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眉心飛快地擰了擰,他單手扯著領口,隻覺得這後院中比他在朝中還麻煩。一個陸府的庶女,攪得他後院腥風血雨。
門口,廣陽殿的奴才又來了:“太子妃請殿下去一趟。”
“孤先走了。” 太子說到底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哄了兩句已經算是阿彌陀佛了,他沉著臉走上前,對著玉笙的臉瞧了好一會。
修長如竹的手指衝著桌面敲了敲,一聲聲沉悶的如同敲在她心上:“你自個兒好好反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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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在路上,王全啪啪甩著自己的臉:“都是奴才不當心,讓丁香姑娘瞧見了。”
殿下來這卻不大張旗鼓,背地裡還是不願讓玉承徽太招人眼,可他是殿下身側的貼身奴才,他在哪裡,殿下就一定會在哪裡。
丁香也是多嘴,一準是回去之後立馬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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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又用力甩了自己幾巴掌,前方的人才冷冷道:“行了。”他開口,王全才敢停,但臉已經紅了。
他心中暗罵丁香罵得要死,但嘴裡卻還是道:
“玉小主一定是受委屈了,殿下倒是不用心煩,玉小主脾氣好得很,您哄哄就行了。”
“脾氣好?”前方的人卻是一笑,開始脾氣是挺好的,如今是越發的驕縱了,瞧見自己也不說話,如今竟然都敢使小脾氣了。
恃寵而驕,脾氣也大了。他搖搖頭,摸索著手中的玉板子,心中也不知想的什麼。
王全剛犯了錯,如今就想著將功補過呢,瞧了殿下一眼,小聲兒道:“這就是殿下您不懂了。”他剛在殿內,瞧得真真兒的。
語速飛快將上次遷宮一事說了一通:“這玉小主金窩銀窩都沒瞧,就光盯著殿下您寫的牌匾了。”
“這南珠……”他頓了頓,笑著道:“恆親王送來的再珍貴,但到底也不是殿下您送的不是。”
他說完,試探地仰頭往殿下那兒瞟了一眼,殿下神色未變,腳步沒停,隻漆黑的眼簾中溢出了一絲笑意。
太子妃是聽見丁香說殿下在合歡殿這才將人叫過來的,殿下平日裡時常忙得不見人。
今日既然無事,她自然是要為新人入東宮做準備。
賬本已經被純良媛收到手中,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拿回來,這新人入府,最關鍵的是住處。
身份,地位該住在哪裡都是有定數的,她是太子妃,這事自然要她親自負責。入東宮這麼多年,這事還是第二次。
陸靜好垂著眼睛,看著手上秀女的名單,眉眼狠狠地能擰好幾道折子。這屆選秀,恆王別說是正妃,連個侍奉的都沒要一個。
陛下充了些入後宮,東宮這兒也塞了不少。
恆親王豪橫,有功勞之身歸來,陛下處處都由著,可東宮這兒,皇後與太子都不受寵,如今倒是塞了不少人來。
“這下東宮可是熱鬧了。”太子妃放下手,狠狠地揉了揉太陽穴。
“主子不必著急。”丁香在一邊勸道:“這人再多,殿下不喜歡不也無用?”她上前奉了杯茶,小聲兒道:“之前那個劉奉儀,殿下說不喜歡,不也到現在都沒碰?“
一說起劉奉儀,太子妃便想到那位玉承徽。
手中的秀女單子合上:“殿下分明一回來就去了書房,何時又去了玉承徽那兒?”丁香也不懂,剛要上前,門口就傳來腳步聲。
太子走了進來,清潤的眉眼似是與以往一樣,卻又摻些不同,眉眼之中似是帶著一絲笑意。
陸靜好一愣,站起來往上迎,桌面上還放著飯菜,太子瞧了一眼便道:“顧用過膳了,你先用。”
“還是先論事。”太子妃轉身,將名單送上來:“這是妾身安排的,爺過過目。”
大選雖沒出來,但大致名單卻是知道了,這回人不少,先入東宮的一批自然要提前做準備。
太子低頭,瞧了一眼,東宮如今人少,空處也多,太子妃倒是不偏不倚做的滴水不漏。太子低頭瞧了瞧後,指了兩處調換。
最後目光又落在了前幾位的陸靜姝上。
陸靜好給她挑的是承恩殿,離她自己的廣陽宮遠遠兒的,眼不見為淨。
見太子眼神盯著往那兒瞧,她心下就是一緊:“我……”開口就被太子給打斷了,名冊扔回桌面上,太子道:“改到永寧殿去吧。”
“這……”陸靜好仰起頭:“這永寧殿已經有主位了,是夏閣老的孫女,夏良媛。”
“孤知道。”
捧起茶盞撇了撇上面的浮沫,太子低著頭:“ 讓她以承徽之位入府吧,孤改日會去與母後說。”
“殿……殿下……”陸靜好直起身,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茶盞擱回了桌面,太子卻起身往外:“天色不早了,孤先回了。”那月白色的背影漸漸消失,太子妃站在原地卻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主子,殿下心中還是惦記著你的。”丁香走上來,語氣激動。
陸靜好看著前方,悠悠的嘆息了一聲:“他對我始終是狠不下心。”
74. 秋闱案 求您去救救沈太醫
六月裡來雨水多, 一場雨過去等再晴,便已經是過了七.八日。
合歡殿門前的蓮花池中,徹底開了花, 暑熱一催開的更是燦爛。雨過之後, 暑氣是越發炎熱,屋子裡坐不住,玉笙這幾日便喜歡坐在這蓮花池裡乘涼。
她隨手抓了一把魚食喂鯉魚,鯉魚吃飽了便去喂鴛鴦。
上次殿下送來的那對鳥, 從一開始需得人精心喂養, 到如今的自食其力。伙食開的好,才個把月的功夫,這兩傻鳥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 油光順滑, 肉眼可見的肥了一圈。
後來才發現,蓮花池裡的紅錦鯉被這兩傻鳥霍霍的隻剩一半。
玉笙氣急了, 內務府又趕緊送了一批新的來, 這事才平息。
如今,這兩隻鴛鴦躲在荷葉後相互啄著毛。
三七估摸著主子這幾日心情不好, 殿下自那日走後便再也沒來過了。倒也不是隻不來主子這兒,是誰的地方都不去。
她捧著杯冰鎮後的玫瑰酸奶乳來,哄著道:“小寶子說這兩隻鴛鴦主子您如今還沒賜名呢,今日這天氣好,要不主子您給賜個名?”
