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色的太子吉服從她面前走過,皇後又掐了掐手心,幹枯沙啞的聲音衝著那背影嘶吼:“洛家當年,這番欺負你母後,害死你的親兄長,你如今為了個女人……”
“不顧你生母,不念你兄,你如此這番,可配為人子,可顧及孝道!”
嘶吼之下,那修長挺直的背影漸漸停住。
太子背對著皇後,合上的眼簾漸漸睜開,餘光瞥向背後,眼眸中的神色卻叫人瞧不出來:“當年的真相到底如何,洛家是何原因被抄家滿門,皇兄又可是真的謀逆,母後當真以為無人知道?”
他頓了頓,薄唇扯出一絲諷刺的笑來:“至於生母,親兄?”漆黑一片的眼簾撩起,眼中淬了冰。太子嗤笑一聲,抬起頭大步朝前走:“樁樁件件,又有哪一樣是真的?”
屋外一道閃電,震得半邊天都亮了。
一道雷鳴聲響猛然落下,皇後看著那雨簾中的背影,身子忽然往後一道:“混賬……”牙齒哆嗦著,她伸出說,指著前方的背影:“他……他都知道了?”
秦嬤嬤本在暗處,瞧見皇後娘娘要倒,一個閃身,幾乎是飛過來。手臂半分不顫,將人穩穩當當的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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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不要胡思亂想。”
“他知道了!”手指哆嗦著許久,皇後顫抖著卻是收不回去。嘴裡卻是篤定的道:“他一定是知道了!!”
皇後娘娘臉色鐵青,伴隨著屋外的雷鳴聲響,整個人猶如鬼厲。
嘴裡卻是一直在念叨著:“他一定是知道了。”
“皇後!” 秦嬤嬤用力抱著皇後,嘴裡安慰著:“娘娘您別著急,不過就是個女子,娘娘您能處理掉一個,也能處理掉第二個。”
“不……不一樣。”嘴唇顫抖著,裡面沒有一絲血色,皇後所有的尊嚴與驕傲似乎都不見了,如今隻餘下發顫:
“太……太子這個樣子,是知道了……”
知道了,當年,洛家被滅滿門,是她一手造成。知道……知道……
皇後娘娘渾身顫抖,秦嬤嬤也跟著心驚膽戰。嘴裡卻是在安慰著道:“娘娘,您別自己嚇自己。”
“就算太子殿下知道了他的身世,娘娘您養育殿下多年,殿下如今又是太子,他還需要陸家,還會害你不成?”
外面雷雨之聲,轟鳴而響。
倒在地上的皇後猛然仰起頭,閃電打下來,照的她那張沒有血色的臉上幾乎透明。
嘴唇哆嗦著,皇後一字一句的擠出一段話:
“他……他早就知道了他不是本宮親生?”
陸家牢牢地佔據皇後與太子妃之位,外表看似風光無限,但她心中卻依舊不安。這麼多年,東宮上下無一所出,半點動靜都沒有。
沒有陸家的血脈,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太子不是她親生,骨子裡沒流陸家的血,日後哪怕是當上了皇位,隻怕也不會念及陸家之情。她之前隻當是靜好不懂事,這麼些年,與太子感情不好,這才沒能懷上龍嗣。
可如今細想起來,她渾身上下冰冷的沒了知覺。
八年沒有子嗣,真正的原因,到底是因為太子妃不想要,還是……因為太子不敢要?
一個留著陸家血脈的孩子,若是生下來,陸家注定會起異心。
所以,他幹脆的連子嗣都不要了。太子妃在後宮下藥,隻怕就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不要孩子,本就是他的目的。
他偽裝的居然如此之好!
平日裡與自己雖不親近,卻也算有禮。
可是背地裡,又是幾時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這麼些年,他面上叫著母後,背地裡卻是暗暗地在防著自己。
細想起來,皇後人不伶仃的,打了個寒戰。
他今日故意說出,為的就是警告自己,他就是要護著那個女人。若是自己當真動了手,毫不猶豫的,下一把刀對準的就是她的脖子。
夜晚烏雲一片漆黑,雷雨大的有些嚇人。
王全一路;跟在殿下身後。油紙傘遮擋不住什麼,他半邊身子都跟著湿了。
太子一路上,半句話都沒有。
王全屏住呼吸,不敢吱聲,他跟在太子殿下身後,直到停下來。抬起頭往前看,卻是見殿下不知何時走到了合歡殿的門口。
門關著,燈火也熄了,瞧著玉主子像是睡著了。王全抬頭瞥了一眼,壓低聲音問:“殿下,可要奴才敲門?”
