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兒臣不敢。”陳珩跪下來,回道。
“不敢。”那白玉臺階之上,九五之尊扯出一絲笑:“你大鬧東宮,朕看你沒什麼不敢!”陳珩依舊是顧著,低著頭並未說話。
任憑那冰冷的目光,帶著打量在他身上遊走。
“朕再問你一句,你帶兵闖入東宮究竟是為何?”
陳珩那下垂著的眼神一瞬間撩起,他直視著前方的九五之尊,目光落在那滿是怒火的雙眼之中;“陸大人的妻子被太子妃擄走,兒臣此番是前去救人。”
好似也就這個能夠說的通了。
他帶著過去的人馬,倒是第一時間先將玉簫給救了。
“你拿這孩童都不信的東西來糊弄朕。”聖上的手撫摸著那金雕著的龍紋,聽那聲音辯不出喜怒:“你究竟是去做什麼的?為了那個玉良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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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皇宮之中的事,又有什麼是瞞得住聖上的雙眼的。
陳珩早就知曉瞞不過,若非如此,聖上也不會下旨讓玉笙一同前來。他仰起頭,沉默著,並未說話。
聖上垂眸看了他許久,隨即才淡淡道:“出去吧。”
恆親王的身影挺直著,往門口走去。
快出門口的時候,聖上卻還是問道:“你一早就知道,為何卻要瞞著。”派去揚州的人回來,同時也查到陳珩從去年開始就派人多次去查過。
由此可見,他一早就懷疑了洛長安的身份。
皇宮中那位洛鄉君,隻不過是個幌子,他自從知道之後,半點消息都沒泄露,將所有人都瞞在了鼓中。
若不是今日無可奈何,隻怕他也不會泄露出來。
“兒臣不是瞞著。”陳珩朝前走的身影並未停下,他背對著聖上,頭也沒回:“兒臣隻是不想說。”
這皇宮之中危險重重,如今的洛鄉君又是何種下場?
他憑什麼要讓她陷入如今的危險之中?
聖上看著那道背影消失在門口,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他垂下眼簾,沒一會兒劉進忠就走了上前:“陛下。”
“人……”聖上的掌心往下一拍,一把掌握住那鎏金的龍頭,掌心捏住之後又逐漸收緊,指尖緊緊相扣著。
“人如何了?”
“姑娘在東宮受了不少的委屈,伺候的宮女說手臂燙傷,衣裳都湿透了……”劉進忠盡職盡責,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說完之後,劉進忠抬起頭,小聲試探著問道:“陛下可要去看看?”
195. 聖顏 你還是選了太……
乾清宮中的動靜, 很快便傳入東宮。
“恆親王殿下受了責罰,陛下下令罰五十軍棍,如今已經去慎刑司領罰去了。”
太子妃的眉心微微擰了擰, 過了會兒才悠悠道:“父皇還是偏心。”五十軍棍看似是多, 可與帶兵私闖東宮而言,這就是是小打小鬧了。
這個時候責罰恆親王,為的不過就是堵住這天下的悠悠眾口。
“但是至少,陛下也是責罰了的。”陛下向來喜愛恆親王, 如今倒的確是給了解釋。
太子妃微擰起來的眉心漸漸放開, 她起身,將手中的茶盞放回面前的黑檀木的矮幾上,又道:“那殿下呢, 殿下這麼還沒回來?”
一上午過去, 此時都到了午時了,太子殿下跟著去了乾清宮, 卻一直都沒動靜。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猶豫了片刻, 小聲兒道:“殿……殿下,還在乾清宮的門口。”
太子妃那舒緩的眉心逐漸變得狠厲, 她猛然轉過頭,瞪向地上的小太監:“你說殿下還在站在那?”
斜躺著的身子一瞬間站的筆直。
他在那兒做什麼?莫非還想著為那個女人求情不成?這玉庶人都被陛下叫了過去,按照父皇的性子,這等低賤的身份隻會侮辱了皇家的名聲,怎麼可能還會讓她活著?
太子殿下這巴巴兒的,莫非是想讓父皇饒她一命不成?
當真兒是被勾了魂了,太子妃握住茶盞的手漸漸收緊:“隨本宮過去看看。”
***
乾清宮西殿
玉笙從內殿洗漱出來,情緒也回籠了一大半。
縱然她在皇宮之中住了一年,除了東宮外從未出來過。但卻也知曉, 乾清宮是平日裡陛下處理公務的地方。若不是陛下的吩咐,誰人也沒膽子將她帶到這兒。
她往四周轉動了一圈,最後,又闔上眼簾,將眼神放在了身側。
剛領頭的那位宮女,如今正跪在地上給她上藥。
嫩綠色的輕薄的紗裙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來,那膚色白如凝脂。猶如最好的玉石一樣。可如今,那右側的胳膊處,被燙出了巴掌大的一塊紅。
宮女瞧著小心極了,唯恐弄疼了她。
這個態度……倒是半點兒都不像是要治她罪的模樣。玉笙眉心微微擰著,身側,有腳步聲響起來的時候,她都沒有察覺。
直到,這大殿中的宮女瞧見人,跪在地上行禮:“陛下萬福金安。”
玉笙這才回過神來。
她眼神往前方的屏風處一瞟,瞧見個明黃色的身影,什麼都沒來得及想,人已經跪到了地上:“庶人玉氏給陛下請安。”
皇後已經下了懿旨,她如今隻是個庶人。
玉笙看著面前明黃色的長靴,這不是她第一次面見聖上,但或許是因為今日這種種的不對勁,再加上她受了驚嚇,她比頭一回面聖還要來的緊張。
江南水鄉般的軟糯腔調,尾音帶著微微的細顫,像是受了驚的動物,讓人泛起憐惜。
陛下那本朝前走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就站在原地的位置,不遠不近,怕嚇到了她。
“你不用緊張。”
剛大殿之中,訓斥的恆親王頭都不敢抬的聲響,如今,放松之下,倒是顯出了一絲溫和來。
劉進忠上前搬來椅子,陛下一邊捧起茶盞,一邊那關心的眼神往她身上瞟了一眼:“手臂受傷了?”
