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了。
穿到了敗落蟲族的一顆卵裡。
「這是最後一顆卵了,如果再不是……沒有王蟲的蟲族,不堪一擊。」
深沉的聲音從殼外面傳來。
「入侵者不會等我們,」清冷的男聲如碎玉落盤,充滿了堅定,「即便如此,我們也會與巢穴共存亡,戰到最後一隻蟲的。」
我正聚精會神地趴在殼裡聽外面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
聽到了清脆的咔嚓聲。
許久不見的光芒從外面透出來。
我、我該生了?
1
我穿越到這卵裡的時間不短了,卻一直沒辦法出去,因為這卵的內壁根本打不爛。
剛開始的確十分驚慌,但發現在這裡面我既不會渴也不會餓也就隨遇而安了。在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生活裡,我唯一的樂子就是聽卵外的說話聲、腳步聲,偶爾還有爆炸聲。
根據他們的交流,我知道我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了,而是在蟲的巢穴。
我聽得頭皮發麻,再三確認手還是手,也沒有長出三頭六臂和觸須,這才松了一口氣。
看來我並不是什麼蟲子,而是恰巧穿進空殼卵裡罷了。
但最近幾天,人很少來了,但是爆炸聲卻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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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有些不安。
他們在外面的溝通也越發急促和尖銳了。
直到剛剛,我才知道那爆炸聲是來自入侵者。
我眯著眼睛看著裂縫灑下來的光芒,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爬出去。
「他們又來了!」
急匆匆的腳步聲和爆炸聲很明顯地掩蓋住了卵殼破裂的聲音。
「我們走,留兩個護衛守著最後一顆卵!」
2
大門被關上。
我等了片刻,確實蟲已經都走了,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推開卵殼,探出頭去。
光芒傾斜下來,我睜大了眼睛。
本來以為會是骯髒的巢穴,沒想到外面這麼幹淨整潔,甚至比我原來世界的科技感更高。
仿生機器人站立在門口,腦袋上還有一塊碩大的電子屏幕,但好像斷了電,沒有半點反應。
卵被妥善擺放在一個又一個類似營養液的橢圓形倉裡面。我環顧了一圈,基本上隻有空殼了,似乎隻剩下我這一扇倉門還沒開。
但現在因為斷電了,我並不能掰開倉門。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是幼年。
準確來說,是少年時期。
咦,真是奇了怪了。
「小主人……」
電子音突然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仿生機器人已經亮起來,大屏幕上表現出流淚的顏文字。
履帶帶動機器人移動到我的面前,它伸出機械手觸碰玻璃:「小主人,歡迎你。」
我張了張嘴,吃了一嘴營養液。
說不出來話。
機器人的屏幕變化為巨大的感嘆號,隨後連忙把營養倉倉門打開,將我帶了出來。
「你是誰?」
我清了清嗓子,皺著眉問。
屏幕成了星星眼,機器人說:「我是王蟲您的管家機器人,奴家等你好長時間了。」
我:「……」
我懷疑你在看什麼奇怪的小說。
3
機器人在耳邊喋喋不休,向我介紹著蟲族和我的職責。
這個蟲族是母系社會,王蟲相當於蟲族的核心、大腦,是安撫暴躁好戰蟲子的唯一方法;沒有王蟲,蟲族會陷入混亂,甚至自相殘殺。
但上一任王蟲死後,已經幾十年沒出現王蟲了。
這批卵是王蟲留下的最後一批卵。
剛剛踩在地面上,腿還有些發軟。
但逐漸地,我終於找回了力氣。
我一邊聽著機器人的講述,一邊翻找出一身衣服,不動聲色Ṫû₁地翻了個白眼。
我是人,是個屁蟲子。
我腦袋上沒有觸須,身後沒有翅膀,也沒有三頭六臂。
頂多隻能算穿越Ṭű̂⁽的地方不對。
得趁他們來到這兒發現我這個闖入者之前趕緊逃跑。
聽機器人說的,這種殘忍兇悍的種族,還不得把我這個小人類撕成兩半。
遠方突然傳出了悶悶的爆炸聲。
旋即是奔跑聲和打鬥聲。
「小主人!你的雄蟲們來了!」機器人歡欣鼓舞地說,「他們一定很開心你的降臨。」
我:「……」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死到臨頭了。
4
得趕緊跑路!
