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還特意說了,殿下您喝醉後會頭疼,要按會太陽穴,玉主子不會,還是奴才親自教的……”王全見殿下面色緩了,又加緊道。
太子抬手揉著腦袋,出來之後風一吹,的確是沒那麼疼了:“那她膽子也不能這麼大。”
太子面無表情,想的卻是自己故意喊太子妃,喊純良媛氣她。
開口也沒那麼大底氣了:“趁著孤喝醉了,說的竟是混賬話。”
“殿下,喝酒傷身,這都大半夜了,也不至於為著這個跟玉主子置氣。”主子們鬧矛盾,最後受苦的還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
王全嘆了口氣,道:“玉主子一見你喝醉了,立馬去親手熬了小米粥。”要他看,玉主子對殿下夠好的了,他這個做奴才的也是看在眼裡,這才敢為玉主子說兩句話。
冷風一吹,太子酒徹底醒了。
琢磨了半響,面色不自然道:“回去。”轎撵立馬回頭又往合歡殿趕,太子下了轎撵趕緊往裡走去,剛進院子大門便撞見三七捧著託盤從裡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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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叩見殿下。”三七瞧見他趕緊跪下。
“這是你們主子親自做的?”太子彎下腰,掀開蓋子往裡看。裡面是一碗醒酒湯,旁邊放著一碗熬得細膩軟糯的小米粥。
配的三四碟小菜,都是他愛吃的。
三七搖了搖頭:“不……主子不讓說。”
“你們主子呢?”
太子扭頭咳嗽了一聲,頭不疼了,心卻有些不自在。
三七跪在地上,道:“主子睡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她就睡了?
太子不信,跨著大步就往裡面走,正殿的門卻是關得嚴嚴實實的,他抬手推了推,推不動。
敲了敲門,裡面的人才喊了一聲:“三七我沒事,你先回去吧。”聲音是鎮定的,隻尾音有些顫。
“主子真的睡了。”三七在身後跪著,壓低聲音一臉的著急:“殿下您就不要去打擾主子了,明兒……有什麼事明日在說。”
太子的手無奈的放在門框上,仿若透過門窗能看見裡面人泛紅的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酒醒了,心緒卻亂了。
106. 入秋 這喝醉了酒的樣子,的確是不……
科舉一般從八月底開始, 一直到九月初。考生需在貢院中一共度過九日。從科舉開始起,太子殿下每日都會去貢院之內坐鎮。
自上次湯其泄露考題之後,陛下接連訓斥太子, 朝中關於太子難當大任的言論也開始瘋長。誰也沒猜到, 這到了最後科舉監考的大任還是落在了太子的頭上。
原本以為太子要被廢的朝臣這幾日氣焰消退了許多,陛下再一次表達了帝王難測,陛下的心思難以揣摩。
科舉九日,殿下這段時日不用上朝, 難得能在東宮當做沐休。
這一大早起來, 廣陽宮就派人來請了,太子妃頭疼了好幾日,一直沒有時間看管後院, 後又被趙良娣截了幾次胡。
太子妃心中憋了一股氣, 今日見殿下在,一大早就讓丁香來請人過去。
“娘娘說夏良媛入東宮好幾日了, 殿下還沒見過, 想請殿下去瞧瞧。”昨個兒太子醉酒,一晚上都是歇在書房, 丁香站在書房的門口,人沒能進去。
王全彎著腰立著,說完後等著太子回話。
太子酒量不好,平日裡喝酒也少,宿醉一晚上過後起來果不其然的開始頭疼。
單手抵著太陽穴揉了揉,語氣冰冷地吐出兩個字:“不去。”
王全彎著身子立在那兒,對這個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太子這會子叫殿下過去,無非就是借太子立威,後院的事太子向來少摻和, 自然不會多管闲事。
“是。”
王全出了門,對上丁香期待的眼神,搖了搖頭:“丁香姑娘,您還是回吧。”丁香一邊心中暗罵王全,定然是沒給她說幾句好話。
一邊又期待著加了一句:“這……娘娘在等著呢。”
太子妃想要重新把握住後院,首先要的定然就是殿下的寵愛,自打趙良娣出來後,東宮上下隱約都在傳娘娘失寵了,再加上一半管理權還在純良媛的手中,太子妃開始著急。
“今日恰好是請安的日子,不說夏良媛各位小主都在,這段時日殿下太忙,許多小主是好久沒見到殿下了,也趁著這個機會跟殿下見見。”
丁香說完,又屈了屈膝蓋:“有勞王公公進去再通傳一聲吧。”
王全瞧著丁香那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廣陽宮的人最是心眼多,他不好直接拒絕。拐彎進去後,將丁香的話又說了一遍。
“你說,今日是給太子妃請安的日子?”太子揉著眉心的手放了下來。
“啊?”王全沒聽懂,過了一會兒又趕緊點了點頭:“是啊,請安三日一次,之前太子妃娘娘定的。”
太子垂下眼簾想了想,也不知在琢磨什麼。搖晃了兩下腰腹間墜著的玉佩,直接起身:“那就去瞧一趟吧。”
王全跟在殿下後面出了門,他才回過神來。丁香還當是他的功勞,一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還朝他擠了擠眼睛。
“多謝王公公。”丁香道:“您今日的美言,我定然會向皇後娘娘稟告的。”
王全稀裡糊塗的拍了拍腦袋,幹笑了兩聲。瞧見前方太子大步朝前走的模樣,瞬間就明白了。
太子這哪裡是去看太子妃?隻怕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昨日被玉主子關在屋子外面進不去,今日又不肯拉下臉面去認錯,拐著彎兒的去見玉主子呢。
難怪這麼火急火燎的,王全尋思著,捂著唇輕笑了一聲。肥嘟嘟的身子小跑著,趕緊追上去。
***
太子到了廣陽殿的時候,太子妃正在與底下的人聊天。
“近日快入秋了,本宮讓內務府新送了一批料子來,給各位姐妹們拿回去做春裝。”太子妃扭頭示意人將東西拿上來,轉頭的時候恰好瞧見太子在門口。
“殿下?”