太子站在合歡殿門口,雷雨落在青石板上,玄色的長靴早就湿的透徹。
他抬起頭看向那匾額,他的腿不聽使喚,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這裡。漆黑的眼簾顫了顫,將眼眸中的神色壓了下去。
油紙傘下,雨簾之中,緋紅色的身姿一點一點愈發挺拔。
隔著雨聲,又像是籠了一層朦朧的霧色。修長的身姿如同階下玉蘭,很快融入一片雨裡。
“不用了。”
大雨之下,久久的才傳來一聲嘆息。
211. 梅雨 隻見梨花香,不聞說話聲。……
四月的天, 還沒到梅雨時節,一場雨卻是下到了翌日早上。
清早起來,玉笙像是受了寒, 人躺在美人榻上, 有些蔫蔫兒的。
素嬤嬤將額間的帕子拿下來,放在銅盆裡面絞了絞:“主子,要不還是叫太醫來瞧瞧吧。”
昨日從合歡殿回來,主子面上情緒就不對勁兒。
今日一早起來, 整個人無精打採的, 眼下還帶著些烏青。一屋子的人勸了許久,可主子就是不看太醫。
“我沒事。”玉笙閉著的眼簾顫了顫,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沒事。今日一早起來, 無非就是覺得比往日裡累些, 別的也沒什麼。
再說了,沈清雲還沒尋到, 她不怎麼想見別的太醫。
“那主子多少吃點東西?”素嬤嬤勸了一早上了, 主子不樂意見太醫,她也沒法子。她站在原地, 唉聲嘆氣的。
三七站在一側,低頭琢磨了一會,開口:“爐子裡還煨著烏雞枸杞湯,昨日主子受了寒,喝點湯暖暖胃?”
玉笙不是怎麼有胃口,今日一早起來,也沒怎麼吃。
她感覺自己吃不下,但瞧著她們擔心受怕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
烏雞枸杞湯一直在小爐子裡煨著, 早就燉的軟爛。骨肉都沒要,隻盛了金黃色的湯,剛一拿出來就香的撲鼻。
玉笙還沒接過碗,聞到那味道心中就直泛惡心。
她捂著胸口,立即轉過頭。
“怎麼了,怎麼了?”三七嚇得不輕,捧著碗站在原地一臉的無措。玉笙扭過頭,胃中又是一陣泛酸,立即朝她擺擺手:“拿……拿走。”
那高湯香味撲鼻,三七拿著離的遠遠兒的,玉笙才覺得活過來。
“主子,您這是怎麼了?”自打殿下讓主子食葷開始,從魚蝦往後,隻要不是太膩的東西,主子吃著都是沒問題的。
至於湯水,像羊肉,老鴨湯之類味重的,玉笙不怎麼愛吃。
而雞湯,玉笙老早之前就能接受了。
三七捧著碗口,瞧著主子難受的樣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一側的素嬤嬤眼神閃了閃,低頭吩咐:“去太醫院請個太醫來。”
一刻鍾的功夫,小元子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身後卻是沒有太醫。
“怎麼大個太醫院,今日就沒當值的太醫?”
小元子撸起袖子,擦了擦汗水。氣喘籲籲的道:“皇後娘娘病了,今日當值的太醫都被叫去了正陽宮。”
大概是沒請到人,小元子臉上一臉的愧疚。
“我沒事。”休息了一會,喝了幾口茶,那惡心感都壓了下去。玉笙搖了搖頭,看與不看,都是一樣。
倒是,皇後娘娘……
那淬了冰似的眼神還在她眼前晃蕩,玉笙放在迎枕上的手抓了抓:“皇後娘娘病了?”
昨日裡,人瞧著還是好好的,怎麼一個晚上過去,人就病了?
“是。”小元子跪在地上,點著頭,道:“說是昨日晚上太子殿下過去了一趟,等到快半夜了人才出來。”
“今日一早上正陽宮就大張旗鼓請了太醫,如今流言四起。”小元子抬起眼睛,往玉笙那兒瞟了一眼:“說是太子殿下氣的。”
玉笙眼神看下去,小元子不敢仔細瞧,將最後一句說了出來:“太子妃娘娘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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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宮中亂作一團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頗有些心不在焉。
太醫們來來回回,她的心卻是越來越煩躁。今日這一鬧,外面不知傳了什麼風聲,居然說起了姑母與殿下的不是。
可偏生,昨日裡殿下的確是來了正陽宮。
也不知是哪個宮中的奴才傳出來的,膽子居然這麼大。連著皇後娘娘與太子殿下都議論。
太子妃垂下目光,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茶。
從晌午坐到了下午,才沒了耐心的起身,姑母這回也不知是得了什麼病,隻是再這樣鬧下去,流言蜚語不止,殿下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
“姑母。”內殿裡面靜悄悄的,一股子藥味。
太子妃捂著鼻子,覺得這味有些衝人,咬了咬牙,還是往裡走了走:“姑母。”她放低聲音,問:“您好些了嗎?”
秦嬤嬤就在皇後的床榻邊,聽見聲音眼神閃了閃,任由太子妃走了進來。
進來之後,一屋子裡的藥味越發的衝人。太子妃深吸了口氣,覺得腦袋有些暈,胸口一陣泛酸。她捂著胸口,強行忍著,又加了一句:“姑母,您是哪裡不舒服?”
“太子妃,皇後娘娘犯了頭疼。”
秦嬤嬤撩起眼皮,板著臉:“您既然瞧見娘娘無事,還是先回去,讓娘娘休息。”
太子妃站在那兒,未免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