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偏頭挪開眼睛。
她與這位沈太醫認識了起碼大半年,幾乎是每一次他過來身上都會帶著點東西,有時候是傷口,有時候是捆痕,還有大多的都是男人的痕跡。
玉笙也不想看,但因為孟雪瑤兩人避免不了的比往日裡要熟悉一些。
“這……這……這兩味藥添了藥劑。”擰著眉心,沈青雲低下頭:“時間一長,不出一個月,孟小姐必死。”
醫者,當以治病救人為己任。
有些人,卻是仗著比旁人略懂,利用所學之道殺人於無形。
“方子是我之前的,藥量卻是重了。”沈清雲一句話,玉笙卻也嚇得面色雪白。
若真的是因為給姜承徽騰地,弄死一個人的話,太子妃的眼中,也太不將人命當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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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們該當如何?”玉笙仰起頭來,沈清雲擰了擰眉心,他今日面色不好,像是生了病帶著一股潮紅。
扭頭看見她著急的模樣,低頭咳嗽了一聲。
“下狠藥,半個月內她還不醒,我也沒法子。”昏迷了太久本就像是活死人,若是真的死在了她的合歡殿,一來給姜承徽騰地,二來給玉笙添堵。
所以,孟雪瑤如今是個燙手山藥,玉笙起碼不能讓人死在了合歡殿中。
玉笙點頭讓沈清雲放手去做。
她看著在寫藥方的人 ,咬了咬唇,到底還是不能像以前那樣當作看不見。下了美人榻,她親自從裡屋的梳妝臺中拿出盒膏藥來。
旁人都走了,隻餘下個素嬤嬤在屋子裡。
玉笙將膏藥放在桌面上,往沈青雲那兒推了推:“塗……塗塗吧。”兩人之間關於那點事情,可謂是心照不宣。
沈太醫知道她知道。
平日裡也沒故意瞞著。
深吸一口氣,玉笙道:“你那傷口,都……都出血了,再不抹藥怕是要壞。”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她連呼吸都聽得見。
她並不能太好的處理這樣的問題,甚至覺得給他藥是多此一舉。
好在,過了好一會兒身側的人才算是動了:“謝謝。”沈太醫接過膏藥看了看,是上等的去疤膏,對付這種傷口極為地有藥效。
玉笙松了一口氣,他肯接受就好。
剛轉身,門口小元子卻是進來稟告了:“主子,姜承徽來了。”
“姐姐,我來陪你聊天了。”姜承徽在小元子身後,他剛說完,姜承徽便闖了進來。
她先是往大殿中央的玉笙身上看了眼,眼睛一轉又落在了角落裡的沈青雲臉上,面上瞬間就變得煞白:“是你?”
玉笙在兩人身上相互看了眼:“你們認識?”
姜承徽嗤笑一聲,看向沈太醫的眼神,猶如再看什麼惡心的東西:“他可不認識我,隻不過我麼……”
她笑了笑,又接著道:“我倒是見過這位太醫幾回,這位可是我們永昌侯府的常客。”
“你說是不是,沈太醫?”
身後,沈清雲那張面如冠玉的臉上潮紅漸漸的褪去,顯出幾分白來。他生的向來是好看的,眉目五官顯露出幾分清秀之氣。
“今日玉小主這兒有事,屬下就改日再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段修長。青色的長袍穿在身上,整個人顯出幾分翩翩君子的氣質。
玉笙垂下眼睛,笑了笑:“孟小姐無事,多謝沈太醫了。”
點了點頭,沈青雲背著藥箱出了門。身後,姜承徽那雙眼睛一直黏在沈太醫的身上,眼睛裡毫不掩飾帶著惡心與厭惡。
“我也走了。”姜承徽屈了屈膝蓋,出了合歡殿的門便對著沈清雲的背影追了過去。
111. 哄好了 沈太醫線
“姜承徽是永昌侯府的?”
