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側,王全駕著馬車,也等著遊街的隊伍走後才重新駕馬:“永昌侯家的小侯爺是這次的狀元。”要說這永昌侯的世子,說是世子也行,說是小侯爺也行。
雖是還未襲爵,但永昌侯臥病在床多時,永昌侯府如今由著他來掌管,稱一聲小侯爺也不為過。
永昌侯就他這麼一位兒子,因自幼身子不好,從小便是錦衣玉食,千寵百寵著,前幾年據聞這位小侯爺在國子監的時候,可謂是一霸。
稱霸整個國子監,整個一京都混不吝。
近幾年,不知怎的,居然重新撿起書本來,如今還一舉奪魁,成了新科狀元。
王全看著永昌侯的世子坐在了走中央,笑著道:“這下不知打了多少世家公子的臉了。”當年跟著這位小侯爺混的公子哥們,如今隻怕是要瞪大了眼珠子。
“隻是這小侯爺都二十多了,還不娶妻,如今搖身一變成了新科狀元,這下永昌侯的門框隻怕都是要踏破了。”
“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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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中傳來一聲訓斥,王全頭皮一陣發麻,趕緊駕馬往宮牆內趕。是他多嘴了,這小侯爺如今可是京都新貴,豈非是他一個奴才能夠議論的?
隻是,這永昌侯家的世子成了新科狀元,又在太子門下。可姜承徽才入東宮不到半年,自然是不好死得太快。
王全一抽馬鞭,架著馬往皇城中跑去。
馬車中,太子的眼神從窗外挪開。
永昌侯府世子之所以不娶妻,是因為那位沈太醫,誰能想到年少陪著這位世子爺一起去過國子監讀書的,居然是位女兒身。
兩人自幼相識,糾纏多年。
一個不娶成了新科狀元,一個不嫁女扮男裝當了太醫。
太子低下頭,抿了一口茶,若不見她是女兒身,光是跟玉笙的傳言他哪會那麼容易輕易放過!
124. 陳琅 畫像在東宮
陳珩一回到恆親王府, 沒一會兒就有奴才們送來姜湯。
“殿下,這是大小姐回來親自給您熬的。”
他低下頭,看著紅漆託盤上姜湯裝在青花瓷碗中, 用手一試, 七分燙,不冷不熱,正是剛入口的溫度。
嬤嬤們見他拿起,面上含著笑意, 一個勁兒地誇:“大小姐回來立馬就去小廚房給殿下去熬去的, 在殿下的事情上,小姐一向是親力親為,不說別的就說小姐對殿下的一份心意, 這也是……”
青花瓷碗忽然被捏碎, 姜湯從託盤中溢了出來,流了一地。
嬤嬤餘下來的話仿若是被堵住了, 張大了嘴巴頓在原地, 動也不敢動。隻破裂的瓷片在託盤中上下晃動著,聲音都在顫抖。
“殿……殿下……”
嬤嬤猛然砸在地上, 嚇得後牙槽咬得咔咔作響。
頭頂一道冰冷的聲音砸了過來,毫無感情沒有溫度:“滾!”
託盤掉嚇得掉在地上,碎瓷片砸了一地,嬤嬤手忙腳亂地撿起來,也顧不上手心被劃出的血痕了,哆嗦著趕緊跑出了門口。
出了書房的門,嬤嬤一路往秋和院跑去。
洛長安正在屋子裡繡花,瞧見人進來了,趕緊抬起頭, 問:“珩哥哥可喝了?”嬤嬤慌張地跑了進來,袖口都被姜湯浸得湿透。
兩隻手都被碎片劃出了血,她卻是顧不上擦拭。
“小……小姐。”嬤嬤的聲音還帶著顫,瞧見她這副模樣,洛長安面上的笑意僵硬了下來:“怎麼,珩哥哥沒喝?”
“殿下發了大火。”
嬤嬤跪在地上,歇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恢復平靜,可開口的話卻還是結結巴巴的,帶著恐懼:“殿下捏碎了碗,姜湯一口沒喝,灑了一地……”
“還……”咽了咽口水,嬤嬤才繼續道:“還……還讓我滾……”
一瞬間,洛長安那張臉上白得像張紙,嘴裡喃喃了一句:“怎麼……怎麼會……”她雙手無意間拽緊了,指腹被針戳得一痛。
這才猛然之間抬起頭。
針戳進肉中溢出一滴血,再抬頭莊牧不知何時已經在了門口。
“小姐,殿下讓您過去。”
今日這場雨一直下著,到了晚上便是越發大了些,書房裡面隻點了兩盞燭火,微微有些昏沉。
洛長安的輪椅靠在窗棂前,眼神時不時地看向前面。
燭火晃蕩的書案後,從她一直進來開始,恆親王便是在處理著公務,低著頭沒朝自己看上一眼,也沒跟自己說過半句話。
外面雨下得越發大了,滴滴答答的聲響敲打著窗戶。
洛長安在這坐了一下午,手腳都是冰冷的。她身子一向不好,向來畏寒,還沒到冬天隻是深秋,手心就涼得沒有溫度。
珩哥哥這是故意的,從進來開始,晾了她幾個時辰,洛長安怎麼不明白?
