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辜地問道:“怎麼了嘛,我說錯什麼了嘛。還有,齊二妃又是誰?”
夏音萊沒理他這茬,她輕聲抱怨道:“老公,孩子大了,不讓我們喊囡囡了。”
季舒華爽朗一笑說:“就這,我還以為誰欺負我的寶貝老婆跟寶貝女兒了。好了,囡囡,你快去樓上洗個澡,等會就好吃飯了,爸爸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雞跟大蝦。”
季棠伸手就要去拿行李箱,被她媽一把拍開,她說:“我來給你拎,快去洗澡,聞著都臭了。”
季棠把手臂舉到鼻子下使勁嗅了嗅說:“才不臭,我都沒流汗。”
季舒華說:“你媽跟你開玩笑的,你也信。”
“傻囡囡,知道你要回來,你爸早一個星期就跟你桂叔說了,給你留了最大最鮮美的大蝦,濱城沒有南城豪華,可這海鮮,還是海邊吃著最鮮。”夏音萊擺擺手,催促道。
一聽有最愛吃的兩道菜吃,季棠也很開心,她頻頻點了點頭,三兩步跨著臺階上了樓梯。
她的房間在三樓,是民宿裡視野最好的一間臥室,面朝大海,陽臺上擺了幾盆花卉,經過夏音萊精心養育,一到春夏季,芳香撲鼻。
季棠曾經提出把她的房間也拿出來當客房,她一年也就寒暑假能回來,多一間客房就多一筆收入。
可她父母卻不同意,哪怕生意再忙,也沒把它拿出來招待客人,就怕他們弄壞了裡面的家具或擺件,那都是他們回到這後,一點點親手給布置成的。
愛是常覺虧欠,他們給不了她以前那樣的物質生活,不能讓愛也跟著變得廉價。
季棠衝了個澡,換了身幹爽的衣服下了樓,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
五菜一湯,小雞燉蘑菇、油焖大蝦、水煮肉片、清湯娃娃菜、辣炒白菜、西紅柿蛋湯,全是她愛吃的。
她從樓下下來的時候,發現好幾個房間空著沒住人,便隨口問了一句。
夏音萊把盛好的米飯放到她的面前說:“客人網上預定了,這兩天住進來。今年過年晚,好些學校還沒放假,等到月底,基本就沒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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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流行旅遊過年,像他們這種旅遊城市,碰上節假日、寒暑假就是人最多的時候,他們經營民宿的,自然也很忙碌,絲毫沒空休息。
飯桌上,季父季母不斷給她夾菜,季舒華給她夾了一個雞腿說:“快嘗嘗,我今早去菜場讓人現殺的童子雞,肉嫩的很,你快嘗嘗看,爸爸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夏音萊也不甘示弱,立刻把剝好的大蝦放到她的碗裡說:“媽媽雖然不會煮菜,但媽媽會剝蝦,快嘗嘗,鮮不鮮。你在外面吃的那些,哪裡有家常菜好吃,還不衛生。”
兩人你來我往,像是在爭寵,季棠好不容易將碗面上的菜一掃而光,面前又快給堆滿了,她艱難的開口道:“你們別光顧著給我夾菜,我到現在飯都沒吃一口呢,你們也吃啊,菜良=涼了就不好吃了。”
她低頭扒拉著米飯,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她眼底星星的淚花。
之前系統問她穿越了這麼多個世界,有沒有留念。
他們就是她在這個世界裡最大的牽掛。
他們對她的愛與付出,她對他們的愛,都是實實在在的。
季舒華跟夏音萊對視了一眼,眼裡也泛起了眼淚。
季棠離開家這麼久,他們都想念她,雖然平時也有打電話,可跟真人比,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她一回來,家裡就多了活氣。
吃完飯後,三個人又坐著長話家常了起來。他們這麼久沒見,彼此間有太多的話要聊,一時間誰都舍不得起身,直到有客人下樓退房,季母不得不站起來去給客人結賬。
季棠想幫著收拾餐桌,被她爹嫌棄的趕走,他說:“別動別動,碗油死了,你要沒事幹,去前院逛逛,你媽前段時間在網上買了一批草莓苗種著,這會都長葉子了。正宗的純天然無汙染,你回學校前估計就能吃上了。”
季棠就被趕走了,她在院子裡逛了逛,看了眼她爸說的草莓,回了房間。
