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哆嗦著的手藏了起來,她仰起頭,面對著他,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先砸了下來:“殿下嘴上說信我,其實心中卻是半點都沒信過。”
太子擰著眉心,站定住,他腳下是被她砸的茶盞,碎了一地。
舌尖在臉頰上頂了頂,隨即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其實並不好受,小東西,手忒狠。
白日裡那簪子劃在他手背上,這才過多久,臉上又被扇了一巴掌。
“姜……姜承徽汙蔑我,我不覺得難受,藥童做出偽證,我也覺得沒什麼。”玉笙說盡了心酸委屈,此時若是不佔理,就她打太子這一巴掌隻怕也夠她死的了。
軟糯的哭腔越發地可憐,此時不用裝,她仗著生得漂亮,哭得眼睛再紅,也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聲音活生生的被嚇得發顫:“太子妃懷疑,一屋子所有人的目光,我與她們對峙,懷疑我,誣蔑我,我都覺得無所謂。”
輕笑一聲她撇開臉,嘴唇微微張了兩下,才艱難的吐出接下來的話:“唯獨你那不相信的眼神,讓……讓我讓我覺得這一年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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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殿下隆冬相識,殿下帶我入京,一年時間朝夕相處,可今日才知道,我的枕邊人會懷疑我背著他與旁的男子在一起……”
臉頰上痛麻了,太子心口中生出來的火,盡數熄滅。
玉笙自知這些不夠,偏要他面對:“你以為我會親他,會抱他,會跟他做出……”餘下的話說不出口,死死著唇瓣,直至浸出血。
最後一句,直擊人心。
“會在這張床榻上,做出我們一起做過所有的事,是嗎?”
121. 不要臉 明日加更
夜色漸濃, 外面烏壓壓的一片黑雲密布。
合歡殿的圍牆旁種著不少的槐樹,深秋裡風吹打著聲響,壓住了頭頂的月色, 襯著這天黑得越發地濃鬱。
玉笙的眼神落在樹枝上, 晚風吹過枝條在夜色中微微晃蕩。
自從她那最後一句過後,屋子裡就再也沒了聲響。玉笙心中開始慌張,這句話太過於大逆不道,約等於是在殿下的心口上插刀子。
她雖是說了出來, 但保證不了全身而退。
顫抖著的手微微收緊, 目光從窗前那顆樹上挪開,玉笙試探地看向面前的人,撞見的是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她從未見過殿下眼神這番過。
漆黑而暗沉, 泛著血絲的眼中含帶著冰霜, 裡面的神色翻滾著,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她沒忍住, 腳步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下, 猶如湖面上投下的一顆石子,四周都泛起了漣漪。那一直黑沉的眼神逐漸的動了, 漆黑的眼神垂下,強行掩去了眸子中的目光。
月白色的長袍隨著她靠近,玄色的長靴踩在破碎的瓷器上。
迦南香靠得越發近了。
玉笙被那股無形的壓力逼得往後退,可她後背已經靠上了黑檀木的福祿桌,再逃又能逃到哪裡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朝著自己靠近。
那逼人的氣息壓在她的身前,玉笙閉上眼睛,隻感覺腰間被人抱住。
二話不說,被抱著坐在了桌面上。
月白色的華服站在她對面,太子殿下生得修長, 她被按在了桌面上,須得仰起頭才看得見人。那涼薄的目光落在她的頭頂,居高臨下的樣子逼得人喘不過氣兒來。
玉笙的呼吸一瞬
她的腳腕被人握住了。
剛她是赤著腳下來的,深秋的天踩在毛毯上,腳心一片冰冷。
那握住她腳腕的手,溫熱,指腹之間一片的細膩,從腳腕往下,一路到她的掌心,直至指腹停留在某一處。
玉笙瞥了一眼,被那眼神中的冷意嚇到了,顫抖著想收回手,卻被人抓得越發深。
“之前給你的藥呢?”