等人出了門, 玉笙立馬就問,剛姜承徽那眼神,她看了都覺得難堪, 更別說當事人沈太醫自個了。
“姜承徽是永昌侯府的庶女。”
永昌侯深受陛下的信任, 在朝中威望也盛,隻除了一點,永昌侯隻一個嫡長子,其餘嫡出庶出十幾個都是女兒。
對著唯一一名長子, 永昌侯自然是自小就當命一樣疼惜, 從小就請封為世子。
隻可惜,聽聞他身子不好,極少外出。
“上次也是這位永昌侯府的奴才去搶人的?”素嬤嬤在一側點了點頭, 主子雖是承徽, 但沈太醫可是外男。
“主子您萬萬不能插手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一丁點半點,主子在這東宮隻怕是永無翻身之日了。
素嬤嬤眼神帶警告, 玉笙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話雖如此, 她卻深吸一口氣,沈清雲幫了她不少, 再加上又是這樣一個光明磊落,清雋儒雅之人。明知這樣的好人在受苦,她卻隻能無能為力。
玉笙垂下眼簾,深吸了一口氣。
“日後姜承徽再過來,就說我不在。”兩人都是承徽之位,再加上姜承徽又是新來的 ,為了這點玉笙之前對她也還算是好臉色。
隻如今,剛剛她那些眼神,那些話。
“合歡殿中日後不歡迎她進來。”玉笙坐下來, 扭頭又往三七那兒看了眼。三七一直心中惦記著沈太醫,姜承徽那樣說他,三七心中定然難受。
“讓御膳房做些棗泥酥餅、白玉方糕、椰香糯米糍來。”
這幾樣都是近來三七愛吃的,聽見主子這麼說三七也扭頭對她笑了笑,可低下頭的時候面上卻帶出幾分憂愁。
玉笙看著她那模樣,也不知如何再勸。
轉身的時候卻見剛才她給沈太醫的那盒去疤膏還放在桌面上,剛剛應該是太過於匆忙,他忘了帶走。
“我…… 我去送……”
三七看見後雙眼一亮,捧著藥膏就往外跑。冬青在背後追都沒追住。
“算了。”
玉笙在背後嘆了口氣:“讓她去吧。”
三七一路追到崇德門,眼看著再繼續往前就要出東宮了,她這才停了下來,沈太醫生的高,腳步又快,指不定已經到了太醫院了。
回去的時候路過千秋亭,那兒有一棵葡萄藤,假山圍繞著十分的隱蔽。
從這裡穿過去,繞小道的話比較快。三七想到沈太醫心不在焉,朝前走了幾步,卻是聽見了葡萄藤後傳來的聲響。
“沈太醫還真是厲害,這麼快就用你這張臉巴結上了玉承徽。”
誰不知道玉承徽在東宮最是受寵?沈太醫也當真是夠厲害,直接就巴結上了玉承徽。
三七聽到這裡,嚇得一哆嗦,趕緊蹲了下來。
沈太醫的嗓音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清潤得如同山間的泉水:“屬下隻是去負責給孟小姐治病,姜承徽多心了。”他生的好看,眉眼哪怕是淡淡的也是清雋秀氣。
姜承徽盯著這張臉,發出一聲嗤笑:“你诓騙得了旁人,卻是诓騙不了我。”
她眼神盯著沈清雲的臉,分明是一張讓人難以挪開眼睛的臉,但她的眼神卻像是看見蠅蟲,滿是惡心。
“你從我兄長房間出來的時候,我可是看見了。”
沈青雲那張臉瞬間沒有了血色,下垂著的拳頭也一寸一寸捏緊。姜承徽輕笑了一聲,那眼神猶如能穿過面前人的衣裳,看透裡面。
“這外衣之下,身上應當全都是痕跡吧?”
永昌侯的世子因為體弱,常年不得出府,手段殘忍,向來陰毒。他的屋子,姜承徽都不敢靠近,若不是偶然闖入,隻怕沒有人會知道。
太醫院的這位沈太醫時常來永昌侯府治病,竟然是治到了世子爺的床榻上。
想到那窗戶前,勾住她兄長腰腹間的腿,再看面前的人姜承徽便覺得幾欲做嘔:“你當時衣裳不整,叫的很是淫,蕩。”
假山後,三七捂著唇無聲哽咽了一聲。
細微的石頭劃出聲響,三七縮著身子微微顫抖。這聲聲響,假山後的人也聽見了,姜承徽扭頭左右張望了幾眼,不敢再繼續說了。
“你給我記住,日後離我們永昌侯遠一點。”
姜承徽匆匆留下這句,立馬就帶著宮女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後,三七才縮著身子從葡萄藤中走出來,她渾身顫抖,嚇得面色發白。跌跌撞撞的,狼狽的跑回了合歡殿。
“三七姐姐,您這是怎麼了?”
院子裡幾個二等宮女看著三七白著臉跑回房,‘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
“主子。”冬青捧著茶盞上前放下,小聲道:“三七回來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看樣子很是傷心。”
玉笙眉心皺了皺,往窗外瞧了一眼,天色已經很晚了,殿下待會兒就要過來,她也不好多問。
“你注意點,好生安慰她,今晚就不要讓她出來當值了。”
冬青點了點頭。
玉笙撐著腦袋,單手搭在桌面上,又吩咐:“讓小元子偷偷給御膳房的奴才透個底,就說殿下愛吃酒釀湯圓。”
“是。”冬青立馬退了下去。
殿下翻牌子,這侍寢的規矩便不一樣了。
敬事房的奴才會派嬤嬤來,先伺候洗漱沐浴,隨後等著太子殿下過來。可一直等到了酉時,太子才到。
他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合歡殿中的廊檐下留著兩盞秀燈。太子大步往裡走,穿過抄手遊廊,底下的荷花池中花都謝了。
燈火下,一池的紅錦鯉遊蕩著,烏雲,踏雪兩隻鴛鴦蜷縮在一起,聽見聲響往他那兒瞧了瞧,又縮著翅膀繼續睡了。
守門的兩個小太監跪在地上,太子披著鬥篷快步往前,玉色金絲軟煙的下擺攜起一陣輕風,窗前的那株秋海棠不知何時開了花。
屋子裡有些安靜,太子走進內殿才瞧見人,玉笙縮著身子躺在美人榻上,睡得正香。幾日不見,她像是消瘦了一些。
朝前走的腳步放慢,太子輕輕走上前,站在美人榻前瞧了一會兒,才伸出手在她臉頰上碰了碰。
“臉都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