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夠了,也鬧夠了。
他知道就算自己這刻死在這裡,她也不會在意,也不會回來。
鬱火攻心。
他隻想好好地睡一覺。
這次醒來,不要喜歡她了,他想。
喜歡有什麼用呢。
她又不要我。
就像馬太福音所言:“凡有的,還要加給他,讓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也要奪去。”
他唯一的主,從來不願意賜給他,絲毫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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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三年前,江衍鶴從默克制藥買下了正版奧克萊的版權,卻半分沒有引進乾川制藥所在的日本市場。
葉澤瀧隱隱約約察覺到自己弟弟像是隱瞞了什麼。
現在經濟下行,他知道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
結果審問了弟弟,才知道,葉家被江衍鶴放棄的原因。
七年了。
當時葉澤瀧把乾川制藥抽出來的股份交給江衍鶴,賺了過去三十年都不曾有的天文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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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後來奧克萊上市,江衍鶴像是遺忘日本市場一樣。
直到現在,葉澤瀧終於明白了當時的真相。
他氣得渾身發抖,當即恨鐵不成鋼地關了弟弟一個月的禁閉。
三年了,現在去負荊請罪還有什麼用。
如果讓Phallus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被葉澤川上了。
這池渾水,怕是再也沒有滌蕩清亮的時候了。
一定會鬧到死傷的地步。
而且按圖索驥,怕是當年禮汀跳海,葉澤川也要付一部分的責任。
一想到這裡。
葉澤瀧簡直頭皮發麻。
現在當務之急,唯有一些有用的東西堆到江衍鶴面前,祈求他原諒。
葉澤瀧搭載私人飛機回國,綁了這幾個月才和他坦白當年真相的葉澤川。
兩個多小時的航班,葉澤瀧如坐針毡。
“我早就告訴你,我們全家都要靠著江衍鶴吃飯,你讓我見到他如何自處。”
彼時,正值國內的春節。
煙花禁令已經解除了,天空中有薄薄的霧霾。
一切都看不真切,宛如不知道著落在哪裡的命途。
葉澤川坐在舒適的私人飛機頭等艙裡,緊張地瑟瑟發抖。
快三年了,恨意不會消失,隻會累加。
他覺得這次不被江衍鶴扒掉一層皮,對方是不會罷休的。
江衍鶴在家裡沉寂這幾天,絡繹不絕的進出一些家庭醫生。
他自然拒絕了他們的見面。
葉澤瀧想盡了各種方法,甚至主動收購了一部分乾川的股份,籌劃著送給江衍鶴。
殺了葉澤瀧,他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弟弟會在江衍鶴的床上做出那種事。
單是當年葉澤川給禮汀下藥被江衍鶴捅穿雙手,他就已經對江衍鶴睚眦必報的性格感到頭疼了。
傳言說,江衍鶴在紅葉公館,可是那裡一個人也沒有。
葉澤瀧又聽說江衍鶴在官山道的家裡待著。
他馬不停蹄,帶著弟弟在他家門口去負荊請罪。
江衍鶴不見他。
他硬著頭皮和官山道31號的每一個人訴苦,祈求他們可以轉告給江衍鶴。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懲罰他了,他在家裡闲不住,我已經關了他一個月的禁閉了。當時Phallus被警方調查,我也提供了不少證據....我知道很辛苦,怎麼說呢,我也派我家這邊的人去世界各地打探禮汀的下落了。”
“鶴啊.....別閉門不出,我把葉家的不孝子已經帶過來了,隻需要他和我們見一面,其他要如何懲罰全憑小鶴心裡喜歡。”
江衍鶴並沒有回應他。
那幾天,湯叔他們也無能為力,隻能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他們。
葉澤瀧焦慮的心情沒有緩解半分。
可那幾天的美食算是吃得非常滿足。
兩個人享受了整整一周,每天為今天的菜是淮揚菜還是杭幫菜爭得樂此不彼。
簾姨用綢緞布擦著手,淡淡地說,是金陵和蘇錫,吃了這多麼天,還沒出蘇菜呢。
葉澤瀧大為不解:“這麼好吃,小鶴還能因為胃病住院,怎麼這麼倔呢......我都想我家那口子漂洋過來偷師學藝了,我和她結婚這兩年,她就沒做過一次熟的菜。”
一旁的葉澤川緊張到:“哥,這不好吧,我嫂子已經一百五十斤了,你讓她過來吃,是嫌她吃得不夠好嗎。”
葉澤瀧瞪他:“沒你的事,吃完,去你小鶴弟弟的門口懺悔去。”
日本那邊的公司一個一個電話的催,讓葉澤瀧回去,和幾個在總部靜坐的公司代表籤協議。
葉澤瀧心下忐忑。
自己走了,葉澤川怎麼辦。
打狗還得看主人。
萬一葉澤川被趕回去了。
那這次來國內談判,不是成為了一個笑話。
圍在官山道家裡的人越來越多。
光是葉家所贈的花籃,就密密匝匝地鋪滿了宅邸的外院。
終於在十六天,元宵過完那晚。
葉澤瀧派出去尋覓下落的人,終於尋回來一點消息。
他循著月色,穿過雪後的長廊,去找坐在閣樓上的江衍鶴。
閣樓毗鄰著家裡的玻璃溫室。
