進她嘴裡,再用力闔上。
桃花入口,卻沒有之前那般的陰寒氣。
申屠桃的動作一氣呵成,幹脆利落,快得宣芝根本來不及清空自己腦子裡大逆不道的雜念。
宣芝:“……”狗東西,你動作還能再快點嗎?
第24章
宣芝眼見著申屠桃的臉色越來越黑,表情越來越兇,紅瞳裡冒出的兇光像刀一樣扎在她臉上,像是下一刻就要命人將她拖出去凌遲處死。
鬼帝陛下用一副擇人而噬的恐怖表情,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你著實很會找死。”
宣芝猶記得,陛下上一回說這話的時候,就很幹脆利落地伸手掐了她的脖子。她握住申屠桃的手腕,使勁眨了眨眼睛,發出可憐的“唔唔”聲,眼神特別無辜。
冤枉啊陛下!不論是在哪個國家和維度,思想都是無罪的啊!
而且、而且,他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花塞進她嘴裡呢!也太下流了!
申屠桃眼中的兇光有了片刻的凝固,繼而浮出些許疑惑,對宣芝掰他手指的舉動毫不在意,依然牢牢捂住她的嘴,問道:“下流?為何?”
宣芝:“唔唔。”別問!
要知道,思想這種東西是很難以控制的,當你越想抑制自己某種聯想時,那畫面就會如雨後春筍一般咕嚕嚕地冒出來,停都停不下來。
近距離下,宣芝隻見得申屠桃的表情從兇神惡煞,到疑惑不解,下意識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腰下,復又抬起頭來,繼而恍然大悟,懵逼了好一會兒,最終惱羞成怒,變得更加兇神惡煞。這一連串的表情變化可謂精彩至極。
宣芝流下了生無可戀的淚水。
就叫你別瞎問了。腦內看片你愉快嗎?反正我是不怎麼愉快的,嗚嗚嗚——
申屠桃被她狠狠地氣笑了,陰惻惻地鼓勵她道:“你再接著往下想。”
宣芝:“……”你想得美!嗚嗚。
宣芝眼不見為淨地閉上眼睛,開始背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等她滿腦子都裝滿食物後,申屠桃終於肯放開她。宣芝立即將嘴裡的桃花吐出來,又用袖子使勁擦了擦舌頭,要是普通桃樹的花就算了,一想到這是鬼帝陛下的花,她就有點頭皮發麻。
申屠桃眯起眼睛,陰雲密布地看她一眼,“你很嫌棄孤?”
“怎麼會?我是怕自己的口水弄髒陛下。”宣芝立正站好,露出愛豆般標準的營業性微笑,捧著手心裡吐出來的桃花,真誠道,“不愧是陛下的桃花,比別的桃花都甜,陛下放心,我一定會把它清洗幹淨,每日捧在手心虔誠地供養。”
申屠桃聞言,指尖按進她手裡,將那朵桃花碾得粉碎,惡狠狠地拍到了地上。
宣芝委屈巴巴地捂住自己被拍痛的手心。
嗨呀,備孕的時候要保持心情愉快,怎麼能如此暴躁呢。
許是擔心她爪子亂碰,申屠桃又伸手將她拉進屋廊下,才松開她的手腕。廊下鋪著一層軟席,席上放置有坐榻和茶幾。
宣芝在茶幾另一側坐下,靈動的眼眸來回轉了轉,問道:“陛下,為什麼是我呢?”
申屠桃如果需要生氣,隨隨便便就能去凡間捉一大堆活人來,想抽幾口抽幾口,想怎麼開花結果就怎麼開花結果,數萬年的歲月裡,整個北冥都能長滿他的桃子桃孫,何必要等到她出現呢?
申屠桃仰頭看了一眼天,“孤說過了,你是特別的。”
經他這麼一說,宣芝也依稀記起來,在她病得不輕的時候,申屠桃是曾經說過她很特別,不受這個世界的規則所約束。
如此說來,隻有她才是那個能讓陛下受孕……不是,讓鬼帝陛下開花結果的天選之人。
宣芝縮在袖擺裡的手指微微蜷緊,在心裡面叉腰大笑。既然對鬼帝陛下來說,她都這麼特殊又這麼獨一無二,無人能替代了,那她還怕個屁啊!
申屠桃孤苦伶仃數萬年,不能開花不能結果,怎麼這麼可憐呢?
宣芝支著下巴打量他,鬼帝陛下擁有著令人豔羨的好膚質,好比凝脂白玉,劍眉斜飛入鬢,長睫濃密,睫毛尾端綴著點銀色,高高束起的銀白長發從玉冠中垂下,發尾垂至腰際,像這樣心平氣和不生氣的時候,純然就是座玉石雕成的神仙哥哥。
美則美矣,但一看就不是活物。
宣芝謹慎地問道:“陛下,我給你渡生氣的話,對我身體沒有害處吧?”
“沒有。”申屠桃瞥眼看來,眸光從那狹長的眼縫中流出,自上而下落入她眼中,很輕佻地打量她一眼,“即便是有,你又能如何?”
宣芝眯著眼睛想,當然能如何,我齊天大聖能把你一棒子打折,當柴燒了。
她又問道:“這真的不是在吸食我的精氣?”
“孤若真要吸你的精氣,你早就被吸幹了。”
“不要精氣麼?隻需要我吐口氣給你?”這麼簡單?宣芝充滿懷疑地盯著他,“你別騙我,要是騙我的話,你就不孕不育,一輩子結不了果子。”
“放肆!”申屠桃氣悶地狠狠瞪她一眼,忽而抬起蒼白的手指凌空點來。宣芝隻覺得眉心一涼,整個人都被一股無形力量攝住,身體裡的氣血狂湧向眉心,順著點在眉心的涼意抽離。
她剎那間手腳虛軟,心慌氣短,出了一背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