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悲傷、茫然、痛苦。
我感覺到了他們的心聲。
附近的蟲族。
隔著無數光年,在其他星域的蟲族。
都在呼喚著我。
我感受到,龐大的星艦飄在無垠的浩瀚星空之中。
他們在問……
你在哪?
我們的王蟲,你在哪?
「唔,怎麼回事……」
忍著疼痛的蟲族突然驚呼出聲。
「傷口不疼了!」突然,門被推開,一個護士小姐衝進來,對著儒雅男人說,「先生,科塔將軍蘇醒了!」
眾蟲都在歡呼。
王蟲!
他們也在呼喚我。
雙手放在左胸前,向我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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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蟲淚流滿面。
蟲族不信神明。
或者說,他們的神明就是王蟲。
是他們的大腦,是他們的核心,是他們的旗幟。
此時此刻,他們找到了旗幟。
13
當我醒過來後,發現我仍舊在床上,記憶中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幻夢。唯一有一點不一樣的,就是手臂上緩慢出現的淺淡花紋,它們幾近透明,隻有從一個特定的角度才能隱約看見。
當伊西多爾到來後,我舉著手臂問他。
青年正將外套披在我身上,當聽到我的聞訊之後愣了愣:
「花紋?」
我點點頭。
他得到我的允許之後,輕輕挽起我的袖子。
看著手臂上隱約的花紋,他眸色漸沉,旋即沉默地將袖子放下,深深地望著我。
「吾王。」
他呼喚我。
我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的表情:「怎麼了?」
「高等蟲族的壽命大概在七百歲……我比您大點,在還算適齡的階段,請您賜我一個孩子。」
我:「?」
等等,你這話題怎麼這麼跳躍呢?
「這是雄蟲的畢生期望……您的尾針刺入我的身體,讓我懷上您的孩子……」
他有些急切地握住我的手:
「在您離開之前……可以嗎?」
我一頭霧水:「你先別著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花紋,是頂級蟲族在呼喚您,他們在尋找您,並且想奪走您。」伊西多爾眷戀地環抱住我,淡淡的香氣也包裹住我,像是花香,「您在那裡居住才更加安全,雖然現在各族相安無事,但仍舊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們,我們不知道意外何時會到來。」
「但在他們來之前,我們還有一段時間。」
清冷的聲音響起,我抬頭,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渾身銀白,連眼睫都是白色的青年,他綁著高馬尾,隻留下額頭幾縷銀發,用碧藍的眼睛看著我,行了個禮。
我知道他,昨天昏迷的就是他。
「吾王,在下科塔,是您的守護者。」他跪在地上,「因為精神暴動,昨天保護不力,望您責罰。」
我歪頭想了想。
如果不是我的話,我尋思他還得再昏迷幾天。
「現在身體怎麼樣?」
我又被伊西多爾抱了起來,無奈地抓著他的衣服,問科塔。
科塔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伊西多爾:「回殿下,已經完全好了。」
伊西多爾不為所動,甚至沒把餘光分給銀白青年,隻是垂眸專心致志地捋著我衣服上的褶皺。
「我也是您雄蟲中的一員。」
青年並不如伊西多爾穩重,迫不及待地向我表明他的身份。蟲子這種生物,大多都是雄性花枝招展,而雌性則比較普通。即便進化成現在的模樣,我見過的每一個雄性都確實好看。
「哧。」
