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心徹底放下來,對著身側的洛長安瞥了一眼,這宮中都是聰明人,哪怕是她也是陸家人,這洛鄉君瞧見她卻是不敢泄露出幾分。
臘八粥賞下,乾清宮的小太監卻是沒走,隨後,在一眾目光之下,又拍手讓另一隊人上來。
“這些,是陛下賞賜給洛鄉君的。”
劉進忠微微彎著身子,極為地恭敬:“陛下怕鄉君一人在宮中過節,不太適應,讓鄉君隻需開口,想要想吩咐什麼,隻需開口。”
那十來個小太監的託盤下都是好東西,賞賜得不比太子妃少多少。
低頭往下瞧了一眼,太子妃對著身側的洛長安道:“傻了不成?這是父皇賞賜給你的,還不快去謝恩?”
洛長安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隻點了點頭,聲音小小的道:“多謝陛下。”
“鄉君客氣。”劉進忠直起身,那張老臉笑成了朵菊花:“那老奴還要出宮一趟,就先退下,鄉君在這兒好好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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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出宮?”輪椅上,洛長安咬了咬唇,忽而問:“公公可是要去恆親王府?”
一說到恆親王府三個字,洛長安袖子裡的手就掐得緊緊兒的。那日珩哥哥決絕的臉還在面前閃過,之後這就是她的噩夢,她想都不敢想。
甚至說,如今她連恆親王府都不能進去了。
這一切,對她而言就是噩夢。
“哪能啊。”劉進忠臉上依舊還是笑眯眯的:“這陛下寵愛恆親王,太子殿下這賞完之後第二個就是恆親王府的。”
劉進忠揮了揮袖子,往地上打了個千兒,隨後又道:“隻不過這恆親王今日倒是入了宮,陪著淑貴妃過節呢。”
笑了笑,劉進忠道:“若是鄉君想見恆親王殿下,派人去隻會一聲便是了。”
劉進忠走後,洛長安心緒不寧,她自然是想見他的,隻是她也感受的出來,珩哥哥並不想見自己。她心緒不寧,白著一張臉有些渾渾噩噩。
手中的南珠耳墜刺痛了她的掌心,洛長安被痛驚醒,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尋梁奉儀的。
她不知道自己過來尋梁奉儀做什麼,隻下意識地想要見她,一個人不會變得這樣快,他如今這樣對自己,定然是有原因的。
戲臺子上唱得正高.潮,太子妃看得津津有味,洛長安推著輪椅往下面去尋,瞧見了那坐在椅子上正一臉心事重重的玉笙。
她隻認識這位玉良媛,據說在東宮也是極為地受寵。
洛長安推著輪椅靠近,下一刻卻是有些愣住了。玉良媛放下拖腮的手,耳邊的南珠耳墜微微晃蕩。
推著輪椅的手僵在了原地。
她舉起自己手中的南珠,隔著人山人海再往玉笙那兒看了一眼,其實這東宮不少人都在用南珠。畢竟前段時日恆親王送了兩大箱子來。
但……女人就是有這種感覺,誰配的上,這南珠誰戴著最好看,還有……這玉承徽坐在這一圈鶯鶯燕燕之中,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卻是格外的吸引人。
耳側的南珠耳墜仿若是天生為她生的那般,無人比她更加的適合。
梁奉儀……握住耳墜的手一下子捏緊,難怪她還好奇,這珩哥哥這樣的人如何看得上一個梁奉儀。那樣的人,哪怕是她看過,都從未升起一絲危機感。
洛長安下垂著的眼中神色漸漸地冰冷了些。
原來從始至終,這梁奉儀隻是個擋箭牌,真正令珩哥哥魂牽夢繞的,怕是這位玉良媛吧?放在扶手上的手收緊,洛長安推著輪椅想直衝向玉笙。
然而,還沒兩步,輪椅卻是被人從身後握住了。
一隻寬大的掌心握在她輪椅的靠背上,單手捏住就讓她動彈不得。身後,熟悉的氣息襲來,洛長安這才如同驚魂一般,愣愣地轉過頭。
依舊是那張讓她熟悉的臉,她太長時間沒有見他,激動到指尖都是顫抖著的。
“珩……”還未說完,伸出去的指尖卻是被人握住,陳珩低下頭,漆黑的眼神冰冷地看著她:“你來東宮做什麼?”
