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口忽然被人一把抓住,陳珩擰著眉心立即就想揮開,可太子的臉卻是瞬間靠了上前,溫潤的臉上滿是儒雅。
如今,也盡顯陰鬱:“你在西北的時候不也與她過的好好的嗎?”
陳珩那雙眼中的神色瞬間縮緊,太子心中的答案得到證實。
難怪,他之前在西北之時對那位洛鄉君幾乎是寵上了天,如今回了京都卻放任不管,也難怪父皇這樣的人,對玉笙居然那樣優待。
原來這一切從來都是愧疚,自己做錯了事,心中難安。
捏著領口的手放開,太子冷笑著扯了扯唇角:“洛家當年是什麼下場,如今那位‘洛鄉君’又是什麼下場?”
“不想她死的話,你盡管去說。”
“還有……”太子發紅的眼角盯著他道:“玉笙是孤的女人,收起你那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心思,日後若是再讓我知道,孤可不管你跟我流著一樣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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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下這句話,玄色的鬥篷便往門口走去。
陳珩站在原地,嘴角輕扯,裡面滿是冷意,他盯著那道筆直的背影,道:“你當真不知,當年是誰害得洛家如此?”
那玄色的背影在月色之下停頓了片刻,陳珩抹著下顎處被擦出來的血跡,又道:“有空派人來查我,還是多派人去查查皇後吧,玉笙若是在你母後手上有個好歹……”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風吹的院子裡一道道聲響,回答他的隻有寒風吹打門框,劇烈的一道噼啪聲。
太子的馬車出了恆親王府的大門。
王全的那藏藍色太監服上套了件常服,太子殿下是偷溜出來的,若是讓旁人知道殿下不在東宮,隻怕又是一樁事。
他抬手狠揮了下馬鞭 ,對著馬車裡的人道:“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今日守門的是殿下的人,殿下放心旁人不會知道。”
馬車中,太子狠狠地捏了幾下眉心。
事情遠遠比他想象的更為復雜,他本就以為,是陳珩何時動了心思,卻沒想到玉笙是洛家的人。
陳珩這麼多年,一直在西北養著的洛家那位遺孤,這事兒他之前或多或少都是知曉的。
他對個假貨尚且都是如此。
如今對待玉笙,隻怕更是不會放手。
摩挲著玉扳指的手松開,太子深吸一口氣,他心口其實一直是有股怒火的,這股火從未滅下過。
若不是……閉上眼睛,白日裡,玉笙的一舉一動在腦海中過渡。若不是看她絲毫都不知曉的話。有些事情,他隻怕當真會忍不住的。
“殿下……”馬車跑出了恆親王府的那條暗巷這才停了下來,王全拉著韁繩,問道:“殿下,我們這是去哪?”
還有一個時辰,宮門才開。
太子捏著眉心的手忽然放下,單手撩開車簾,問道:“娶妻的話,需要準備什麼?”
“殿……殿下?”
馬車外,王全手中的皮鞭瞬間就掉了。
他白胖的身子打著擺,哆嗦著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殿……殿殿殿,殿下您這說的什麼?”殿下宮中不是有位太子妃了嗎?
殿下這樣,莫非是要休太子妃?這……這不好吧。
太子與皇後娘娘素來不合,若再休了太子妃,隻怕日後皇後娘娘頭一個不給好臉色看。
“再有兩日孤不是要娶良娣了?”
良娣是側妃,該當舉行側妃禮的,當初,他將人從揚州帶回來之後也是過於地隨意,怕是委屈了她。
三媒六聘他此時怕是給不了,但既是良娣,該有的排場,他半點兒都不會虧了她。
“這……這……”王全被寒風吹的,腦子都不夠清醒。
馬車中,太子擰著眉心嫌棄他不會來事,放下掀開簾子的手,淡淡道:“先出城門。”
“出……出城門。”
裡面嗯了一聲,過了會兒太子殿下才道:“孤去山上,給她獵兩隻大雁回來。”
***
乾清宮的西廂房
玉笙午睡剛醒,就被一陣鳥叫聲鬧醒了。她風寒不嚴重,何況,陛下的太醫親自給她開藥,她睡了一覺,好多了。
“這哪裡來的鳥兒啊。”
大雁還是活的,灰色的一對,長得非常的健壯。
叫聲也是十分地吵人,玉笙睡下沒多久,直接就被叫醒了。
“這……”院子裡,幾個宮女奴才正瞧著稀奇呢,瞧見玉笙醒了,一個兩個的立馬過去:“奴……奴才們叩見玉姑娘。”
這玉笙住在乾清宮,雖是無名無分的,但卻無人敢得罪。
聽了她的話,領頭的宮女回道:“奴婢們也好奇呢,這忽然飛來兩隻,倒是不肯走了。”
玉笙瞧著覺得稀奇,這兩日她一直關在屋子裡,今日才算是出來走動走動。聽了聲響走過去看,隻見那對大雁腳下,被紅綢綁著。
自然是飛不了了。
“是不是司鳥局的奴才們沒看好,讓鳥亂飛飛到這兒來了?”幾個奴才相互看了看,誰也沒膽子回。
這兒可是乾清宮,陛下待的地方,那些奴才們是不要命了不成,敢讓這些畜生飛到乾清宮來。
玉笙站在原地,過了會兒也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這大雁腳上綁著紅綢,像……像是男子來提親的。
陛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你不喜歡的話,直接讓人送到御膳房。”
聖上也是被這叫聲鬧過來的,隻他往地上瞥了一眼,自然知道是自己哪個兒子幹的。
“拿……拿去御膳房?”