低沉的聲音沙啞了許多,玉笙還沒回答,握住她腳腕的手又放了下來。他徑直的往內殿走去,直接走到了梳妝臺那兒。
描金紅漆的八寶盒中,抽屜打開裡面零零散散的都是膏藥。
是他拿來的。
她身上太嫩,床榻之間稍微用一點力氣她就渾身的痕跡。這些膏藥用的快,他便時常的給她備著。
隻她這個人,心口不一。身上用著,卻偏又怕被人瞧見了,掩耳盜鈴的藏在梳妝臺的首飾匣子裡,自以為別人看不見。
太子隨手拿了一盒,又往外走去。
瞧見還坐在桌面上的人,眼簾中的冰冷才算是淡了一些:“腳伸出來。”
她腳背之處不知是何時劃了一處口子。
溫熱的指尖沾了膏藥,細細的塗在傷口上,她這才察覺。
面前的人彎下腰來,冰涼的膏藥又抹在了她的指腹上:“鬧了這一通,解氣了?”那張臉靠近,上面的巴掌印開始泛著紅。
玉笙撇了一眼,眼神又挪開。
“殿下以為我這是胡鬧。”
藥膏磕在桌面上,兩根手指伸出來捏了捏她的下巴,很輕,沒用力。
“孤自生下來到現在,你是第一個拿巴掌扇孤的。”
玉笙那一下打得不重,卻也不輕,她力氣能有多大?用盡了力氣去打,臉上也隻是紅了一些。
遠比不得手背上那道痕。
隻是,她的確是太膽大包天了,隻怕就連太子妃也從未傷過他分毫。
抿了抿唇,玉笙看了他一眼,她背對著月光,雖是不哭了,可一雙眼睛還是泛著紅:“殿下要是想責罰的話,玉笙無話可說。”
又是這副模樣。
油鹽不進,板著臉,像是想強行地與他撇清關系。
太子搭在桌面上的手捏了捏,到底還是沒忍住,虎口直接掐住了玉笙的臉。手背上的傷口因為太用力,本愈合的傷口又溢出血跡來。
那一直掩藏在眼簾後的眼神也逐漸壓近。
“讓孤治你的罪?”
唇角似乎是笑了笑,他漆黑的眼神深沉的低得出水來:“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說的做的哪一樣不是死罪!”
虎口處的手又往下挪了,他握住她纖細的脖子來回動了動。
“還摸他?抱他?”輕笑一聲,他困住她的腰身逼得人壓在自己身上,連著冷笑氣息噴在了她的脖子裡。
“別說是做,你連想想,孤都恨不得弄死你!”
那掐在她腰間的手狠狠地收緊,玉笙到底是嚇了一跳,忍不住地叫出了聲。
屋外的人聽見動靜,趕緊闖了進來。
王全帶頭走在前面,還沒跑進去,就見那修長的背影轉過頭,目光涼涼的落在他身上一眼:“都滾出去。”
素嬤嬤等人一瞬間手腳發寒,屋外的門關上,太子掐住她腰間的手才放開了。
“沈清雲被永昌侯的人接走了。”
他低頭,帕子擦拭著手背,片刻之後很快就溢出了血,淡淡的藥香中夾帶著血腥味。他垂著眉眼擦拭著,一絲不苟。
“知道了。”
拿著帕子的手一頓,他面無表情的掀開眼簾:“今晚孤歇在這兒。”
不要臉!
玉笙瞪大了眼睛,吵了一半還沒吵完呢,她以為他會拂袖而走,什麼叫做今晚歇在這兒?
如玉般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二話不說直接吩咐人進來洗漱。
外面的奴才們也是一頭霧水,還當這兩主子和好了,高高興興地進來伺候。
唯獨王全抬起頭,瞥見殿下那臉上的巴掌印,嚇得心尖都在顫。
“你明日入宮一趟,說孤告假。”
太子煩躁的扔下帕子,手背上疼的眉心一擰。
小小年紀就是個心狠手辣的,瞧見他傷口都裂了,半分表示都沒有。
白折騰一通!
王全早就嚇得牙齒咔咔作響了,慌亂地點著頭。
殿下這張臉,明日早朝定然是消不下去,東宮四處都是眼睛,若是被旁人知道了,玉主子敢打了主子一巴掌,隻怕這陛下娘娘都要了玉主子的命。
“今日的事,一絲一毫都不能泄露。”
屏風外傳來細細的水聲,王全壓低聲響,道:“那姜承徽那邊呢?”永昌侯的世子爺剛好這次科舉前三,姜承徽再如何也是侯府的庶女。
殿下一直沒處置姜承徽也是看在這一層。
“人是不能留了,看明日殿選。”他向來不喜這些陰詭算計,姜承徽今日鬧得這樣大,他沒當場下命賜毒酒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東宮之中留不得這樣的禍害。
王全點頭明白了,看來這姜承徽是必死了,隻是這死法卻有太多的不同。有突然暴斃而亡,也有悄無聲息的死。
最平常不過的,就是下藥。
三五日的瞧不出來,等時候一到五髒六腑都腐爛了,到那時候大羅神仙都沒得救,外表看著人還好好的,最後卻是死在了睡夢中。
如今這姜承徽的命是注定了。
就是這去黃泉的路是快是慢,那就要看她兄長的了,若是這永昌侯的世子一舉奪個狀元,殿下定然不會讓她死得那樣突然。
王全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想到什麼,又回來了:“今日恆親王殿下來了,在月室等了許久沒等到您,給殿下留了匹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