伊西多爾輕笑一聲,這才抬頭看他,眸中染著黑色的冷焰,「當我被選為雄蟲接受培養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顆卵裡。」
「所以將軍您已經老了,不是嗎?」
銀白青年毫不退讓。
「你的確年輕,所以被輕而易舉地打敗了,如果不是我蘇醒,殿下就危險了。」
我:「……」
14
我逐漸熟悉了王蟲的能力,也明白了王蟲的職責。
團結、治愈,成為蟲族的大腦、核心。
最近一段時間裡,並沒有什麼糟心的事情。
魏舟為首的反叛者也沒有出現,巢穴的重建井然有序。
反叛者的秘術有一定的危害性,能夠模擬出王蟲的存在,讓蟲族得到一點歸屬感。但秘術結束之後,就是更長時間的空虛,秘術中需要的,就是蟲族同胞的屍體。
這是他們殺戮的原因。
在沒有王蟲的時候,蟲族並不在乎同胞,也不在意互相殘殺。
但現在,他們在意起來了。
唯一可能有些讓人苦惱的,就是天天身邊圍了一群雄蟲。
「不是,你們都沒什麼事情幹的嗎?」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伊西多爾沉默地注視著來的雄蟲,敵意顯而易見。
科塔聳聳肩:「自然是好好學習學習前輩的技巧,畢竟前輩年齡大,經驗多。」
「哈哈,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漫不經心的聲音熟悉極了。
我轉過頭,發現是許久不見的魏舟。
他託腮笑吟吟地看我:「好久不見,小王蟲。」
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進入這個基本上沒什麼防御的巢穴有什麼可驚訝的?」魏舟聳聳肩,唇角笑意更顯,他眯起眼睛拖長聲音,「小王蟲,我給你帶來我的誠意了。如果你滿意的話,ẗṻ⁻便把我留下,怎麼樣?」
「得先讓我看看誠意是什麼。」
我從伊西多爾的身後探出頭來說。
「哎呀,小王蟲可真是鐵石心腸。」魏舟像是心碎一樣捂住自己的胸口,今天他穿了一件深 V,或者說幾乎算是件開衫的衣服,露出肌肉線條漂亮的胸肌,捂住胸口的時候,一根手指探入衣服內,輕輕地往外拉。
我:「……」
這幾天我坐懷不亂。
我都佩服我自己那鋼鐵般的意志。
「嘖。」
科塔不爽地眯起眼睛。
當注意到我的視線粘在魏舟身上之後,銀白少年摩挲下巴,若有所思。
而魏舟則笑彎了眼睛,低聲誘哄:「小王蟲,我還有翅膀,要不要摸?」
「有話快說。」伊西多爾左跨一步,擋住了我的視線,冷冰冰地對魏舟說。
「哎呀,好兇啊,小王蟲會害怕的吧?」魏舟拖長了嗓音調侃道,在看到伊西多爾手中凝出長刀之後,才懶洋洋地補充道,「我得到了來的蟲族的情報。」
「說來聽聽。」
我來了興趣。
「來的頂級蟲族有兩個,」魏舟打了一個響指,竟然出現了立體投影,「這兩個蟲族都有單獨的屬於他們自己的一片星域,而且這些星域都十分富饒。霍萊茵家族,掌權者赫特,他們家族在碧水星系,離這裡不遠,才幾千光年。」
圖片變換,一個陰鬱的青年出現在眼前。
「他的弟弟是個病秧子,因為幾百年沒出現過王蟲,精神問題也得不到解決,現在還靠仿王蟲信息素續著命。」
「最先抵達的,應該會是他們。」
「第ŧų²二個蟲族是紐特爾族,銀翅紅眸,好戰好鬥。掌權人為佩。」
圖片變換,這一次是一個黑皮紅眸的青年,眸色冷冽,神態堅毅。
「他們是反應最快的一批蟲族,但是紐特爾對待王蟲的態度比較曖昧不清。」魏舟託腮,「所以,如果要走的話,最好跟著霍萊茵的走,畢竟他們的確需țũₓ要王蟲,短時間內不會讓你死的。」
我沉默片刻:「那你們呢?」
「唔,留在這裡?」魏舟說,「如果王蟲能記起我們,或者讓我有個崽,就再好不過啦。」
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我再想想,你、你先留下吧。」
15
巨大的星艦遮天蔽日。
那時候我正在地面上搬一些水果。
腳邊,一群群螞蟻也正幫助我搬運它們。
我停下腳步,抬頭望著星艦。
很快,小小的飛行器從星艦艙門處飛出。
「王蟲?」