自從民宿生意好起來後,她父母忙不過來,便在當地聘請了一個保潔,專門負責各個客房的衛生清掃,更換枕套被套,她母親則負責接客算賬,闲時侍弄花草,還緊跟潮流,這兩年在抖音上開了個號,專門用來拍自家民宿跟周邊風景,現在她家民宿在當地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她父親負責後勤維修,他家不提供餐食,她爹就利用闲暇時光,去離家不遠的海邊,支個畫攤,給人畫真人像,遇上淡季就在家畫畫,拿到市裡的畫廊裡去寄賣,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三人分工明確,不給她任何插手的機會。
隨著寒假的到來,濱城的遊客也越來越多,季棠擔心會被人認出來,外出時,也都會喬裝打扮一下,不想被人影響到她的私人生活。
她也算是有了點明星的自覺。
她白天除了去街上逛逛,背著畫板跟著季父去海邊畫畫,來找她爹畫畫人就叫她爹老季,叫她小季,見女兒畫的比父親好,紛紛調轉槍頭,找女兒畫,兩天時間搶了她爹好幾單生意,“氣得”老爹嘴角就沒下來過,直呼“虎父無犬女”。
某一天,沒什麼生意,老季就讓小季當模特,給她畫畫,畫到一半時,天空不作美,竟然下起了小雨,父女兩頂著細小的雨絲,護著手中的畫具跑回了家,未完成的畫被季父擺放在了大廳,等著有時間繼續完成這副傾注了他滿腔父愛的大作。
晚上吃完飯後季棠會陪著父母去海邊、家附近的小公園散步,她挽著夏音萊的胳膊在前面走,母女兩像有說不完的貼心話,看的她爹眼熱,跟在後面似真似假的抱怨女兒回家後跟他不親了,然後遭到自家老婆的一記狠瞪,才怏怏的閉嘴,搞怪的表情逗得母女兩大笑。
季棠也選了個時間向他們坦白了她在當明星的事,季父季母沉默片刻後,當即表示隻要她開心,他們同意她的任何決定,回家後就惡補起她以前拍過的那些劇。
她就回房間上網,追劇。互聯網上,她的熱度漸漸消散,又有新的人跟話題佔據了網友的視線。
這期間,除了到家的那一天,她的舍友跟周衍之發了微信詢問她是否到家外,再也沒有人找她,大家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季棠什麼都不去想,徹底放空了自己,日子過得愜意又滋潤,像是回到了所有劇情的開始前。
終於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深夜,耳邊隱約傳來海浪拍打著沙灘的聲音。
這個夜靜謐又美好,她久久沒有入睡,叫出了系統。
“宿主?”系統的聲音幽靜的空間裡顯得十分空靈,季棠的臉在清淡的月色中顯得晦暗不明。
她說:“統統,我想好了,你之前說的補償方案,我選擇第二個。”
系統說:“宿主,你確定嗎?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距離最後一個任務不是還有一段時間嗎?一旦提交申請,是不能撤回的,到時候你想反悔也沒機會了。”
季棠說:“嗯,我決定了就不會後悔。”
“宿主,你不要難過。你也很清楚的,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即便你回到原來的世界,你也不是原來的你了,你的家人可能也都……”系統知道她做下這個決心有多麼不易,它搜索著人類的詞匯,不怎麼熟練地安慰著她。
他們一起度過了40本書的時光,它知道讓她努力完成任務的執念,除了活下去以外,就是對現實的眷戀。
現實世界跟書中世界是單面隔絕的,現實的人可以穿越過來,但書中之人卻很難再穿越回去,隻有碰上了兩個世界磁場相同,才能打開通往現實世界的大門,這個概率接近於千分之一。
季棠知道它未說完的話是什麼,雖然很不願意接受,可她知道它說的都是事實,光在這個世界,她就活了二十一年,更何況在其他世界裡花費的時間,兩邊的時間流速是一樣。
“統統,別說了,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隻是有時想起前世的家人時,會有那麼些許難過而已,你說,我們的緣分那麼淺,那麼薄,連讓他們看著女兒長大成人的機會都沒有。”
她的聲音略帶哀傷。
“那你為什麼選擇留下?”系統不懂人類的感情,不能體會她內心的掙扎與矛盾。
季棠輕笑了一聲說:“當然是因為我現在的爸爸媽媽也對我很好啊,我舍不得他們,更舍不得讓他們也經歷一次喪女之痛。”
如果她在這個世界不是胎穿,如果不是與他們的羈絆過深,她絕不會放棄任何回現世的機會。
系統沉默了一會,說:“那我提交了哦,宿主。”
季棠淺淺的點了點頭:“嗯。”她的聲音輕的風一吹就散。
她闔上了雙眼,手放在了胸部上,感受著心髒的跳動。
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新生。
