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來做什麼?”那麼多人瞧著,玉笙並不想出風頭,再說她得罪了姜承徽一個,不想再得罪第二個。
“孤來給你撐腰的。”太子摟在她腰間的手掐了掐,低笑一聲隻有她們兩個聽得見。
再抬起頭,面上便恢復了往日裡那番生人勿進的溫潤模樣:“王全。”太子輕喊一聲,王全從後方帶著一群人走了上來。
“白日裡內務府給你送的良媛吉服不合你心意。”太子說這話的時候,始終握著玉笙的手,帶著她往前方走去。
“孤讓人重新做了一套,你看看喜不喜歡。”
王全帶著小太監進來,幾個小太監個個手中捧著託盤,上面擺著良媛品級的吉服,朝珠,還有吉冠。
領頭的太監年歲有些大,是個臉生的,但卻生的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奴才趙福祿,叩見玉主子。”
趙福祿是內務府的正總管,平日裡隻負責皇後貴妃那邊,此時跪在地上,眉眼皆是笑意:“恭喜玉主子高升良媛,良媛主子萬福金安。”
Advertisement
屋子裡安靜的有些異常,玉笙眼神往四周轉了一圈。
趙良娣面帶著笑意,純良媛低著頭瞧不出模樣,李良媛與夏良媛面上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還有……坐在她對面的元承徽。
雙手捂著肚子站起來,一雙眼睛全都紅了,她都有了身孕了,殿下都沒來看自己,玉承徽這一晉封,日後她再想往上一步是難上加難了。
離得遠,玉笙都瞧見元承徽捂著肚子的手都在發著顫。
“想什麼?”
太子握住她的手緊了緊,玉笙抬起頭,瞧見的是一雙溫和又深沉的雙眼。她仰起頭,那雙眼睛正對著她。
不得不說,那雙眼睛的堅定足以讓任何人心安。
玉笙仰起頭,對著太子一笑,這東宮權勢最大的人都站在她背後,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握住她手腕的手緊了緊,太子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下帶去。
紅寶石鑲嵌著南珠的吉冠泛著耀眼奪目的光,太子從託盤中拿出,戴在了玉笙的頭上。玉笙面帶著笑意的仰起頭,精致豔麗的吉冠極致的奢華,襯的那張臉越發的光彩奪目。
一屋子的人除了趙良娣與純良媛幾人全部站起。元承徽捂著肚子,跪在地上磕了個頭,聲音都帶著顫抖:
“妾身等叩見玉良媛。”
握住她的手放開,玉笙轉過頭,額間的南珠耳墜微微晃蕩,她側臉對著眾人。
遠處,跪在地上的玉簫總算是按耐不住,仰起頭來尋著那抹光看過去,女子的臉就在她面前。
杏眼桃腮,瓊鼻紅唇,那張臉精致又嫵媚。
熟悉的感覺迎面撲來,玉簫的眼睛一點一點瞪大。那人眉眼之間的稚氣與青澀褪去,微微揚起來的下巴上,那張臉越發嬌豔清媚,渾身上下透著被人嬌寵的底氣來。
“起來吧。”
女子略微威嚴的聲音還帶著幾分軟糯,玉簫看著她高高在上被圍在眾人中央,手腕一抖,手中的果盤‘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140. 玉簫 她不過是個替身
“奴婢該死!”
這聲響下來, 四周的聲音都安靜了。玉簫本就心中慌亂,如今看著的地上的果盤更是嚇得面上一片慘白。
然而,還沒等她有什麼反應。身側的宮女就拉著她拼命地往地上磕頭:“奴婢該死, 奴婢該死。”
額頭磕在地上, 一聲聲的悶響。整個人就像是將頭往地上砸,光是聽聲音都感覺的到這一下一下的有多疼。
玉簫跪在地上,被拉著袖子被迫低著頭,她能察覺到若有若無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更能察覺到那些眼神之中的危險。
“哪個奴才這麼大膽?”
王全厲聲一喊, 玉簫身側的幾個宮女渾身都開始在發顫。玉簫離得最近, 她更是能夠直面地感受到,那種令人發抖的恐懼。
腳步聲漸漸地傳來,那掉了的果盤還砸在自己的面前。
玉簫呼吸一頓, 頭跟著磕在了地上:“奴……奴婢該死!” 她跪在地上, 彎腰頭往下磕,整個身子幾乎都低微到了塵埃中。
這一刻, 無人知道她正感受著前所未有的侮辱。從未有這一刻的感覺, 像是讓她恨不得原地死去。
她如今隻慶幸,無人知道自己是誰。特別是玉笙, 她祈禱對方永遠都不要如今跪在她面前的是自己。
她們一同在月樓長大,她從小就與玉笙在比較,明裡暗裡的,她學過玉笙打扮,更學過她的姿態,為人處世,舉手投足,乃至於是說話她都背地裡跟著揣摩過。
但即使是這樣,她也從未覺得自己比玉笙矮一頭。
自打玉笙失蹤, 她跟著賀文軒之後,這種感覺更甚。賀文軒是知府的兒子,來了京城又高中的探花郎,年紀輕輕又生得俊朗,最關鍵的是前途一片光明。
玉簫知道,自己能夠跟著他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反觀玉笙呢?她一度以為要麼就是人沒了,就算是活著隻怕也是伺候哪個老頭子,或者相貌醜陋的男人。
玉簫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自己是這一起長大的姐妹中過得最好的一個,無人比她過得更好。
可如今……咬著牙,她閉上眼睛還是能夠察覺到對方的高高在上。
太子的良媛。
她玉笙區區一個見不得光的瘦馬出身,這才一年時間,渾身的氣度卻與四周的高門貴女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
這種感覺,隻怕普通人是難以領會。
就像是一無所有的乞丐,面對一群日進鬥金,令人仰望的富豪,卻也能夠在對方面前自信的侃侃而談。
這種人不是蠢笨,就是背後有資本。
就像如今的玉笙,分明半分家世都沒有,卻能面對這些毫不遜色,還不是被人疼寵著,背後有人給她撐起一片天?
