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是陸家人,心中系的自然是母族的榮耀,陸靜好這個太子妃做的太不稱職。陸家這一批好女孩多的是,不一定非要她來當。
“當年的事對太子妃來說,說到底太過悲痛。”秦嬤嬤小聲兒勸了一句。
皇後的手一緊,面無表情:“都多少年了,還惦記著之前事不放,那日子還要不要過了?”聽這聲音,秦嬤嬤就不敢繼續再說了。
皇後垂下眼,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又像是閃過一絲厭惡。
“東宮子嗣稀少,趁著這次選秀多給東宮塞幾個人進去。”陛下不知對子嗣的事說了多少遍,東宮沒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大痛。
外界也不知多少人來拿這個攻擊她。
“太子妃走的時候臉色煞白的。” 秦嬤嬤怕皇後生氣,小聲勸道:“隻怕這次是聽進去了。”
“現在聽進去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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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面色難看:“她都多大了,如今還生的了麼?”太子從一無所有,這麼多年一路走過來來有多困難?她勸說了不知多少遍,可她那腦子又哪裡聽得進去了。
“ 太子也去後院,怎麼就沒個人有動靜?”
皇後娘娘煩躁的很,看著那青花瓷缸中的碗蓮也沒了興致,抬手掐了一朵蓮花下來,按在手裡一點點碾碎了,淡淡道:“恆王回京,那對母子佔據上風,東宮如今說什麼都要有個子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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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在長樂宮足足待了一下午。
前朝有事,殿下與人商議朝事,便讓王全送她回來。玉笙坐在轎撵上,手中還捧著個大匣子。
匣子打開,裡面裝的是一大匣子的南珠。
西珠不如東珠,東珠不如南珠。在所有的珠子中,南珠是最為珍貴的,也是最為難得的。南珠在外有市無價,且好的南珠隻供奉皇室,一顆就足夠價值連城。(1):注
如今,她這裡面滿滿一大匣子,個個都有指腹大小。
圓潤,細膩,全是上上等的。
玉笙之前在月樓,也曾被人送過南珠,是揚州城有名的富家少爺,拿一顆品色不好的南珠做成的戒指,希望她做他的妾。
她記得自己當初拒絕了他,那人惱羞成怒,罵她不識貨。說這南珠可是隻有宮中的娘娘能用的,氣呼呼的走了,還嚷嚷的人盡皆知。
如今打開這手中的匣子,裡面滿滿的瞧著起碼有二十來顆。
玉笙的心沉了沉,抱著匣子的手卻是越發緊了。她的地位,這東西是不敢要的,可太子卻是覺得無所謂:“昨個才剛送來的,孤瞧你戴著好看。”
“有什麼值不值當的,給你了你打套首飾拿著玩便是。”
玉笙不敢再拒絕,拿了回來。
秦嬤嬤與冬青倒是十分開心,冬青小心翼翼的數好幾遍,道:“足足有三十顆。”
“這南珠一顆便價值不菲。”秦嬤嬤面上也帶著笑意,跟著的小主受寵,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與有榮焉。
窗外,周承徽的哭喊聲又傳了過來,玉笙看向桌面上的匣子,讓冬青拿到庫房去收起來。
如今還不能太過高調。
“日後等主子找一快好的羊脂白玉,配著打一套頭面出來。”素嬤嬤點頭,示意冬青先收起來。
“她今日一直在喊?”
喝了口茶,玉笙皺著眉問:“太醫們怎麼說?”周承徽的臉她瞧見過一眼,可謂是面目全非來形容也不為過。
臉上細細密密的爪痕數不盡,一條疤痕從額頭到下巴,血淋淋的一條劃破了整張臉。
深可見骨,日後哪怕是治好了,也會有疤痕。
這還不說她耳朵下,頸脖處一大塊的血肉被咬了下來。周承徽自打回來後,就止不住的嚎哭,也是知道她自己下半輩子完了。
“醒了就哭喊,隻有睡著後安靜一些。”
長信宮中人心惶惶的,這兩日發生的是實在是太過讓人懼怕。玉笙點了點,轉身又喝了一口茶。
她起身,去看了三七。
三七躺在床榻上,正在聽小宮女說笑話,不知聽了什麼眯著眼睛哈哈笑了起來,遠遠的瞧著人瘦了不少,但是精神卻好了些。
對比起剛從慎刑司剛出來的時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如今真的好太多了。
玉笙走進去,三七眼睛瞬間就是一亮。
“姑娘。”
她掙扎著要從床榻上下來,玉笙趕緊上前:“你腿還沒好,就不要起來了。”自從三七出了事,玉笙一直是等她睡著之後才敢去看她。
“你身子好了不少,我瞧著也安了心。”玉笙坐在她身側,抬手牽起三七的手:“之前是我連累了你,沒有保護好你。”
兩人直小一起長大,又相伴多年從揚州帶回京城,情誼自然不同。三七哭著搖頭,周承徽明顯是要殺雞儆猴,怎麼關姑娘的事?
外面的哭喊聲又開始傳來,玉笙皺了皺眉,問:“周承徽的事,你可聽說了?”
三七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周承徽每日裡聲音那麼大,她如何不知?