我心裡一緊,抬頭搜索四周,目光鎖定在通風管道上。
爬上去的話,可Ṱũ₀能能躲一會兒。
總比死在這裡強。
「機器人,過來。」我對機器人勾勾手,隨後指著通風管道,「把我舉到那裡。」
【?】
大大的問號出現在屏幕上。
「萬一來的是敵人怎麼辦?把我殺死了蟲族就沒了。」我面無表情地扯謊,「還有,給我通風管道的地圖,嗯,最好能通向外面的。」
機器人恍然大悟:「小主人說得對!哇,小主人真是太聰明了!是的,可以通過通風管道出去!」
說著,它的屏幕上顯示出了一張地圖。
「好,記住了,送我上去。」
我的瞬時記憶很好,就是記東西看一眼之後,就像拍了一張可以隨時調出來的照片一樣,這時候倒幫了我大忙。
剛進入通風管道,巨大的破門聲響起。
我眯起眼睛,看到飛進來撞到牆上的銀白身影。
我再次確定,這種類人型的生物都有胳膊有腿。
所以……蟲族都進化成這樣了?
和我腦子裡想的那種蟲身人頭的蟲族根本不一樣。
我目瞪口呆。
「哎呀呀,這裡就是你們的巢穴深處了吧?」妖豔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走進來,聲音譏諷,「沒有王蟲的護衛,可真弱啊……」
「咳咳……費恩,你背叛了族群,現在還要毀滅最後的希望!」
銀白頭發的青年艱難地站起身來,鎏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著妖豔男人。
「一個沒有王蟲的族群又能活多久?!你讓我們等待,在發瘋的邊緣等待了多久?!哈,我告訴你,這是神明對我們的責罰,一輩子都等不到王蟲!」
妖豔男子尖銳地笑起來,但很快,他止住了笑聲,就像是被人猛地掐住脖頸。
隨後,他劇烈地喘息起來,腦袋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轉過來,目光直勾勾落到了我的營養倉上。
破碎的卵殼,我不見蹤跡。
隱隱約約,我聽到他們癲狂的聲音。
「我聞到了王蟲的氣息!」
「我族的王蟲……降臨了。」
我暗道不妙,趕緊跑路。
5
通風管道有許多地方都被炸毀了,我已經第三次改變方向了,現在不得不冒險出通風管道,穿過一個長廊之後爬上另外一個通風管道。
我探出頭去,發現這是一個類似我剛剛在的房間的地方。
不一樣的是,這裡的培養倉很大,寬敞的房間裡面隻有三臺玻璃儀器。
其中連兩臺裡面已經空了。
隻剩下最中間的那一臺。
因為這裡斷了電,隻有應急燈散發著光亮。
在水中,有一位穿著漆黑軍服的青年。
他蜷縮在其中,靜默地沉睡著,身後竟然還有幾近透明類似蜻蜓的薄薄羽翼,在一呼一吸中微微翕動,濃密烏黑的長發也緩緩飄動,漂亮得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我眨了眨眼睛,屏住呼吸放輕腳步,盡量不驚醒這位黑發青年。
突然,有劇烈的爆炸聲傳來。
「我的王,王,你在哪?!」
「您要再次拋棄我們嗎?!」
瘋狂的嘶吼聲從遠方傳來,我暗道不妙,顧不上克制自己的腳步聲了,撒丫子就跑。
「我聞到了,我聞到了王的氣息……」
牆壁轟然裂開,猩紅雙眸的妖豔男人喘氣如牛,在這房間裡搜尋我的身影。
「我的王,別害怕我,您瞧,您的那些護衛不堪一擊,隻有我才能奪得您的青睞,請不要拒絕我……我找到您了……」
如鬼魅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幽幽混雜著漆寒的瘋意,讓躲著的我脊背冷汗直冒。
咔嚓。
我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我下意識轉過頭去,發現培養皿中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張開了雙眼,漆黑如墨的眼睛深不見底,靜默地盯著我。而他輕飄飄放在玻璃上的手以手心處為起點,玻璃碎開像蛛網似的裂痕,向四周蔓延。
「吾王……」
他在無聲地呼喚我。
「救我!」
我不知為何衝他喊。
電光石火之間,碎裂的玻璃四散開來,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他的身影以我根本無法觀測到的速度來到我面前,隻是一腳,便將妖豔男人重重踹到牆上。
