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秦嬤嬤送完人回來,剛靠近,皇後那捏著眉心的手卻一下子放了下來。整張臉上再也沒了笑意,溫和的面上也難得滿是嚴肅。
“娘娘在擔心太子妃?”秦嬤嬤站在身側,擰著眉:“剛太醫來報,說太子妃暫且無事。”
皇後搖了搖頭:“陸靜好那個蠢貨,她若是死了,這件事倒就簡單了。”可偏偏,就是沒死。在東宮的後院下避子湯,讓東宮這麼些年都沒子嗣。
這事陛下若是知道了,第一個拿的就是陸家開刀。
這麼多年的籌謀與策劃,就都白費了。
“您養了殿下這麼多年,他不一定會……” 秦嬤嬤的話還未說完,卻見皇後一下子猛然抬起頭來。
秦嬤嬤猶如被人掐住了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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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皇後狠狠擰著眉心:“派人寫信回府,讓兄長助沈家將巡防營拿回來,年後先拿巡防營安撫住太子。”
秦嬤嬤點著頭,皇後閉上眼睛,想起剛太子在她面前,面無表情的那句話。
倒叫她一時猜不出太子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這麼些年來,太子越是長大,卻越是與她不親。
小的時候還好,可長大後,特別是她讓太子娶靜好之後,她們母子的情分便是漸行漸遠了。
“你說……”張開唇,皇後出了個聲兒:“你說太子是不是知曉些什麼?”
秦嬤嬤擰著眉心,立即開口阻止:“主子!”
深吸一口氣,皇後才漸漸地回過神來,身子往背後一靠,她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杏仁酥給太子帶去了嗎?”
秦嬤嬤瞥了皇後一眼,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忍住了:“拿了。”
正陽宮門口
出來的時候,晚霞正好,紅牆碧瓦之間,夾道狹小又顯得有些悠長。一路上,白雪皑皑,剛被掃幹淨的道上,很快又是一層白。
王全彎著身子跟在太子殿下背後,他手中拎著的食盒,還透著一股香。
“殿下。”王全頭都不敢抬,身子彎得比兩側掃雪的小太監還要低。剛要說什麼,卻是又被太子殿下打斷了。
那月白色的身影停下來,王全還未說話,卻見他垂下眼簾:“她身子可好了?”
玉笙正在屋子裡喝藥呢,殿下就來了。
冒著風雪,太子跨著大步走了進來。玉笙瞧見人,第一反應,有些嚇住了。恰好,太子正在看著她呢,逮了個正著。
“過來。”
太子面上與以往一樣,溫潤儒雅的一張臉上瞧不出任何情緒。玉笙權衡了一會,放下手中的茶盞,屁顛屁顛地走過去。
“殿下從哪裡來啊?”她絕口不提廣陽宮的事,更不敢提早上,鬧得這樣大整個東宮都知道了,她怕稍微泄露出什麼,觸了殿下的眉頭。
“正陽宮。”
“那殿下用膳了嗎?”她今日格外的殷勤,又給殿下解大氅,又給殿下脫長靴的。小嘴巴巴兒的,一臉的喜慶,兩隻眼睛忽閃忽閃十分地討喜。
“沒用。”太子倒是與往日裡沒差別,脾氣甚至於更好一些,問什麼,答什麼。
“讓小廚房給殿下做點好吃的可好?翠玉豆糕、玉蘭筍片、清燉蟹粉獅子頭、配上一份清湯龍須菜,最後再來一份鴿子湯?”
“ 加上老姜與蔥段熬得濃濃的,乳白色,熱滾滾的殿下喝上一大碗,人就不冷了。”
她今日格外地體貼,太子瞧見她這忙上忙下的模樣,握住她的手將人從身下拉了起來:“行了,就這些。”
玉笙松了一口氣,趕緊吩咐小廚房去做。
“肚子不疼了?”
玉笙立即搖了搖頭:“喝了藥,瞬間就好了。”桌面上那碗藥才用了一半,太子那隻手一直握在她掌心中,另一手執著碗要她喝完。
一碗中藥灌下去,玉笙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她下意識地去尋茶水,可屋子裡的奴才都下去了。茶水沒尋到倒是瞧見桌面上一份糕點盒。像是殿下帶來的。
玉笙打開,瞧了一眼:“杏仁酥?”
食盒裡面這裝著一碟杏仁酥,看樣子還是剛出鍋的,帶著溫熱。玉笙還未說完,身後的人卻是走到了她身側:“不能吃。”
玉笙想起殿下之前在她這兒吃的那碗臘八粥。他旁的都吃了,卻唯獨隻留下了杏仁。
理智告訴她,這話不該問,可有的時候,卻又失了理智,等玉笙回過神的時候,她那一句話,已經問了出來。
“殿下不能吃杏仁?”
太子將人護在懷中,垂下眉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
“為……為何?”