三七邊說,抬起手隨意指了一隻。
玉笙抬眼撇了一眼,又恹恹的垂下眼簾:“烏雲。”三七看著那通體雪白的鳥訕訕的放下手,又指了另外一隻頭頂黑色的那隻。
“那隻呢?”
玉手託著下巴,玉笙懶洋洋的眨了眨眼睛:“踏雪。”
“主子。”三七無奈的放下手:“您這名字取的。”仰起頭往玉笙那兒瞥了眼, 自從殿下不過來,主子的心情就沒沒好過,這幾日更是飯都用的少了。
三七瞧著那消瘦的小臉,她悄咪咪小聲兒道:“要不我們做些糕點送到書房去?”
“嗯?”回過神來,玉笙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為什麼?”
“殿下都那麼久沒來了,估計是因為那次生了氣。”三七坐下來,道:“這幾日殿下誰的院子都不去,連太子妃娘娘都往書房送糕點了。”
撇了眼主子的臉,她撅了撅嘴,道:“就咱們合歡殿沒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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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門口
小太監從宮女手中接過食盒,苦著一張包子臉送上去:“王爺爺,今日這都是第六回了。”自從殿下不去後院,每日書房門口人來人往送糕點的人就沒少過。
連著太子妃帶頭,今日是糕點,明日是湯水的,食盒一個個的送來,殿下不用,他們也不敢不接。
成日裡擺著,今日已經滿了。
“哪個院子的?”大夏天,誰都有些困乏,王全雙手揣著頭仰在背後,眯著眼睛瞟了一眼。
“玉堂殿,純良媛送來的。”
那細長的眼睛合上,王全徹底沒了興致,頭往裡面揚了揚:“放在偏殿吧。”這送來了,殿下也不用,還不是等著壞了再扔掉?
就這樣,各個院子裡卻還是爭先恐後的送。
誰讓這太子妃娘娘帶了頭?想到這兒,王全那閉起來的眼簾滾了滾,也是稀了奇了,太子妃娘娘這回可算是天上下紅雨,頭一遭。
“這……玉堂殿的宮女說是純良媛親手做的。”小太監試探著,將食盒往前推了推:“說是酒釀湯圓。”
王全一聽最後兩個字,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瞬間就睜開了。
身子一瞬間直挺,皺著眉往那小太監手上看了會兒,隨後到:“拿來吧。”屋子裡,太子正在看折子,探子傳來消息,四川那邊考生自盡,倒不是鬧事。
秋闱還未開始,就不少人流傳出了考題。科舉三年一次,考生如今檢舉買官賣官,連著三條人命事情已經壓不下去。
“泄露考題之人為湯其。”探子跪在地上,頭垂著面前的地毯,屋內的迦南香漸漸傳開,薄衣下,那人後背崩的幾乎僵硬,大氣兒都不敢喘。
“湯其如今已逃走,說……說是殿下指使。”
頭磕在地上,探子呼吸都不敢太大。湯其為這次科舉的副考官,試題出來之後,考官進入貢院不得隨意外出,湯其卻是從鞋底將試題帶外,又經千兩銀子一題,大事宣揚。
四川考生還未入京,背地裡考題已經泄了一半。有人瞄準時機,假題連著真題外泄,大肆斂財。有的考生傾家蕩產就為看一眼考題,上吊死的那三個考生,唐敏,王遠 ,魏長明等三人都是這屆科舉中的秀才。
其中唐敏,王遠等兩人則是傾家蕩產湊其千兩銀子買題之後,發現被騙,一時經受不住打擊,上吊自缢。
魏長明則是白鹿書院的書生,一早就來了京城,因不忍這屆科舉淪陷,又因其出身寒門上報無門,文人壯舉,於清早擊鼓鳴冤之後,一頭撞死在貢院門的石獅上。
這才惹得這事引起軒然大波。
清早,早朝散後,陛下訓斥了太子一通,隨即命令大理寺經手此事。
太子面無表情將折子合上,他手邊擺著的是一處告狀,上面血跡染了一半。這是魏長明的狀紙,死後,他派出去的探子才尋到此物,送到他面前 。
“知道了。”
一手好字,文筆更是句句悲切。隻可惜,上告無門,性子太過激烈,他的人去的時候,魏長明人都已經涼了,隻尋到這張告紙。
太子搖頭,將其合起,朝著底下道:“將這送往大理寺元大人手中。”探子雙手接過,低頭就走。
門打開,王全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屋子裡除卻那熟悉的迦南香之外,另添了一絲血腥味。正中央的香爐裡燃著陣陣的濃香,王全彎著身子將食盒打開,一股甜膩的香味在屋內散開。
書案後,太子捏著眉心的手放下。
王全禁聲不敢言,拿了湯匙將酒釀湯圓舀到小碗裡,雙手捧著送上前。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