“一命抵一命,一場報一場了。”玉笙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她現在這樣,從今以後再也動不了你。”
三七紅了眼圈,玉笙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你好好養好身體,我等你好起來。”
46. 示好 “恆王殿下沒回京,半路拐去了揚……
長信宮中, 周承徽接連哭喊了好幾日,嗓子總算是啞了。
她地位高,之前算是的上是受寵, 這麼些天來整日的鬧, 還有一屋子奴才伺候,太醫天天過來。
可汪昭訓就慘多了。
光是從傷口來看,其實汪昭訓要比周承徽好上太多,起碼人還是清醒著的, 臉也沒被抓花。那狗就像是能聽得懂話一樣, 提前知道該咬哪裡。
她渾身上下別的地方都沒事,可唯獨一雙手被咬的肉幾乎脫了骨了,伴隨著的裡面筋脈斷了。
太醫來看過, 搖搖頭:“難, 哪怕是治好了,日後手也不靈活了。”
話說的含蓄, 卻是傻子也聽的出來, 她從今往後是個殘廢的意思。
她不受寵,家世不高, 如今眼看著下輩子沒指望了 。太醫都不樂意來看她,傷口好了破,破了好都接不了痂。
筋脈都斷了,何況手腕上還有那麼大一個咬痕,被狗咬著左右的撕扯,烈齒撕扯出的痕跡都是模糊著的。太醫都嫌棄,開點藥也沒什麼用,到了晚上一樣是撕心裂肺的疼。
每當這個時候,汪昭訓就開始恨, 恨那幾條狗,恨周承徽,可最恨的是玉笙。
她坐在自己身側,巴掌大的臉上滿是笑意,衝著她示意窗外的牡丹花好看不好看,說出的話溫聲細語,徐徐而至,無人料想到背後掩藏著的是奪命的刀。
每當這個時候,汪昭訓的牙齒就咬的上下哆嗦。
伺候的宮女瞧見她這陰森森的模樣,心中都害怕。就在她以為,汪昭訓能拼著一把力氣,拿了刀衝到長信宮去對著玉昭訓捅上一刀時。
汪昭訓跪在了長信宮的西偏殿門口。
“人還在外面跪著?”
屋子裡,玉笙眉心緊擰著,五月的天倒是算不得暑熱,天氣正是不冷不熱的好時候,可人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個時辰。
天還沒亮汪昭訓就開始在外面跪著了 ,伺候的奴才們清早起來起夜,瞧見院子門口.活生生的跪著一個人,膽都差點被嚇出來。
玉笙原本能睡到辰時,不得不被拉起來。
“奴才們勸也勸了,拉也拉了,汪昭訓就是不起,奴才們也沒法子。”素嬤嬤嘆了口氣,半跪著正在給玉笙整理下擺。
今日要去一趟臨華殿。
太子妃這段時日整天都去皇後娘娘那侍疾,不過才幾日人瞧著明顯是消瘦了許多。殿下親自下的命令,純良媛協助管理東宮。
臨華殿便是純良媛住的地方,今日是借著天氣好,純良媛便邀著她們去喝茶。
純良媛的貼身宮女親自過來請的,還發了帖子,正式的很。玉笙這兒也收到了,她不得不去。
冬青拿了腰帶來,跪下來系在她身上,掛禁步的時候,眉心緊了緊:“主子的腰好像又瘦了些 。”素嬤嬤站在原地,上前兩隻手比了比。
主子的胃口本來就小,還不吃葷,身材與皮膚倒是越來越白嫩,可就是想胖也胖不起來。
前段時日還好,這幾日周承徽太鬧騰了,晚上嚎的人睡不著,白天裡自然沒精神氣兒,人都跟著瘦了一圈兒。
“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外面一聲呼喊,周承徽又開始罵。汪昭訓跪在院子裡,眸子緊緊地皺了起來,周承徽不愧是個蠢東西,都這麼長時候了還在罵狗。
她連幕後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頭頂的太陽越發毒辣了,汪昭訓發疼的雙手顫了顫,再疼她都能忍,其實她在意的還是面子。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跪下來,不用說,馬上整個東宮都知道了。
她卻依舊還是要跪,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這位玉昭訓一手所賜,她要惡心死這位玉昭訓。
玉笙今日要出門,汪昭訓就是得了消息故意來堵她的,院子裡門是開著的,人來人往的奴才都瞧見汪昭訓在那兒跪著。
腰杆挺的筆直,纖細的身子是楚楚可憐的羸弱。
玉笙站在門口瞧了一眼,然後迎著汪昭訓的目光還是走了下來。汪昭訓早就在那兒等著了,瞧見人話該如何說,如何哭,如何求,腦子裡都過了一遍。
人才剛靠近,她就啪啪在地上磕起頭來,巨大的悶響顯然是用了狠勁。
“求玉昭訓繞了我這條賤命……”
兩人都是昭訓,說到底玉笙入府才半年,汪昭訓是早些年前入府的,算起資質來不知道比玉笙高了多少倍。
可如今人就跪在地上,舉起一雙殘了的手,跪在地上哭得痛哭流涕。
“我能有今日是我有眼無珠,求玉昭訓繞了我這一回吧 。”汪昭訓恰好跪在門口,要想過去必須從她身邊越過去。
她算盤打得倒是響,她大小也算是個主子,如今手又受了傷,奴才們哪怕是想去她,也是不敢。
玉笙皺著眉心走過去,汪昭訓不敢用手,膝蓋卻是往她身邊挪。她這種人,就是眼看著自己沒奔頭了,寧願自己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何況……汪昭訓抬起頭,這位玉昭訓也不無辜。
“姐姐的身子的確是比周承徽要好太多了 。”玉笙彎下身子落在汪昭訓的手上。兩個手腕都被紗布包裹著,隱約可瞧見透著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