低著頭,手心腳心再涼,也遠遠沒有心中這番涼過。
洛長安沒忍住,低著頭開始掉眼淚,她哭得聲音並不大,隻眼淚啪啪地往下掉。但屋子裡就兩個人,安安靜靜的時候丁點的聲音都顯得格外地明顯。
恆親王翻著皺折的手一頓,鋒利的一雙眉眼直接就看了過去:“你還好意思哭!”
洛長安一臉淚水地抬起頭,眼神裡面都是無辜:“我做錯了什麼,珩哥哥要這樣罰我。”她仰起頭,眼神裡面全然都是不解。
“你今日跟著我去茶樓做什麼?”
兵書摔在桌面上,恆親王面無表情:“你敢說你這是巧合?”洛長安面上的神情一點一點地僵硬住,她仰著頭,面上的神情自然逃脫不掉。
陳珩冷笑了一聲,目光裡面全是冰冷。
洛長安直接就嚇在了原地,珩哥哥哥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表情看過自己。洛長安眼圈一陣通紅的,放在扶手上的手都在發顫。
“珩哥哥,我是你的仇人嗎?”
那樣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再也沒有了以往的溫情。
若她剛剛是淚朦朧,如今就是眼淚啪啪地往下砸,哭得一張臉上都是淚。
裡面寫滿的都是委屈,她又怕又懼,卻又沒這個膽子敢去承認:“我都解釋了,我跟忠勇侯家的小姐約好了,她偏要去看狀元郎,這才臨時將我給拋下了。”
“我……”一邊哭,一邊哽咽著抽泣,洛長安的眼睛裡都是淚,卻錯過了對面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
“珩哥哥為何要這樣對我。”
往日裡她隻需一哭,再大的事他也不會舍得責罰自己了,洛長安的語氣裡滿是緊張,仰起下巴透過淚眼朦朧的雙眼去看向對面。
他斜躺在椅子上,但看向她的眼神卻是隻有陌生。
“珩哥哥?”
不死心,洛長安又問了一句,但是她再走上前,這回卻是連眼神都看不見了。
“出去吧。”
恆親王揮了揮手,那架勢像是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話。
出去,出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兩人之間的對話除了出去,還是讓她出去。
洛長安咬著唇,推著輪椅往外走,想到什麼又轉過頭,問:“恆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再回西北?”恆哥哥自從來了京都之後人就變了,她一點也不喜歡京都的日子。
她推著輪椅在門口等著,目光裡面滿是期待。
陳珩仰頭看著門口,外面下著小雨,月色被掩蓋在了烏雲之下,坐在輪椅下的人紅著一雙眼睛,目光滿是忐忑。
“日後再說。”
他低下頭,目光從她身上收了回來,低頭看著桌面:“出去吧。”
洛長安失落地垂下腦袋,晚風夾帶著雨吹打過來,仿佛渾身都湿透了。她推著輪椅往外走,隻覺得這晚的風可真冷。
比西北的大雪都要冷得多。
洛長安推著輪椅出去,等出了書房的門才被嬤嬤們一把擁住:“小姐。”雨下得大,嬤嬤們給她撐著傘,一邊道:
“馬厩的小廝被撵出了王府。”
輪椅在青石板上瞬間停下,滴滴答答的雨水砸在地上。洛長安推著輪椅,面上煞白:“他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
難怪他對自己越來越不好,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是自己買通了小廝,也知道自己一直跟蹤他?那他卻是什麼都沒說?
洛長安慘白著唇,推著輪椅想往回走去:“我…… 我去跟珩哥哥解釋,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跟著他的。”
洛長安的面上白的嚇人,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手心發冷。
剛才她說的那些,在珩哥哥耳中聽著,隻怕是當個笑話。
“小姐。”嬤嬤推著她往裡面走:“殿下都讓您回來了,您再回去不是再惹殿下生氣嗎?”洛長安面上慘白,卻隻能點了點頭。
她並不想惹他生氣,她跟著他去外面是因為他這些天神色不對,她實在是關心。
“我知道珩哥哥在找一個人。”
雨下得有些地大了,洛長安的語氣裡滿是苦澀,那枚南珠耳墜還在她手中,她猜想珩哥哥一定是因為想找那個女子。
甚至因為那個女子,這才不想娶她的。
眼中閃過今日在茶樓看見的人,洛長安的眼中一陣的迷茫與期待,顫抖著的手收緊:
“派人寫帖子,我要去東宮。”
她想親自去看看,那個令珩哥哥念念不忘的人究竟是誰。
她前腳剛走,後腳莊牧就進了書房。
“殿下。”
“人已經處理好了。”
殿下的行蹤每日裡隻有他知曉,一查才知道大小姐買通了馬厩的小廝,每日裡馬車什麼時候走的,又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他與殿下說的什麼話,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