這大雁長得如此肥碩,送去御膳房豈非還有命活。玉笙驚的還未來得及行禮,就立即搖了搖頭:“陛……陛下。”
“喜歡?”
見她一臉的驚慌,聖上笑著開口。他看似是十分和藹的,對待自己甚至於還帶有幾分慈祥。玉笙捉摸不透這陛下的想法,隻能跟著點頭:“喜……喜歡。”
“喜歡就留著吧。”陛下心情倒是不錯,道:“改日裡你回了東宮,一同帶去。”
太子說讓她等著,三日後必定讓她回去。
如今,聖上又說讓她改日回東宮。玉笙實在是驚喜,她跪在地上,立即磕了個頭:“多謝陛下。”心中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玉笙強行忍著,才沒喜極而泣。
“這麼想回去?”
聖上低頭看了她一眼,裡面的神色玉笙看不懂,但這並不妨礙她的心情。
“玉笙在東宮住了一年了,習慣了。”她從揚州到京都,就是一直住在東宮,就如乾清宮,再好,也不是她的地方。
東宮雖也不是她的地方,但那兒有三七,有冬青,有素嬤嬤,有小元子。
太子殿下更是對她上了心,這樣下去,日後太子必定不會虧了她。何況,她也不想離開太子。
“就算她們知道,你之前是個瘦馬?”帝王的嗓音砸下來,一句話燙的玉笙手足無措:“這樣你也不介意?”
玉笙的手哆嗦了一會兒,隨後才抬起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回他。
“介意的。”
玉笙點了點頭,許是陛下過於的慈祥,又或許是她對著這人不敢撒謊,道:“我之前一直很在意自己的過去。”
她在月樓的時候,就不止一次想離開。
“玉笙也不想是個瘦馬的。”雖是身子清白,但瘦馬二字過於侮辱人:“誰也想當個家世清白的姑娘,但玉笙是那種地方長大的,總不能因為出身不好,自個兒就跟著爛了。”
“這寒門子弟,尚且能入朝為官。這科舉考試考的又不是家世,是人品,是學識。玉笙之前身份難堪,但殿下不嫌棄,聖上知曉之後也未責罰。”
她跪在地上,仰起頭,對著面前的人笑道:“玉笙忽然就又不介意了。”
“哦?”聖上手指摩挲了幾下,道:“就為這個?”
玉笙一時沒領會到聖上的想法,琢磨了一會兒,點頭:“是。”當今聖上都不介意她是瘦馬了,她自個兒矯情個什麼勁。
旁人知道就知道,那又如何?
日子是自己過的,不是過給別人看的:“之前的事,玉笙不敢也想也不想去細想。”她漂亮的一張臉微微仰起,巴掌大的一張臉上嫩的像是剛開的花。
“事情既已發生,我改變不了,那就向前看。”
清脆的一句話落下,聖上看了她的臉許久,忽然又抬腳往外走。玉笙在原地,看著那道明黃色的背影,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前方,劉進忠忽然小跑著回了頭。
他親自彎下腰,將玉笙給從地方扶了起來,滿是皺紋的一張臉上,滿是討好:“玉小主您就安心再住上幾日吧,有福氣的日子還在日後呢。”
劉進忠扶她起身,一溜煙兒又跑了。
聖上回了乾清宮,胸口的一口氣才算是吐出來。
劉進忠站在身側,絞了帕子來給聖上擦了插手:“是太子殿下。”劉進忠聲音小小兒的道:“暗地裡派人送來的,旁人不知道。”
這大雁代表什麼意思,無人不知。
娶妻的話,是要拿大雁作聘禮的。太子此番,實在是大膽了一些。
“由著他吧。”胡鬧的厲害。
聖上將帕子仍回書案上,腦子裡卻是又想到剛剛那一幕。那張臉,實在是像極了。
跪在地上的時候,腰杆直直的挺著,巴掌大的臉仰起,猶如水中的碗蓮。
他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見這樣的場景了。
“這孩子,跟她姑姑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