劉進忠是個人精,想著討好洛長安,出了東宮的門就派小太監過去請他過來。
他一聽說人在東宮就嚇得立馬過來了,遠遠地就瞧見她對著玉笙一個勁兒看。
喉嚨翻滾著,剛剛那一幕,嚇得他心口依舊在顫。陳珩低下頭,將寒冷的眼神一絲一毫地全部對向她:“我再問你一遍,你來東宮做什麼?”
那雙赤紅的眼睛對著她,貂皮大氅之下,隔著人群與梅花,像是無人發現她們兩個。
洛長安的手從扶手上放下,她看了眼遠方的玉笙,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人。這雙眼睛,對她的溫度一點一點全部消失了。
好像之前的時光,隻是她做的一場夢。
顫抖著的唇瓣微微扯了扯,洛長安將手中的南珠耳墜舉了起來:“珩哥哥之前一直在找這個嗎?”南珠耳墜對上陳珩的目光。
他這才記起來,這耳墜是他之前救了個落水的小丫頭,那南珠耳墜不小心纏在了他的領口,之後這耳墜就再也找不到了。
舉著耳墜的手微微晃蕩,洛長安喉嚨翻滾著,這才扯著嗓子喊出第二句話:“就是因為你喜歡她?所以才會這樣對我嗎?”
聲音有些大了,對面的人也漸漸注意到了這邊。
陳珩站在洛長安的輪椅背後,抬起頭來往對面看了一眼,兩人之間僅僅隔著幾十步的距離,他抬起頭一眼便就能瞧見她。
對面的絲線似乎也看了過來,陳珩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後,這才挪開目光。
“如何對你,是你咎由自取。”他低頭將她手中的南珠耳墜拿了回來:“你隻記得,拿了別人的東西,早晚有一日要物歸原主。”
握住她輪椅的掌心稍微一用力,掌心一拍輕而易舉地將她的輪椅往反方向推出老遠。
“滾!”
165. 腳印 讓殿下愛誰誰,滾遠點
“恆親王殿下, 太子妃讓您過去。”
這邊的動靜不小,鬧的前方的人都聽見了,陳珩抬起頭, 就見前方不少目光看了過來。這是太子的後院, 他三番四次過來,實屬不該。
“殿下?”小太監還跪在地上等著回話。
陳珩下垂著的眼神閃了閃,那玄色的長靴到底還是跨了出去。
“你過來怎麼也不通傳一聲。”太子妃的眼神從戲臺子上挪下來,眼睛落在身側的陳珩身上:“免得這些奴才們怠慢了你。”
剛小太監來回話說是恆親王來了她還不信, 遠遠兒往身後瞟了一眼, 倒是當真瞧見他正與洛長安在說話。
太子妃面上的神色閃了閃,之前傳聞這兩位之間出了嫌隙。
如今這位洛鄉君才剛過來,後腳恆親王便立即追了過來, 倒是不知這傳聞還當不當的了真了。太子妃低垂著眉眼, 面上滿是溫和的笑。
先不說這位恆親王多有權勢,就說陸家三房得罪了恆親王, 要想不得罪人, 在他面前也得矮上一截兒。
玉笙在後面聽著,餘光看向太子妃溫和的眉眼, 隻覺得心中一陣陣發寒。
她抬起手中的茶盞,眼神又往下面看去,洛長安剛被那樣一推足足被推出去老遠。她坐在輪椅上,還是剛剛那個位置,一動不動。
玉笙的眼神看過去,卻是正好與洛長安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隔得太遠,她正被身後的奴才往外推,瞧不出眼中的神色,但那股炙熱又黏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種微妙的不舒服感她絕對沒有感受錯。
玉笙很是厭煩這樣的眼神。
她扶著素嬤嬤的手站起來,將茶盞放回了桌面上。繡花鞋輕輕地走上前,對太子妃行了個禮,恭敬道:“妾身有些不爽朗,想先行回去了。”
太子妃正坐在一邊與恆親王說話,聞言扭過頭往她那兒看了一眼。
“臉色是有些不精神。”她面上依舊還是那抹淡淡的笑,溫和的神色看的玉笙不敢直視。她膝蓋依舊是下彎著的,太子妃不開口,她是不能起來。
“剛本宮與恆親王正好聊到紅雀羽呢。”太子妃的眼神落在她下彎著的膝蓋上,活像是沒反應:“今日這大家都穿戴了,怎麼唯獨就你沒有?”