那裡綠色植物在充足的射燈照耀下,升級盎然地生長著。
葉澤瀧葉看見了那株很漂亮,又怯怯的鬼蘭。
碧綠的莖打著卷兒,依附著牆壁,白色的花瓣宛如垂絲,開得很美,又很密集,宛如瓊雲堆雪。
它那麼執著地往上攀附著。
因為高處能看見那個人倚著椅背小憩。
從窗棂望進去。
江衍鶴閉著眼睛,側臉鋒利骨感,燈下觀美人總是豔絕帶著戾氣。
他沒開空調,冷冽的風縈繞在他周圍,就像簇擁一座冰山。
“小鶴,我有很重要的事。”
葉澤瀧敲了三聲門。
裡面傳來對方帶著鼻音的啞聲:“.....你站在門口說。”
葉澤瀧態度拘謹,“我的人查到了一些禮汀的下落,畢竟她來過日本,過海關之類的,都是需要存在手續的,剛好我有熟人......”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
江衍鶴打開門,擰著眉:“進來。”
男人套著薄薄的黑色羊毛衫,裡面穿著一白襯衣,領口扣得很好,一塵不染。
葉澤瀧慌忙進屋關上門,害怕風雪落在對方身上,驚擾了他。
“小鶴,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你看我弟弟,三十多歲的人了,一兩個女人遊戲人間,我平時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我這裡教育的不好。”
江衍鶴一言不發,就這樣冰涼地審視著葉澤瀧。
偶爾抬著下巴,示意對方繼續說。
葉澤瀧把收購的股份,優惠的海關政策,以及生產奧克萊資源環境,全部都報備了一遍。
他沒說關於禮汀的下落,江衍鶴也一直沒問。
“小鶴,不要放棄葉家,Phallus那邊我實在招架不來,我真的需要你。”
“這幾天在這裡待得怎麼樣。”
江衍鶴不著什麼情緒的,淡淡地問。
“我們待著其實挺好的,就是還好家裡沒什麼年輕女佣,不然早被我那個色迷心竅的弟弟看上了。”
葉澤瀧搓了搓凍紅的手:“小鶴,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我都想好了,你說什麼我都聽,讓我做什麼我都會照辦,隻求你幫我應付一下Phallus的追責。”
“至於我那個弟弟,三十多歲了,人也沒個正形,我不讓他和朱家來往,結果他倒好,給我捅一個天大的簍子.....我都沒心思兼顧日本那邊的生意了。”
“前幾天羅彬拿著合同找我,說這次新藥研發會帶上我們在日本和北美的兩個分部嗎。”
江衍鶴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隨即又說:“讓葉澤川,留在這裡。”
“你說我弟弟?他他....他,他。”
葉澤瀧眼裡透露出一點隱憂:“我弟弟就是個混日子的浪蕩子,連我家內子的妹妹都被他騷擾過,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個性,我怕他把你惹怒了,到時候,實在不好收場。”
“怎麼?”
江衍鶴眼睛沒有朝他身上瞥一眼,彎起唇角,似乎笑了:“不肯?”
“不不不,當然願意了。京域的風土人情,可比待膩了的隅田川精彩。”
葉澤瀧見對方松了口,終於心有餘悸地應承到:“我幾年前就說,小鶴你幫我清理門戶,我再高興不過了。”
可他還是擔憂著江衍鶴骨子裡的瘋勁兒。
唯恐他這一回日本,就再也看不見這個不成器的弟弟了。
“小鶴,萬一葉澤川做錯了什麼,你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嗯。”對方不痛不痒地懶懶應聲。
“......”
葉澤瀧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沒有說,但是對方已經沒有了待客的意思。
再待下去,怕是不禮貌了。
葉澤瀧和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輕人待著,總是覺得過於威壓的。
對方看起來漫不經心地,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他身為葉家的繼承人,卻一直在斟酌語言。
他擔心著稍微說出什麼不順心意的話,就自成危局,被放棄了徹底。
“你出去吧,把門帶上。”
江衍鶴並不在乎葉澤川的忐忑,有點厭倦地繼續合上了眼。
“對了,小鶴.....禮汀的下落,我剛剛沒說完,我補充一點......
葉澤川賣了一個關子,
隨即照江衍鶴看去。
對方並沒有動容,就好像真的陷入了睡眠,波瀾不興的模樣。
葉澤川繼續說:“就是,我的人查到,禮汀當時去日本,她並不是一個人,她身邊有個男人陪同。”
江衍鶴猝然睜開了眼睛,又微微地眯了一下。
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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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過完了,江衍鶴也沒回過公司。
全公司人人自危,員工們都知道青年老板有些赴死的念頭。
祁彌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安。
他蹲在內線電話裡守了整整三天,終於打通了江衍鶴的電話。
“江少,當年禮小姐告訴了我一些事,想要我轉告給您。”
電話並不是江衍鶴接的。
對面是一個陌生女人嬌媚的聲音。
“你找江總呀,他不在。”
祁彌心裡猛地一墜。