嫩綠色的紗裙還在手肘處,雪白的皓腕上燙紅的傷口分外明顯。玉笙立即抬手將袖子拉下來,避開了那抹目光:“無事了,多謝陛下關心。”
記憶中的聲音,依舊是那番的嬌軟。她聲音嬌嬌小小的,聲音都讓人憐惜。
聖上忽然有些好奇,這非常像,究竟是怎麼一種像?溫和的眼神開始浮現出裡面的凌厲,九五之尊的帝王,氣勢天生就壓的人喘不過氣兒來。
“抬起頭來。”
這是聖上第二次與她說這樣的話了。第一次,在明德亭,她受了驚嚇一張臉妝容盡毀,什麼都瞧不清楚。
可如今,她剛洗漱完,一張臉幹幹淨淨的,找不出丁點兒的瑕疵來。
“是。”陛下要看,她實在是沒有膽子違抗的。
玉笙雙手捏緊,垂下眼簾,一點點的仰起頭。烏黑的長發飄在背後,巴掌大的一張臉上,幹淨的什麼裝飾都沒有。
她一襲嫩綠色的紗裙,跪在地上幹淨清透的猶如精靈。仰起頭,先是下巴、紅唇、瓊鼻,再是眉眼,最後,露出了一張堪稱絕色的臉來。
“啪——”
隨著她的臉仰起,屋子裡發出一聲劇響。隨即那明黃色的身影起身,玉笙立即往聖上那兒看去。
“陛下?”
玉笙看著陛下面前,掉在地上的茶盞。砸碎了的瓷片掉了一地,茶水甚至還濺入了殿下的長靴之中。
剛剛隨著她仰起頭,陛下捧在手中的茶盞都掉了!
玉笙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張臉是好看的,剛剛伺候她洗漱之後,一屋子宮女接二連三的都發出了抽氣聲。
但,陛下是天下之主,後宮又三宮六院,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見過?她這張臉哪怕是再好看,也不過是張皮囊而已,何至於讓陛下如此?
“陛下?”
玉笙起了疑,甚至都忘記了身側的人是九五之尊,她身子朝前靠了靠,陛下那隻手卻是伸了上前。
顫抖的指尖就在她臉頰處,那高高在上的陛下,嘴裡不知在念叨著什麼。
玉笙還想要靠前,繼續聽個清楚。
門口,卻是想起了敲門聲。小太監站在門口,輕聲道:“陛下,太子妃求見。”
玉笙猛然往門口看去,故而,她錯過了身後那落在她身上復雜的眼神。
“陛下。”
太子妃此次前來,必定是要至她於死地的。
玉笙如何能不驚慌,她扭頭,面對著聖上又跪了下來:“ 陛下,妾身有事稟告。”陛下既然讓她過來,必定是什麼都知道的。
更何況,玉笙內心覺得。陛下暫且,並不像是要她命的意思。所以,她不僅要自己說,她還想,試探一下陛下的想法。
“玉笙出身貧寒,家世卑微,幼時曾被賣入聲色場所,作為一名瘦馬被調.教……”那些過往事之前想起來很是卑微。
但被人捅出來之後,卻又沒有意想之中那樣令人在意了。
玉笙垂下眼簾,盡量讓自己的尾音不那麼顫抖:“玉笙在玉樓之中長大,幸而之後遇到下揚州的太子殿下,殿下憐我身世,不嫌棄玉笙過往,隱瞞身份將玉笙帶入了東宮。”
“玉笙入東宮才一年,因得殿下的垂憐,得以晉升為良媛。”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在陛下這樣的人面前,玉笙並不敢亂賣弄小聰明。
“但因玉笙到底是隱瞞身份入的東宮,鳩……鳩佔鵲巢太子妃很快就發現了。”玉笙的聲音越說越小,她並不知道自己越說這些,這個九五之尊的陛下心中越是心疼。
“太子妃貶玉笙為庶人,玉笙身份低微,不敢有任何的怨言,但……但殿下……”太子殿下一直在乾清宮門口站著。
玉笙抬起頭,對著面前的陛下道:“懇求陛下饒恕了太子殿下。”
聖上站在玉笙的面前,下垂著的雙手放在明黃色的衣擺處:“這個時候,自身都難保,倒是還在關心太子。”
玉笙下垂著的眼簾閃了閃,過了會兒才道:“太子殿下對待玉笙一直很好。”自她入宮開始,除了床榻之上,太子殿下對她的確是不錯。
“那……恆親王呢?”陛下低沉著的嗓音忽然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