太子妃直接從椅子上起身,手中的茶盞都高興得忘了放下。平日裡這個時辰殿下早就去上朝了,今日見殿下在府中,隻試探著讓人去請,沒想到殿下還真的來了。
在東宮,說到底還是要看殿下的恩寵行事的,連著被趙良娣截胡了一個多月,太子妃隻覺得神清氣爽,出了一口惡氣。
“妾身叩見殿下。”
太子妃帶頭上前請安,面上真誠的帶著笑意,其餘一屋子的人也被殿下忽然造訪給驚住了,趕緊放下茶盞行禮。
“太子妃不用多禮。”太子面上帶著笑意,月白色的長袍彎下腰,親自扶起地上的太子妃,起身的時候餘光卻是往屋內尋了一圈。
昨日那氣得自己要死的人,如今正站在斜後方。
屋子裡一群鶯鶯燕燕的,太子卻一掃就瞧見哪一個是她。旁人都穿紅戴紫的,就她穿著件碧淺色的紗裙,外面繡合歡花。
雖是清晰卻素的有些低調,在這一屋子中讓人頭一個就注意到了。
太子的眼神落在她頭頂半響,她此時正屈膝彎著腰,瞧不見面上的表情。
“殿下。”太子妃看著面前的人,提醒:“各位妹妹都跪著呢。”殿下向來都是給她臉面的,想到他剛扶在自己腰間的手,太子妃眼中神色閃了閃卻是笑了。
“行了。”太子抬手抵住唇,咳嗽了一聲:“都起來吧。”
“多謝殿下。”
那道碧淺色的衣裙一晃,纖纖細腰又直了身來,玉笙半垂著腦袋往自個的座位那兒走去,烏黑的頭發挽起來,隻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太子尋過去的眼神一閃,眼睛落在她頭上的步搖上。昨個兒醉酒,她也是這樣背對著自己跪在地上,給他脫靴子。
小心翼翼地,怕吵了他。
隻他當時還在生氣,還故意拔下她頭上的海棠花的簪子,故意去招她。
放在玉佩上的手來回摸索了兩下,昨個兒晚上那種煩悶的感覺又來了。
“殿下?”太子妃都坐下來了,瞧見太子還站在原地,她尋著太子的眼神往下面瞧了一眼。玉承徽垂著眼簾,手中乖乖巧巧的捧著茶盞。
她眼神落在玉笙的手上一會兒,隨即又收回了目光。
倒是玉笙身側的夏良媛,她是新入東宮的,時候不巧,正是殿下忙的時候,入東宮都十來日了,至今還沒見到殿下一面。
如今,正仰著頭往殿下那兒看,一張臉面上羞紅。
“這是夏良媛。”
太子妃闔上眼簾,輕聲介紹:“夏良媛入東宮入的晚,殿下有時間還是多去她那走走才是。”太子這才將眼睛往夏良媛那兒瞥了一眼。
後者紅著臉,立馬起身。
初次見面許是有些放不開,臉上有些緋紅。但夏良媛氣質溫婉,渾身一股書卷氣,讓人瞧著就十分舒心。
太子往隨口道:“不錯。”
“多……多謝殿下。”夏良媛緊張得有些結巴,雖是害怕但說完卻大著膽子抬頭往殿下那兒偷偷看了一眼。
隻一眼,面上又紅透了,偷偷的垂下眼簾不敢亂看。
隻放在胸前的兩隻手,緊張的扣了幾下。
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太子妃看在眼中,目光垂了下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夏良媛剛入東宮,殿下新鮮幾日也是正常。
太子說完之後,借著喝茶的姿勢又往玉笙那兒瞥了一眼。剛還垂著腦袋,臉都不露呢,如今倒是抬起頭來,盯著夏良媛看了會兒。
夏良媛坐在前面,玉笙是承徽位置在夏良媛之後。
她抬起頭,太子正好瞧見,難怪一直低著頭不讓人瞧,原來是一雙眼睛紅了。
昨個兒晚上哭的?
太子一想到這裡,又有些不是滋味,雖沒喝醉卻是耍了酒瘋,到底是自個兒不對在先。摩挲了兩下玉板子,太子想關心兩句,開口問:
“玉承徽這是怎麼了?”
他說完又低頭喝了口茶,像是不經意地隨口一問。
哪知剛開口,坐在下面的人臉色就變了,玉笙抬起頭來,一張臉煞白的。看見他的那一瞬,雙眼之中淚光一閃而過,還沒等他看清楚,她又趕緊低下頭。
她放下茶盞,站起來的時候有些搖搖欲墜,語氣卻是冷了:“沒事,多……多謝殿下關心。”
太子一直注意著她那兒呢,聽著這語氣眉心擰了擰,什麼氣性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