抬手把玩著她的腰,眼簾下的神色瞧不出情緒,過了好一會,他才認真的回了:“因為吃了會死。”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同時,他將弱點與命門一起交到了她手裡。
173. 小禍害 隻有你是不同
晚膳御膳房很快就送了過來, 除了玉笙點的那幾樣菜之外,御膳房的奴才又擅自做主添了幾樣平日裡主子們喜歡的。
奴才們忙前忙後的,卻安靜的腳步聲都沒有。
太子剛將那句話說完之後, 玉笙的呼吸都仿若停了。殿下是從皇後娘娘的正陽宮回來的, 那杏仁酥是誰給的,不言而喻。
那盤杏仁酥還放在桌面上,玉笙卻是連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之前在月樓的時候,有個伺候她的小丫鬟不能吃花生。玉笙當時不知道, 那小丫鬟自個兒更不知道。
後廚每日都送上一碟金絲窩窩糖, 玉笙向來不愛吃甜食,便擱著了。
那小丫環年紀小,才六七歲大, 家裡吃不上飯賣進來當奴才的。年紀小, 嘴巴自然饞。沒忍住,趁著玉笙睡覺的時候將那一碟子金絲窩窩糖都給偷吃了。
後來, 等人發現的時候, 她已經身上長滿紅點,呼吸困難, 拉倒醫館裡人卻沒救回來。
大夫說,要了她的命的,隻是金絲窩窩糖裡面的幾顆花生。
有的人,天生對某些東西便是不能碰。這些東西,對於他們而言,無異於毒藥。
黑檀木的飯桌上,太子正在用膳,他依舊是往常裡那副溫潤儒雅的樣子,一舉一動, 都是舉止有度,風度翩翩。
他眉眼甚至都是溫和的,好像剛剛說出這些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玉笙瞧了一會兒,往前走的腳步頓了頓。她背過身,默不作聲地將那杏仁酥與食盒都拿了出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
等太子最後一口湯喝完,碗筷放下來。抬起頭,正前方,玉笙坐在軟塌上,背對著身後白玉燭臺裡的燭火。
瞧見他看過來,她眼睛立馬亮了,歪了歪頭,月牙一樣的眼睛眯著,正對著他笑:“殿下。”
而她身側的小矮桌,剛放杏仁酥的位置上,幹幹淨淨地什麼都沒有。
好像,那碟杏仁酥,從來沒有存在過。
對著月色,對著燭火,對著她那張笑得燦爛的臉,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動了一下。
***
馬上就是除夕,太子妃卻是臥病在床,廣陽宮的大門一直關著,除了太醫無人能進去。
昨日太子回的長樂宮,一大早起來,玉笙還未醒,純良媛就派人送了不少東西來。
大多是些補品,人參,鹿茸等大補之物。後面也有些金銀珠寶等首飾,最稀罕的,甚至還有一張雪貂皮。
“這……這麼大一塊雪貂皮。”
素嬤嬤拿在手中簡直愛不釋手,這麼大一塊,做件鬥篷都夠了。
“的確是好東西。”玉笙拿過來,瞧了一眼 :“就算是太子妃那兒,都隻怕沒比這更好的。”一直聽說純良媛的家室好,這麼一看,的確不是傳聞。
“好東西是好東西。”
三七捧著茶盞上來,有些納悶兒:“隻是純良媛無端的,怎麼送了主子這麼大的禮。”無功不受祿,再說了,收了這麼大的禮,回禮也是個頭疼事。
“ 這件事上她利益最大,她自然是要來謝謝我。”
玉笙放下雪貂皮,捧起茶盞喝了一口。誰也不是傻子,昨日的事鬧得太大,殿下是從她這兒去的廣陽宮,連帶著太子妃都受傷了,多多少少都跟她脫不了幹系。
雖然到最後還沒捅出來是為著何事,但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權衡利弊,純良媛自然是要謝謝她。
“聽說今日一早,皇後娘娘已經派了身側的秦嬤嬤去教純良媛規矩了。”
玉笙半點都不意外:“太子妃一時半會兒好不了,趙良娣又因為元承徽的事受到了責罰。如今這陪著殿下去參加家宴,祭拜等事宜的,自然隻有純良媛。”
至於她與夏良媛,同樣是良媛之位,但從家世,資質上來看,可謂是雲泥之別。
她搖了搖頭,又深吸了口氣:“良娣之位還有個空缺,看樣子純良媛很快就要成為純良娣了。”玉笙將茶盞隨意擱了下來,細微的一聲動靜軟塌上忽而傳出一聲貓叫。
聲音嗲嗲的,帶著幾分奶氣。
她一時半會兒還有些沒回過神來,還是身側的冬青笑著道:“主子,您吵到貓睡覺了。”
殿下書房裡的那隻大肥貓,留在了合歡殿,說是讓她養兩日。玉笙昨日興奮了一個晚上,今日一早起來,還沒從有貓一族的喜悅中回過神來。
“貓……哦,對,貓。”
玉笙立即回過頭往軟塌那兒看去,雪貂皮瞬間都不香了,趕緊去看軟塌上的小肥貓。
小東西剛還貓喵叫呢,如今眼睛又閉了起來。
玉笙半邊身子趴在小矮桌上,眼睛一個勁兒地盯著小貓瞧。隻她一眼不眨地盯了她好一會兒,小肥貓卻是半點兒都沒睜眼的意思。
“怎麼還在睡?”
玉笙瞧著那肥嘟嘟的模樣就饞,伸出手過去想戳一戳,卻又是不敢。怕把小貓咪給弄醒了,眼睛盯著軟塌上,但手卻摩挲著桌面上那隻小玉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