25號這天,季舒華一大早就起床了,桂叔告訴他,這一天會新到一批新鮮海貨,讓他早點過去挑選。
他去菜場買了菜,又順路拐去了超市,買了夏音萊讓他買的東西後,拎著滿手的袋子高興地往家走,在離家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個有幾分眼熟的男子。
那人二十來歲的年紀,身材修長高大,淺棕色頭發,極俊美的長相,一雙綠眸在立體的五官中尤為突出。他穿著一件灰色大衣,裡面是一件黑色圓領毛衣,氣質清冷。
是那種一眼望過去就挪不開視線的人。
如今在濱城見到外國人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混血兒也常見,季舒華在心底用繪畫士的轉業眼光評價了下他標準的三庭五眼後,就淡定的從他身邊走過。
兩人擦肩而過時,男人正好轉過頭來,他在看到他後明顯愣了一下,他疑惑地挑了下眉,往前走去。
沒等他走出幾米,身後傳來男子略顯遲疑的聲音:“季,季叔叔?”
季舒華腳步一頓,怔愣了一下,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轉身快步回到了男子面前,仔細地端詳著他,他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宴清嗎,沈隨的兒子,沈宴清?”
沈宴清微微鞠了一躬說:“是的,我是沈宴清。季叔叔多年不見,您跟夏阿姨過得還好嗎?”
季舒華笑呵呵地說:“好,我們都很好,囡囡也很好,前兩年考上了南大呢。你呢,這幾年過得……”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你父母的事,我從朋友那知道了,現在說可能不合適,但還是請節哀。”
“季叔叔,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現在過得很好。說起來,我前段時間回南城正好碰到小棠了。”沈宴清低頭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子,“季叔叔,我來幫你拿吧。”
“這什麼好意思?”季舒華驚訝道,“你碰到囡囡啦,這麼巧,這孩子,回來也沒跟我們說一聲。”
沈宴清垂眸,惆悵地說了句:“可能她忘記了。”他拎過他手中的兩個袋子,“季叔叔,你家民宿在哪?”
季舒華尷尬的笑了笑,指了指不遠處的紅磚小樓說:“就在前面,走,跟叔叔回家去。”
進了家門後,季舒華才想起,他還沒問沈宴清來這做什麼,他一邊叫著老婆女兒的名字,一邊接過他手中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宴清,你是來這邊旅遊的嗎?”
沈宴清的視線繞著房間掃視了一圈,視線定格在那張未完成的畫作上,看著那多日未見的面孔出現在畫紙上,他勾了勾嘴角:“……算是吧。”
季棠這天沒有出門,根據復仇文的劇情,今天就是顧家為沈宴清舉辦認親宴的日子,也就是說,她就要接到那通至關重要的電話,出於謹慎心裡,她哪裡都不敢亂去,怕手機沒電,又怕信號不好……
簡而言之,言而簡之,她怕發生意外。
系統說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可她卻不怎麼覺得,畢竟沈宴清跟她告白後,還沒聯系過她,誰知道會不會掉鏈子。
她躺在床上捧著手機上著網,可能躺太久了,刷著刷著人就打起瞌睡來,朦朧間她似乎聽到她爸在叫她,說是有客人來了。
她揉了揉頭發,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穿上拖鞋,打開門,朝樓下喊道:“爸爸,誰啊!”
樓下傳來季舒華的聲音:“你下來就知道了。”
季棠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季父季母正跟一個男人坐著敘舊,兩人一副興高採烈的模樣,男人則一臉乖巧,她眼珠子都快看掉下來了。
她是在做夢嗎?
他怎麼會在這裡?!
“宴清長高了不少,人也更帥了,老公,你還記不記得,他高中那會還隻到你的肩膀,現在比你都高了。”
“是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了。對了,他可不光長個子,還是京大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