“怎麼?是不喜歡?”
短短兩句話,就給玉笙招了個黑。在恆親王面前故意提這些,可不就是在給她樹立敵人?
這可是恆親王,手中還握著兵權的。
玉笙可不願得罪了他,猛然抬起頭,眼神看向坐在太子妃下首的恆親王。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無波無瀾的眼睛。
這恆親王來了三四回,卻是她頭一次膽子這麼大直接對上目光。
這雙眼睛漆黑如墨,一眼望過去像是瞧不見盡頭。她就這樣看過去,而這雙眼睛的主人也正在看著自己。
眼神忽閃著,玉笙呼吸一瞬,幾乎是略顯狼狽的躲開了。
“妾身……”還未說完,前方一道清冷的聲音便開口:“孔雀羽過於奢華,年紀輕些怕是壓不住。”陳珩低下頭喝著茶,語氣淡淡的眼神也沒往玉笙那兒看。
這句話說的平淡,既沒怪罪誰,也沒偏向誰,很是公正。
太子妃看下去的眼神收了回來,倒也沒覺得是失落,一句兩句就能挑撥的了恆親王,倒也不是他往日裡的為人了。
掀開茶盞,她低下頭微微抿了一口。直到茶香在口中微微蕩開了,她才抬起頭,活像是剛才看見玉笙一樣:“怎麼還在行禮?”
頭抬起來,她笑著道:“起來吧,身子不舒服先回去就是。”
這一下起碼屈膝彎腰半盞茶的功夫了,起身的時候玉笙的腿差點兒麻了。秋海棠的裙子微微晃了晃,前方那下垂著的手卻是一寸一寸開始收緊。
“主子。”素嬤嬤在身側,小聲兒的驚呼了一聲,趕緊伸手將玉笙給扶住了。
玄色的袖擺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握緊了拳頭。
“無事。”玉笙轉過頭,小聲兒地搖了搖頭,她低著頭,淡淡道:“多謝太子妃,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修長的指尖一點一點地褪著白,直到那秋海棠的身影徹底消失。
“恆親王……”身側,太子妃接連喊了幾聲,卻是沒見人反應。再要開口,卻是見陳珩一下子轉過頭來。
幹笑了一下,她接著道:“這事兒到底是陸家出了錯,雖三房一家被流放,但我父親還是希望去恆親王府一趟……”
三房雖是受了責罰,但這事陛下的意思。可得罪得徹底的可是恆親王府,若是他那兒點頭說是無事了,這事才算是真的平息下去。
那坐在椅子上的人直接起身,玄色的長袍從黃花梨木的小矮桌上掃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桌面上的茶盞給掃了下來。
‘啪——’
清脆的一道聲響,這一院子裡所有人都看了過來,陳珩垂著眼簾聲音平淡的沒有任何的起伏:“這事是我與陸家的事,三房犯了錯,流放本就是應當。”
他人生的高,聲音也不小,高昂的一道嗓音落下,戲臺子上的聲音都被蓋住了。
“太子妃既已入了東宮,有些事便無需插手。”玄色的長袍從太子妃身側走過,長靴踩在雪地裡,聲音不疾不徐:
“至於陸家的人想入恆親王府,那更是不必,恆親王府廟小,怕是招待不了陸家。”
這幾句話半個髒字都沒有,卻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了她的臉。太子妃面上的溫柔都差點兒沒維持住 ,看著前方遠去的背影,氣的幾乎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