巨大的轟鳴聲讓我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嚯,這一腳力氣夠大的啊,竟然把這個男人給踹暈過去,軟軟地躺在地上。
黑發青年單膝跪地,高大的身軀怯卑地彎下來,墨發像是黑暗中流淌的河流,順滑地垂落至地上:「奴是上一任王蟲為您挑選培養的雄蟲,為您而生,一直在等待您,奴名伊西多爾,職責便是守衛您,永遠向您保持忠貞與虔誠。我是您的戰爭兵器,也是您的權柄,請您……觸碰我。」
我看著他伸來的手,骨節分明,指節處還有常年使用兵器而生長的老繭,指尖還在微微顫抖,頓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剛穿越來待在卵裡的愜意日子與這出來之後短短幾個小時裡發生的這麼多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時此刻我確認了,我並不是身穿,而是胎穿。
蟲子竟是我自己。
行吧,我應得的。
於是我雙手握著他的大手,情真意切地說:「大哥,這都什麼世紀了,人人……啊不,蟲蟲生而平等,你可千萬別給我扯這些奇怪的詞匯,總之謝謝你救了我。」
「唔!」他低喘一聲,脫力似的單臂撐著地,白皙的面龐上染上了燻紅,才發出一點點聲響,便立刻咬著唇,將聲音咽了回去,染上水意的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像著了魔一樣低聲喃喃,「吾王……吾王……」
黑發青年耳尖通紅,筆挺的黑色軍裝上多了好幾道褶皺。
我聽著魔音,看著幾乎要化為一攤水的青年,沉默聲震耳欲聾。
這破蟲族裡是不是沒什麼正常的蟲子。
6
伊西多爾雖然看起來並不強壯,但輕而易舉就能單臂抱起我,讓我坐在他的手臂上。
「我們要盡快離開。」
他這麼說,「不管是反叛者,還是其他蟲族,在聽說您的誕生之後,都不會善罷甘休的。大部分蟲族已經快要到崩潰的邊緣了。我也是因為等待要陷入崩潰,才沉睡的……沒能第一時間接您,對不起。」
他很高,估摸著得一米九往上,此時羞赧地垂著眼睑,卷翹的眼睫不停顫抖著,像是抖著翅膀的黑色蝴蝶。
沒關系,我也是十幾天前才穿越過來的。
我內心腹誹,搖搖頭:「這不是你的錯,那我們快點走吧。」
「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帶著笑意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
那是一群拿著武器的人,他們的穿著和巢穴裡大部分人的穿著十分不一樣,表情兇而嚴肅,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為首是一個頭發微長的卷發青年,他那雙桃花眼風流含情,看誰都深情款款。
青年厭惡地看著已經被一腳踹到昏迷不醒的人:「真是個廢物。」
而他身後的那些人,則在熱切地看著我:
「王蟲,這就是王蟲嗎?」
「她好小一隻蟲啊,輕輕一捏就像是要碎了……」
「我的腦袋似乎都不是很疼了。」
「面無表情也好可愛……」
那群拿著武器的士兵此時表情各異,低聲說著話。
我:「……」
謝謝誇獎,你們說得有夠變態的。
7
「哎呀,沒想到竟然是你們這群幾乎已經敗落的蟲族第一個降臨王蟲。」卷發男人拿著一件像是金屬的黑色物品,笑吟吟地看著我,一邊說話,一邊把玩著黑色物件,「這倒也是我們的『幸運』,竟然在有生之年見到了活的王蟲。」
「你們是誰?」
我皺著眉,開口。
「唔,我們大概是……反叛分子?隨便你們怎麼叫。」
聽到我的聲音,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王蟲的信息素……真、難、聞,究竟是誰說的,我們無比渴望王蟲,真是可笑。」
這麼說著,卷發青年表情有些猙獰,眼中燃著熊熊烈火,像是要把我燒個對穿:「我們這種進化出無上力量的蟲族竟然還要去追逐最原始的信息素,真是不可理喻。哈哈哈,你們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出現了?在我們學會用秘術壓制住來自基因的狂暴時,你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