霍萊茵家族的掌權人敏銳地發現了我,出聲喊道。
他身邊站立著比他矮半頭的少年,少年面色蒼白得仿佛是一張紙,身上披著厚重的大氅,輕輕咳嗽著,用盈盈目光看著我。
飛行器下降,他緩步走到我身邊,聲音軟軟:「王?你是書中寫的王蟲嗎?」
「算是吧。」畢竟在殼裡時是個人類。
我頓時有些頭疼,把懷裡的蘋果放到螞蟻群裡,讓它們幫忙送回去。
「王蟲嬌弱,這種地方不適宜您的居住。」
赫特說。
而他的弟弟則又咳嗽幾聲,唇變得殷紅, 脆弱得像一張紙:「我、我在夢裡見過你。」這麼說著, 便有些踉跄地靠近我。
他的哥哥則袖手旁觀。
我無奈地連忙攙扶住少年, 抬頭看向赫特:「我不會跟你們走的。」
「殿下,您身上好香。我突然相信哥哥,在您的身邊我會活下去了……」少年的眸光晶晶亮, 側著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軟聲說,「沒關系殿下, 我不回去就好。」
赫特:「……」
掌權人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 晶白的長刀突然橫亙在我們中間。
伊西多爾回來了。
「哎呀,嚇死我了, 殿下,殿下……」
少年驚呼一聲, 帶著哭腔就往我懷裡鑽, 脆弱的精神絲線眷戀地同我的精神力相纏。
伊西多爾板著臉,斜睨了一眼赫特,安靜地站回到我的身邊盡責地繼續充當起一個守衛者的角色。
「您同我們回去吧,在我們星域之中有無數氣候適宜的星球,其中一顆為了迎接您,已經改造完成,那顆星球都將是您的宮殿。」
我:「……」
星球!
一顆星球!!
這真是……難以拒絕。
我心在滴血, 張了張嘴, 話在嘴裡七拐八拐,拒絕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你、你先留著, 我暫時不想去。」
「沒關系, 我留下就好了,好喜歡殿下, 想給殿下生孩子……」少年像隻小獸一樣依賴著我, 歡欣地說著。
我:「……」
伊西多爾的臉徹底黑了。
赫特的臉色也有些尷尬。
「我弟弟平常不這樣的。」赫特撓撓腦袋,威嚴的掌權人第一次流露出無奈的神色,「我尊重王蟲的意見,但是對王蟲的安全持擔憂態度。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我們將這顆行星改造一下。」
「那就再好不過了。」
17
活躍的星網上。
【最近蟲族是忙著團建嗎?怎麼一飛船一飛船的蟲族往一顆小行星上飛?】
【聽說了, 的確是新生王蟲。】
【哇靠,真的嗎?我可以去那顆星球上看看嗎?】
【大概是不行的,霍萊茵家族把那裡改造了一下,一個蒼蠅飛進去都隻能變成碎末出來。】
【聽說紐特爾家族就猶豫了片刻,開了個會議吵了會兒要不要殺掉王蟲, 就被截胡了。現在氣得在行星防御範圍外跳腳。】
【好想看看王蟲啊……有沒有那顆星球上的蟲子, 讓王蟲做個周邊唄……掉落的翅膀上的鱗粉啊……觸須啊……脫掉的殼啊……好想要……】
【+1,我出高價!】
【蟲族真是人均痴漢。】
【什麼叫痴漢!王蟲是蟲族的大腦、旗幟、唯一的神明,已經有王蟲了,不想和你們這些沒王蟲的人說話!!】
沉寂多年的血脈終於開始流淌,無數蟲族正在前往那一顆小小的行星。
尋找他們的王,他們的核心。
分裂、內鬥在旗幟樹立的一刻土崩瓦解。
「會有新的明天。」
伊西多爾輕柔地按揉著我的腦袋。
忙了一天, 治愈了好多蟲族精神傷痛的我聽著對方的低喃, 迷迷瞪瞪地點點頭,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低聲碎碎念:「要是能不那麼執著要孩子的話, 就更好了……」
還沒聽清楚黑發將軍的回應,我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嗯,新生王蟲每天都還在努力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