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玉簫隻覺得如今自己徹底被比了下去,高高在上的她正受萬人矚目,而跪在地上的自己,猶如一個跳梁小醜。
“哪個宮裡的?”王全擰著眉心,站在玉簫的身側,他本就是東宮的太監總管,氣勢頗足。抬腳下意識地就踹了過去。
長靴踩在她的肩頭,玉簫疼得渾身幾乎一哆嗦。
卻咬著牙,忍住了拼命不發聲:“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她咬著牙一聲聲磕在地上,姿態與聲音都仿若低到了塵埃之中。
“問你哪個宮裡的?“
王全擰著眉,還想再踹。
玉笙瞧見他這模樣,立即開口:“算了,都下去吧。”那宮女的聲音聽著像是立馬就要哭了。
王全見狀,笑呵呵地收回了腿:“玉良媛心腸好。”其實他那一腳根本就沒用力,隻不過這宮女沒眼色了些,玉良媛這晉封的大好時候,她偏要鬧出這樣的動靜來。
好在這玉主子不計較。
王全往下腰,親自將人給提溜了起來:“起來吧。”他面上帶著笑意輕聲道:“今個兒多虧了玉主子給你求情,你還不快去謝謝玉主子。”
牙齒上下哆嗦著,玉簫後背都湿了一半,她不敢抬起頭,更不願意面對玉笙,垂著腦袋飛快的道:“多……多謝玉主子。”
她聲音帶著顫,可那揚州口音的聲調還泄了出來。
玉笙眉心下意識的一皺,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身側的太子便道:“都下去吧。”一群宮女都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
玉簫走在最後一個,轉身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她對上了一雙熟悉又平靜的雙眼。
呼吸下意識的就是一瞬,玉簫膝蓋一軟,腳步立即加快往前。
直到出了翡翠閣好遠,玉簫才借此機會躲了起來。
雙腿一軟,她再也承受不住,直接就跪在了臺階上。四周沒有人,玉簫才抱著自己開始上下發著顫。
玉笙在這東宮成了正三品的良媛娘娘?
金尊玉貴,渾身上下無一不奢華,連那令人仰望的太子殿下,未來的帝王都對她寵愛有加。
還有……還有賀文軒,腦子裡什麼東西一閃,玉簫隻覺得自己臉上越來越白,難怪賀文軒這幾日總是不對勁,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冷,還……還曾甩開過她的手。
甚至,甚至都不願意給她一起住了。
腦子裡那些細枝末節開始一點點地開始放大,哆嗦著的手指掏出袖口裡的香囊。
生硬的指尖好像開始變得不再靈活,她廢了好大一通力氣才從裡面拿出一張紙條來。
“許久未見,甚是掛念,恆親王布下天羅地網正在尋你,切記小心!”
熟悉的字跡,下面沒留名字,可玉簫還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渾身顫抖著捂著唇,幾乎都要幹嘔。她看著自己的身上,淺綠色的短衫,袖口滾著一圈白狐毛邊。
來的時候,賀文軒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如今總算是看得懂了。
他千方百計,思慮周全,為的不是別的,他考慮的從來隻是玉笙。他帶她來這東宮是另有目的,他讓她穿著宮女們幾乎一模一樣的宮女服,也是怕她會連累到玉笙。
從頭至尾,她跟了他大半年,卻無一刻時間有這麼清醒。
在他眼中,她從來都隻是她的替身,自己這半年來所有的開心,高興與感動,如今一看,就像是個笑話。
咬著牙,玉簫渾身顫抖著,顫抖著指尖一下一下的將那紙條給撕的粉碎。
****
玉笙回了合歡殿。
承徽晉封良媛,這樣天大的好事、院子裡上上下下早就知道了,她人還沒進去就被奴才們堵做了一團,小宮女小太監們個個面上都帶著笑意,跪在地上磕頭討賞:
“奴才們恭喜良媛主子,賀喜良媛主子。”
一個二個的面上全都是喜氣兒,玉笙被圍著也跟著笑了笑:“賞,都賞。一人賞三個月俸祿。”
在這陰冷,需得步步為營的東宮,跟著一個前途光明的主子,隻怕是這些做奴才的最開心的事了。
奴才們個個一臉喜意地下去,等屋子裡空蕩之後,玉笙面上的笑意才算是僵了下來。
“怎麼了主子?”三七捧著茶盞上前,問:“剛在路上的時候就瞧見你心事重重的。”玉笙擰著眉心仰起頭,眼神往三七那兒看了一眼。
三七正要開口,玉笙靜靜道:“我剛好像看見玉簫了。”
聲音那麼的像,關鍵是……那側過來的半張臉也是十分的熟悉。玉笙眯著眼睛,到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